《流波初时舞》堂暖米

6、CHAPTER 6

　　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够在C城呆上多久，她只知道傍晚的时候双脚已经浮肿。坐在寝室里，望着正化妆准备出门的储千一，又看了一眼趴在床上一脸□□望着笔记本屏幕的唐念，电脑音箱里正发出“嗯……嗯……啊……啊”之类的女人□□声以及一些听不懂的日语。这些声音让初静头皮发麻。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已经一个星期了，依然没有找到黄雪颂的踪影。住在大学寝室里，不愁吃不愁喝，打水吃饭洗澡全可以用千一的饭卡，对她来说这其实是一段无比美好的日子的开始，但是她的心里总是觉得亏欠人家的，于是不停的帮忙做事，洗衣叠被打扫卫生她都要做，尽管这样她还是觉得很对不住两人。就在她的愧疚心理越来越严重的时候，唐念忽然转过头来，漫不经心地说了句话：“对了，小静啊，有个事想跟你说呢。”

　　“什么事？”

　　“其实呢，三天前我和千一背着你做了一件事情。”唐念神秘兮兮地说道，“我们把你的故事发到了电台一个收听率很高的节目贴吧。那个主持人对你的事情很感兴趣，已经做了三天广播了，不过还是没有那个黄雪颂的消息，也没有任何人提供线索。”

　　初静满怀希望，“电台？很多人都会听到吧？”

　　“那当然了，而且还是很有名的节目。不过你的雪颂目前还不见踪影呢。小静啊，你要这么遥遥无期的等下去么？”唐念的声音很轻柔，完全一副善解人意的知心大姐姐模样。

　　初静坐在储千一划分的那个属于她的床铺下的书桌前，叹了口气，那双有着长长睫毛的大眼睛散发着忧郁的光，轻声说道：“我也知道希望很渺茫，可是我希望能找到他。我不知道他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我很担心。他的父母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我想我更应该找到他，你们说对吗？”她眨着大眼睛征求着两个女孩的意见，因为她的心已经开始摇摆不定了。

　　“当然了，当然应该找下去了。”储千一一边对着镜子用眉粉修饰着眉毛，一边满脸赞同地回答道。

　　唐念平和地说道：“当然了，他确实是对你很重要的人，你担心他也没错啊。可是小静啊，你有没有想过这个过程也许会很漫长？”

　　“嗯……”初静低下头，说道：“我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没想过那么多，现在看来确实可能需要很长的时间吧。C城好大啊。”

　　“是啊……所以你这么漫无目的的找也不是办法。”唐念声音轻飘飘地说道。

　　“念念，我这么打扰你们下去也不好的。你们让我留宿我真的很感激，可是长时间这么住下去我……”初静心中的感激是说不完的，她母亲从小就教育她，受人恩惠一定要报答。如今她却没有能力报答这两个善良的女孩子了。

　　唐念的话语却仿佛洞悉了她的思想一样，紧随而至，坐在自己的床上，双腿垂下，说道：“小静，我们帮助你也不求什么回报。而且我们是真心把你当作朋友的，所以你不要想太多了。可是我昨天上课溜号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呢。其实凭你一个人的力量寻找是很难的。找人的途径并不光是靠你的双脚的，你自己到处找根本根本就是浪费体力。电台媒体的影响力也有限，所以我准备在一些报纸上打寻人启事，报纸发行量大，看的人也多啊，而且看报纸的阶层比听电台节目的人更丰富一些。不过你也知道，我和千一都是穷学生啦，报纸广告的费用我们是承担不起的……”

　　“报纸广告……”初静瞬间眼前一亮，说道：“报纸广告要多少钱啊？”

　　“我也不太清楚行情，少说三五百多则就要上千吧，而且咱们可能要长期打广告呢。”

　　“好多钱啊……”她想到自己的钱包还落在尤殊波家，其实那里面有六百块钱的，而且那枚很重要的雪颂送给她的玉坠子也落在那里。一想起那个意图□□她的猥亵男的脸，她就浑身战栗，她可不敢再靠近尤殊波家。但那枚玉坠子是一定要拿回来的。所以她只能期待找到黄雪颂之后，他可以陪她去要回来。

