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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CHAPTER 52 ...

  •   冬日迈着轻缓的步子,似乎是要走了。然而,春天却被冰寒压得抬不起头来。

      七点钟,闹钟还没有响,尤殊波的手机却传来清新悦耳的吉他曲。艰难地睁开双眼,在床头柜上摸过手机,按下接听键,听到吴朗平静里略带严厉的声音,大经纪人要他马上到公司去。

      在床上又了一会儿发懒,他最终还是起床了。谁让自己卖给人家了呢?

      来到公司,直奔吴朗办公室,睡眼惺忪的他推开门,看到吴朗正靠着老板椅悠闲地听着音乐。

      “来了?坐。”吴朗拿下耳机,平和地说道。

      “哦。今天不是没有录影吗?”他坐到经纪人的对面,打了个呵欠。

      吴朗摩挲着金属外壳的MP3,把耳机缠好,“是啊。不过,即使没有工作,你也应该每天来公司报道啊。回国这么久,你连公司的企划、宣传以及其他部门的那些同事们都没有认全。这可不利于你以后的发展。”

      “哦。他们在哪里?我现在去认识一下。”尤殊波似乎是在开玩笑,表情却又极其认真。

      吴朗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早晨七点半,他们应该还在家里,没有上班。你要认识他们就还需要等一等。”

      “那么。恕我冒昧,我的大经纪人,我可以问问你为什么这么早把我传过来吗?地主家的长工也可以多睡一会儿吧?”小尤似笑非笑地说着,他已经喜欢了自己同吴朗的这种对立关系,似乎从相识到现在他们从没有达成一致过。

      吴朗从办公桌的文件架上拿出一叠资料,浏览着其中的内容,似乎很随意地说:“我找你来,是有些事一定要和你说说。顺便让你从今天起养成到公司报道的习惯。”

      “哦,请便。”

      “虽然你现在还没有成为名副其实的明星,但起码已经小有名气了,小尤,你应该注意自己的行为。比如,每天早晚出现在同一段路上,和同一个漂亮女孩一路欢声笑语的,兴致好的时候还来个拥吻,这样就不大好了吧?公司和你的合约里是有恋爱条款的。换句话说,公司不同意的话你就不能和任何一个女孩子卿卿我我。”吴朗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手中的资料,语气却越来越严肃。

      尤殊波望着吴朗身后那百叶窗帘的缝隙中渗透而来的微弱阳光,歪着头望着主宰自己生活的那个人,“大经纪人,你日理万机,还要监视我的生活,你不累吗?”

      “不累,因为监视你不是我的工作,有其他人负责。我说过,歆桓正在努力成为国内娱乐公司中的领军人物。所以公司的每个部门各司其职,大家都很努力。作为公司庞大组织中的一个细胞,你也应该发挥自己的能量,不是吗?”吴朗拿起桌边的一杯清茶,品了一口,恍然觉得浑身上下通透,微皱的眉也稍稍展开了。他微笑着望向尤殊波,却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怒火。

      “如果我一定要和小静在一起呢?”尤殊波坚定地问,仿佛并不想要答案,只是表达自己的一种态度。

      “没有如果了,小尤。合约是你亲笔签署的,这事你做不了主的。说白一点,你以后的人生就由我们帮你规划了,包括出什么专辑、拍什么电影、和什么人交往……甚至,和谁结婚。整整二十年,你的人生将不属于你。”吴朗的目光里透着些许的得意和傲慢,也许那才是他微笑中最想掩饰的东西。

      “哦。”尤殊波的回答一如既往,他白皙的脸上忽然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也就是说,我再强悍也不过就是个齐天大圣,在你观世音和大老板如来佛祖的栽培下,要是让你们满意了就会给封个斗战胜佛什么的,不满意的话就只能被压在五行山下永世不得翻身了?”

      吴朗点了点头,“你的理论很符合实际也很富有幽默感。不过,你也可以寻找一下你人生中的唐僧……话说回来,唐僧其实也没什么好的,他会对你念紧箍咒的。”

      “很高兴得到你的认可,你的比喻倒是更幽默一些。那么,还有别的事吗?”小尤的声音有些阴冷,却十分平静。

      “没有了,今天一天你都要呆在公司,你的助理会带你认识所有同事的,晚上和其他同事们出去吃个饭,他们以后会对你很有帮助,熟络起来自然好办事。我希望你从现在开始学会打理各种关系,不要还是用在酒吧混迹的那套人际哲学,那可不行。”吴朗对于尤殊波表现出的理解和配合显然是感到非常欣慰,于是顺便下达了一下今天的指令。

      “那我先走了。”尤殊波站起身来,离开椅子。打开办公室的门,正巧与一个陌生女孩撞了个正着,他匆匆说了句“对不起”便想离开,那女孩却拉着他的衣袖,怯生生地说:“你好,我是你的助理,我叫……”

      “哦,你好。” 他对于这位专属助理的自我介绍自然不感兴趣,因为如果他再不离开吴朗的房间,那压抑很久的愤怒迟早会爆发的。他不想拍桌子或者是摔门,他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密闭的空间,和吴朗这种人呆的时间太长,他总觉得自己的心理早晚会出问题,早晚。

      陌生女孩的手硬生生地被尤殊波推开,望着他冲出办公室的背影,她只是轻叹了一声。她想着,没关系,我和你,来日方长。

      走廊里很清冷,现在还不到上班时间,只有清洁工拿着大拖把在卖力地拖地。他倚着冰冷的大理石墙壁,掏出手机,播了一个号码,长久的等待音之后,一个慵懒而性感的声音响起,

      “搞什么?大早晨来电话,有没有人性啊?”远在D城的某个高档别墅里,齐筱玉的被窝里传来了愤怒的抱怨。

      “MM醒了?你帮我想一想,有没有一个咱们共同认识的人是额头上有疤痕的?”他焦急地问道。

      齐筱玉推开被子,大喊着:“你一大早吵人家就是为了问这个啊?人家这几天都睡觉养颜啦!有人最近总说我眼袋重是纵欲的结果!你好烦啊!”说完,她愤怒地把电话挂掉,继续睡觉。

      他望着手机暗下来的屏幕,竟然笑了。要不是齐筱玉,他差点就活不下去了。此刻,听见她的声音,他竟然有些安心。于是,他耐心等待,一秒,两秒,三秒……果然,手机响了,是给齐筱玉设定的专属铃声——《卡农》。

      “喂,不是养颜吗?干嘛打过来?”尤殊波打了个呵欠,他也很困。

      齐筱玉揪着如稻草般的乱发,满脸黑线地说:“你再说一遍,什么疤面人?”

      “这就对了嘛,怎么说我以前也算是你包养的小白脸,你对我总该有耐心一点的。再说,你要是怕吵就关机了啊,明显你是在等电话。不过,我也知道不是在等我的。”

      “有话快说!什么疤面人?你遇到麻烦了?”齐筱玉无视某人话语中的嘲讽,直奔主题。

      尤殊波轻叹了一声,说道:“我签约了经纪公司,这个发短信跟你说过了。不过……感觉很奇怪。上次我和大老板吃了一次饭,总觉得他面熟,但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我想,也许他是咱们共同认识的人……他为人十分严肃,不苟言笑,额角有一道疤痕……”

      “你们公司的大老板?叫什么?”

      “章程肃。你认识吗?有印象吗?”尤殊波充满期待地问道。

      “不认识。”齐筱玉果断地给出了答复,“我给你找人查查他的底细吧。疤面人?我印象里没有这么个人。还有别的事吗?”

      “你可真绝情啊……”尤殊波又是一声长叹,“MM,帮我找个法律顾问。”

      “好。”

      “你不问为什么啊?”

      “你想解约呗。你这种江湖浪子当然是想要过信马由缰的生活了,吴朗那种人怎么驾驭得了你啊?”齐筱玉涕泪交纵地说道,倒也不是感动或者难过,主要是呵欠连天,太困了。其实她是很纵欲的,半夜三点才睡觉的人有什么资格说养颜呢?

      尤殊波的眉头皱起,轻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有吴朗这个人的?我可从来没跟你提过啊?”