　　唐念见初静的双眼由发光转而黯淡，便不失时机地说道：“小静，你不是说你以前是做护士的吗？看来你对护理知识很了解吧？我们大学西门外头有个小诊所正在招护士呢。我打听了一下，每天工作时间七小时，管中午饭，一个月给八百块钱工资。你要是……”

　　没等唐念说完，初静又萌发了希望，兴奋地说道：“那么……我工作一个月之后就可以赚到八百块钱，也许就可以在报纸上打广告了，对么？要是赚了钱我还要给你们，算是房租。”

　　“小静啊……我们不要你房租的，到时候你请我们吃一碗米线，就算是答谢了。”唐念圆圆的脸蛋上闪过一丝浅浅的笑容，“也就是说……你答应去诊所工作了？那太好了。我觉得你又为了能找到你男友迈出了一步呢！”

　　“嗯！真是太谢谢你了，念念……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初静又是满怀的感激，她在感叹真的是遇到了好人。

　　妆容基本OK的储千一转过头望了一眼神情悠闲的唐念，又同情地看着初静，自己却也揣度不出唐念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

　　唐念只是微笑，她恍然觉得生活确实很美好。下午陪着初静在外头找人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酝酿晚上的时候要怎么用词了。就产生的效果来讲，这次的计策是大成功了。

　　第二日，千一和唐念陪着初静走在去诊所的路上。

　　由于这是她在C城的第一个工作，她一直战战兢兢地有些紧张，肚子里也有很多问题。

　　“那个……你们说……大学里不是有医院吗？为什么外面还有诊所啊？”

　　“因为大学城外面还有别的居民啊，他们也要看病的。”唐念耐心地解答着。

　　“那一般都是什么样的病人去那里呢？”

　　“附近居民有个头疼脑热啊什么的就会去呀。要是有大病的话肯定就去大医院了。”唐念依然耐心，并且要使劲掐着走在她旁边的储千一的手，以便阻止千一说话。

　　“我并不是专业的护士……其实我以前在镇医院也是半学习半帮忙……我怕我的水平不行啊……”

　　“不会的，小静。其实你是个很聪慧的女孩子，要相信自己。”唐念热心地鼓励着。

　　初静的心里还是直打鼓，她真的可以吗？如果不是急着用钱的话，她可不敢贸然上门求职。她觉得自己什么也不会，也许脑子够用，但掌握的知识太少了，她毕竟只有高中毕业而已，也没有任何专业技术。一年的护士经历多半也就是给镇子里的居民打个针、输个液什么的。但唐念既然说病人基本上都是头疼脑热的毛病，这些她应该能应付得来的。她在心里暗暗期盼着将来要共事的医生和其他护士会是很和善的人。

　　当她真正进入那家诊所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期许的东西不大可能存在了，因为那家诊所里只有一个光杆所长兼大夫，聘用了她之后，诊所里的职工也只有两个人，还有那位大夫养的一只猫。诊所位于一栋七层居民楼的一层，只占据着一室一厅的面积。那天唐念、千一陪着她和所长签了一张雇佣合同，期限三个月。她有工作了。

　　第一天上班，没什么事情。她只需要负责一些医疗器械的消毒就可以了。中午帮所长买盒饭，两个人相对而坐，所长还和她聊了一会儿天。所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说是四十岁看上去却有五十多了，特别是那秃顶严重的脑袋以及那双又小又圆溜溜的眼睛，更让人觉得他长相猥琐。他很健谈，还吹嘘自己是什么医学院毕业的，当看到初静脸上崇敬羡慕的表情时，似乎自信心又开始膨胀了，滔滔不绝地讲起自己是怎么济世救人的，怎么被人叫做再世华佗的。初静只是眨着懵懂的眼睛认真地听着，因为所长讲的故事确实吸引了她。只是，她那时却听不出来那些只是虚构的故事而已。

　　几天过去了，她发现诊所的病人很少，偶尔有一两个输液的，还有来买感冒药的。她开始善良地担心诊所的收入，直到她发现了一个让她震惊的秘密。于是她终于明白诊所是挣钱有道的。