      齐筱玉一惊,知道自己话多了,连忙含含糊糊地说道:“啊呀,啊呀……肚子疼啊……你还有事吗?没事了吧?那我挂了……我肚子疼死了!”按下挂机键,深呼吸,关机。她坐在床上,满头乱发,两道黑眼圈,心事重重地望着手机。看来有空得去问问逢小山关于吴朗的事了。

      他想再打过去,但终究还是放弃了。她不想说的话,怎么问都不会说的。他没有把事情想的很简单,他只是下定了某个决心而已。

      此刻,初静躺在床上,睁开眼,合上眼,辗转反侧。她从床边的柜子里取出一个小本子,打开,看了几眼,又立刻合上。

      “有时候我在想,我生下来也许就是为了和他共同享受这些时光的。姐姐对我的看管太严,就好像是把我当成了关塔纳摩监狱里的犯人。我人生中的一切都是被她设定好的,我该上什么学校、学什么专业、找什么样的男人……可是,我不要继续这种日子了,我累了。他出现了,就像救世主一样,站在我的面前,我甚至看到了他身后的那道光,他带我到那个世界去,疯狂而美妙的世界。让我算算,我们认识已经三天了,为什么就好象早已相识三年了一样?晚上,他带我去了那个被他称作叫彼岸灯塔的废旧小屋,在黑暗中我们彼此保持着沉默,拥吻缠绵,从柔软的抚摸到激烈的冲刺,我们的爱似乎永远都用不完。在他疯狂的索取中我给了他我拥有了一切。姐姐说他是花花公子,让我离他远一些,我偏不。我的眼光绝对不会有错,我爱他,正如他近乎偏执地爱着我。如果这世界上只有两个疯子,那就是他和我。为了他,我愿意和全世界都决裂。所以,对不起了,姐姐。我不会再听你的话了,我不想做乖小孩了,我累了。”

      “我在反复问自己,如果为了心爱的男人出卖自己的身体是否值得?后来,我的心始终没有得到答案。其实我也知道,不会有人告诉我,不会有人帮我,包括姐姐。姐姐不喜欢他,从来都不,所以姐姐一定不会对我们伸出援手。而我和他早就被捆绑在同一个世界里了,彼此永远都不可能被分割开来。这样也好,有人温暖我,有人宠爱我,不管他有没有钱,有没有大房子,能不能给我名车、珠宝……他给予我的太多,已经不是金钱能够衡量,以至于我不得不报答。如果躺在一个外表猥亵又肮脏的男人身下就可以解决他的困扰。我,愿意……”

      “天气很好,今天我们去了海边,我爱海,若果不是出于这种莫名的爱,我们也不会来到C城。有时候会想,不来这里,多好。我跟他说了昨晚发生的事,给了他那张支票。他打了我一巴掌,我的左脸颊肿了起来,好疼。我笑着问他,还会继续爱我吗?他哭了,然后把我一个人留在沙滩上,他走了。我捡起支票,发了会儿呆,然后回了家,是徒步走回去的,所以脚有些疼。推开门,他不在。我把在小区门口超市买的一大包东西放在了桌上,拿出啤酒,一听一听地喝,直到喝不下去,肚子像要膨胀了一样。我竟然忘了,我的小腹中是有宝宝的。幸好还来得及去做掉。我的宝宝,在你还没有成形的时候就看到妈妈被恶心的男人糟蹋,这对你不公平。我的宝宝,不能给你看一眼这世界的机会就把你杀掉,这也不公平。可是妈妈没办法了,爸爸也没办法。原谅我们!”

      那些片段,初静读过一遍又一遍。她想起韩丁给她这本日记时表达出的不屑,她知道涂南君在韩丁的眼中一钱不值,她知道韩丁无法理解他的妻子为什么总是纠结于妹妹的死,不能面对现实。她读着这些文字,读出了绝望。这个时候,她的大脑中出现了一个声音,仿佛是另一个自我,

      “为了心爱的人出卖自己的身体,你觉得值得吗?”

      “我……我不知道。”

      “你爱黄雪颂吗?有多爱?”

      “我……说不清。”

      “你总是这样,你做每一件事之前都不认真问问自己的感觉!你从清水镇走出来的时候一定还有些洋洋自得吧?你以为你已经长大独立了?踏上了一个人的旅程,去寻找那个和你有婚约的男人,你觉得自己很浪漫吧?”

      “我……只是想找到他,我担心他。他的父母也急疯了,我不愿看到他们二老继续憔悴下去。”

      “你认为自己很爱的那个人已经死了,他当着你的面从高楼跳下,他的口中喊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你不觉得很讽刺吗?你要为了一个死人去做别人的情妇吗?还有比你更傻的女人吗?”

      “他……和涂南君之间一定有什么。我不能让他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含冤死去!从小到大,他总是细心照顾我,帮助我。住校的时候,有一次我发高烧,是他把我背到了镇上的医院,妈妈看到他的时候他都快虚脱了,我亏欠他的太多了……”

      “亏欠?你还不完的!你所谓的爱不过是一种习惯、一个承诺而已。他对你很好,他承诺娶你,他在你的额头上留下了一个蜻蜓点水的吻。然后你就以为你一辈子都是她的人了?你以为你生活在封建社会吗?醒醒吧!你难道不想回家吗?难道你被城市华美而奢侈的假象给蒙骗了?别忘了,你从来都不属于这里!”

      “我……不能回去。我想家……可是,我不能面对雪颂的父母……”

      她用力地按压着太阳穴,头如同被针刺一般的疼痛。什么时候她的大脑里住进了另一个人?那个人冷静、执着、决绝,那个人拥有太多她所不具备的优点。而她自己呢?软弱、优柔、随波逐流。果然,她就是这么一无是处,已经让自己都讨厌了。

      头越来越疼,火烧火燎。那天,她第一次请假。她给韩丁发了个短信,说有些不舒服,不能上班了。韩丁回了一三个字:知道了。她怕小尤又在楼下等她上班,便又发了条短信给他。没想到,二十分钟后,敲门声响起,尤殊波来了。

      她艰难地下床,穿过客厅,打开门,看到他满是焦虑和担心的脸。她勉强地挤出笑容,把他让进来,说:“小尤,我没事的,躺一会儿就好了。”

      他随她进门,查看着她惨白的脸色,问道:“小静,你是不是着凉了?还说我穿的少。你穿的也很少啊……“

      “我给你倒杯水。”见到他之后,她的头没有那么疼了。奇怪,难道他是止疼片吗?

      轻轻拉住她纤弱的手腕,他的眉一皱,把手背放在她的额头,好烫。他说:“你发烧了。快回去躺着吧。”

      她摇了摇头,说:“不会啦,昨天回来还好好的呢。昨晚只是有点头晕而已。”

      尤殊波浅笑道:“头晕也许是那个吻造成的,和发烧是两回事。”

      她的脸颊浮上一片绯红,羞怯地转身,说:“我帮你倒水。”

      他没有再次阻止她,任由她去了厨房。他观察着四周,高档家具、一流装潢,为她提供这栋住宅的人一定是花了不少钱。站在客厅,浑身被撒上清晨灰蒙蒙的阳光,深吸一口气。有的时候,有些事情总让人产生错觉。比如,傍晚夕阳里的那个吻,其实那不过是一个事故而已。当心与心碰撞在一起,火花四射,彼此的眼神中划过温情的一丝影迹,有人会以为,爱情来了。然而,不管她送的围巾有多温暖,他却始终觉得她的笑容太虚幻,她在掩饰什么,掩饰一些不想让他问起的东西。她在他的眼中从一个清澈如水的女子,化身为一个周身谜团的悬疑剧主角。

      她把透明的玻璃杯子递给他,洁净而温热的液体从他的喉咙滑下。他带来了水果,在、从公司过来的路上在刚开张的小摊那里买的。他给她刨了一个橙子,她没吃早饭,舌尖碰触到甜蜜而稍显酸涩的味道时,顿时清醒了一些。他执意要她躺下睡一会儿,她拗不过,便睡下了。他坐在她的床边,为她将被角掖好,望着她渐渐安心睡去的样子,陡然觉得欣慰。手机被他设成了静音,因为他不想要听到铃声,看了一眼屏幕,十五个未接来电,除了来自吴朗,还有一个陌生号码不停拨打,也许是他的那位助理打的吧。将手机重新放进裤子口袋里,环视她的卧室,这里不像一个女孩子的居所,不知道是谁选择了幽蓝色的壁纸,让整个房间都笼罩在清冷和阴郁之中。无意间看到床头柜上摆着一个小本子,好奇地打开,他看到扉页上写着两个字——“南君”。

      她睡醒的时候,发现他依然坐在床边,只是他望着她的眼神好奇怪,好奇怪。她从他的深瞳中看到了大海上翻滚的波澜,他说话的声音却很轻柔,他说:“小静,为什么我一直都没有见过你那个青梅竹马的男朋友?他现在还好吗?”

      “他……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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