　　那天下午，她正按照所长的吩咐摆放药品，所长本来是一边抽着烟一边无聊地看报纸，他漫不经心地瞥到窗外有一个年轻男子朝这边走来，嘴角勾起，圆圆的眼睛滴溜溜转着，说道：“咱们的生意可来了啊。”

　　“啊？好的。”初静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呢，只能先答应着。生意？应该又是输液什么的吧。

　　那个年轻男子果然走进了诊所的大门，他穿着一身浅蓝色的羽绒服，个子中等，满脸不耐烦。刚进门还回头看了一眼，大声喊道：“你倒是快进来啊！”

　　原来他身后几步远还跟着一个年轻女孩子，那女孩长得很温婉，大学生模样，只是脸色十分不好。听到男朋友的吼声，她三步并作两步快步就走进了诊所。

　　所长赶紧把烟掐了，招呼两人坐在他对面，殷勤地问道：“两位来看病啊？”

　　男子粗声粗气地问道：“她怀孕一个多月了，到现在才告诉我！大夫你帮她流了吧。”

　　坐在一边的女孩子一直低着头，双手使劲地捏着牛仔裤，低声说道：“我……我没注意……”

　　“靠！这你都注意不到啊？快两个月没来月经了你竟然没感觉？你傻了啊？”男子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烟，用打火机点燃，劈头盖脸地把女朋友就是一通骂。

　　女孩子脸一绿，咬着牙说道：“我怎么知道是因为这个啊？你就知道说我？你昨天知道了还不是照做不误！再说了，有孩子难道是我一个人的错啊？”

　　看着两人争吵的样子，站在所长身后的初静被惊得目瞪口呆。她终于明白这对男女是来堕胎的。可是他们看上去都很年轻，说不定都是大学生，怎么会……？她咽了口唾液，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别吵了，二位，既然你们来到了我们诊所呢，就是为了解决问题的。我看小姑娘这么年轻漂亮，也耐不住疼吧？不如就药流吧？最近我们诊所新来了一种进口药，效果很好而且对身体没有副作用啊。对了，姑娘，是第一次怀上么？”所长热心地问道。

　　女孩子摇了摇头，对男友恶劣的态度仍旧很不满。

　　“这样啊……那你就更需要我的药了，对身体没伤害啊！我的药可是绝对没问题。你只要吃了药，计算好流产的日子呢请一天假就可以了……”所长之后又解释了半天这种药的好处和服用方法。

　　“多少钱啊？”男子吐了一口烟圈，提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我们这个药不贵啊，只要一百二。”所长笑眯眯的回答道。

　　“一百二？太贵了吧。你们小诊所不便宜一点啊？我可知道国家规定的，你们这种诊所是不允许卖这种药的。便宜点！要不我揭发你啊！”男子恶狠狠地讨价还价道。

　　“哎呀，小伙子，这是何必啊？你来看病，我帮你想办法啊。说什么揭发不解发的啊！大医院倒是可以开药，你们不也不愿去吗？再说，你到附近问问，我们这家可是最便宜的了。”所长不慌不忙地说道。

　　女孩子忽然拉着男友的胳膊，轻声说道：“小楠也说这家最便宜了。”

　　男子不满地“哼”了一声，又说：“我没钱，你自己拿钱！赶快拿药走人！”说完竟然挣脱了女孩的手一个人夺门而出。

　　女孩站起身来，幽怨地望着男友的身影，从背包里拿出钱，叹了口气，把钱交给了所长。

　　所长把药交到女孩儿手上，又叮嘱了半天用药方法，女孩就匆匆离去了。

　　那天晚上，初静没有睡好。她躺在床上跟千一、唐念讲了这件事情，千一唏嘘了一会儿，说世风日下。唐念却不做评论，卖堕胎药算什么？男人对女友态度差算什么？这种事情在这座城市里每天都不断地发生。相信我，你所看到的远远不是最糟的。唐念在心里默默地对初静说着，嘴角隐隐勾起一抹冷笑，安心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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