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波初时舞》堂暖米

51、CHAPTER 51

　　日子平平缓缓地过了两周。

　　纠结着时间的问题，躺在床上的她始终都合不上眼睛。这些日子，小尤就像是护花使者一样，在并不漫长的上下班路上陪伴着她，他的笑容是那么窝心，他的话语是那么温柔，这让她的脑海里无时无刻浮现出的都是他的身影。然而，这种感觉在深夜来临却是有点折磨人的。

　　表面上，她开始了一种崭新的生活。挥手告别贫苦而卑微的过去，穿上华丽时尚的各式衣裳，有一份收入不错的工作，有一处属于自己的避风港湾。而她却时常踌躇，在精致生活的假象之下，她只不过是在追寻着某个真相，她身边有一个对她关心备至的同事，一个表面亲和内心阴暗的女雇主，还有一个居心叵测的老板。每天晚上躺在床上，回忆一天中发生的事情，她都感受到止不住的疲惫，人一定要活的这么累吗？就如她一样？还好，这个时候，尤殊波即使出现了，他就像是童话里穿上骑士战衣的王子一样，他一定是来拯救她的！

　　睁大双眸在黑暗中望着天花板，睡意是什么她已经全然想不起来了，她坐起身来，套上一件针织外套，打开电脑，又去厨房热了一大杯牛奶，捧着白瓷杯子坐到书桌前，移动鼠标，无所事事地浏览着一个个网页。这台电脑的性能不错，是力叔专门为她配的兼容机。力叔说，“小丫头，无聊的时候就上上网，动动指头就可以看到整个世界发生的事情，然后你就可以忘掉身边的琐事了。”她喜欢喝着热饮闲逛在网络海洋中的感觉，这不是她第一次坐在显示器前打发慢慢长夜，她习惯一打开浏览器随便转到某个门户网站，然后看新闻、看小说、看每个人的博客。阅读别人的博客就仿佛是在旁观别人的生活一样，她可以了解这个国度不同角落里的某个陌生人的人生经历，这让她有种满足感。

　　她从网址大全里找到一个门户网站，点开博客专栏，看到最近宣传势头正劲的超凡新星大赛的参赛选手博客圈广告，很容易就找到了小尤的名字，她点击进入了一个叫“湖蓝色清晨”的博客，看到博主醒目的照片，那是一张清秀的侧脸，在阳光明媚的晨色中仰望着苍穹。那一扬头勾勒出的弧线在她的心中画了一个圆，仿佛绳索一般让她的心弦越来越紧绷，无论什么时候，只要看到他的样子她就会感到莫名的慌乱。伴着吉他演奏版的《SHAPE OF MY HEART》背景音乐，她花了半个小时来阅读他博客中的十几篇日志，试图从那些零散而充满才气的文字中捕捉他的心，却感受到难以化开的浓重忧伤，那些忧伤和他平时表现出的乐观、积极的表象背道而驰。这些日志大多在描述着平日的琐事和参赛的感想，有时候还会配上一两张比较随意拍摄的照片，她看得出他疲惫的笑容和眼眸中埋藏的暗郁，这一切都让她心里难受。刚开始他的文章只有三、五个留言，最新的一篇日志已经有六十多条留言了。她看了一下时间，竟然发现那篇文章是三个多小时之前更新的。比赛已经播放了四场了，显然，他迅速积累了一些人气。她为他高兴，她想，对于一个热爱音乐的人来说，成为歌手就是最重要的梦想吧，她希望他的梦想能成真。

　　小尤是最棒的！一定要进入十六强！
　　小尤唱的那么好，为什么评委还要吹毛求疵？！说什么转音之类的问题，小尤明明就转的很好啊！
　　小尤，我们永远支持你！
　　……

　　看着那些留言，她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在想，也许有一天，小尤会从那个一直站在她身边的总是微笑的男子变成一个巨星。地位的转变会给两人的关系带来怎样的隔膜？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小尤对她真的很好，他无条件的付出让她越来越心虚。让她越来越无所适从。在公司里，她是总经理秘书，所有人对她都是又敬又怕，就像他们以前对待萧莜那样。每次被叫到总经理办公室，她总是尽快按要求把事做好，然后迅速离开，小白兔给大灰狼打工的境遇，大抵也就只能这么提心吊胆了。但韩丁却很奇怪，他偶尔会送她一些漂亮的花，各种各样的，有百合、康乃馨、郁金香……他明目张胆地当着大家的面放到她的办公桌前，然后若无其事地离开，留下一群员工说三道四。他甚至利用工作时间请她看电影、吃饭、去海边散步。他只是试图牵过她的手而已，却被她小心翼翼地推开。她知道，韩丁并不是转性了，这种温和的疑似追求的举动也许只是铺垫。这个男人想要的并不只是一个陪他吃东西、压马路的女人，他要的更多。也许，是因为他失去的太多吧？她有的时候会可怜韩丁，这让她觉得自己很可笑。胡思乱想了一阵子之后，她还是睡不着，于是她从抽屉里找出了毛线和毛衣针。

　　第二天上班，刚整理好一些文件，韩丁就叫她一起出去。坐在他的车上，她一如既往地沉默不语。目的地竟然是全城有名的高档海景花园别墅区。下了车，跟在他身后，她只能听见自己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他走在前面，倒也不说什么，来到幽深小径通向的一栋二层别墅，打开门，让她进来。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迈进了门。

　　“你该搬家了，住在这里比较清静。以后上下班我可以给你安排一个司机，当然，有时间的话我可以自己接送你。”韩丁说的话似乎没有任何回旋余地，他做出的决定就应该被无条件执行，起码他是这么想的。

　　她对于奢华的别墅没有好感，也许是因为以前在韩家那些不太好的回忆吧。她的眉微微皱起，说道：“总经理，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他拉着她的胳膊，带她上楼，说道：“这有什么不明白的？我把这栋房子送给你了。我和你不是在谈恋爱吗？这是我给你的礼物。”

　　她在一层和二层之间的台阶上站住，严肃地说道：“总经理，我不能要这么贵重的礼物。更何况我很满意自己现在居住的地方……”

　　他的食指竖在她的唇边，打断了她的话，轻声说道：“你似乎并没有拒绝我的权力。”

　　回到公司，她的手提包里多了一把钥匙。韩丁要她一个星期内搬过去。而涂安滢说，“随你心情，如果按照他说的去做，也不过是用身体去换取想知道的秘密而已，也许还会知道的更多。如果心里不舒服，你可以想想那个和你青梅竹马的男友临死时的样子。我想，你会做出你的决定。”端着手中的咖啡，望着在空气中渐渐升腾的热气，她觉得头痛，很痛，无论喝多少咖啡都没有用。难道一切都正如她猜测的那样，她将会成为萧莜的替代品吗？她不想那样，她不希望自己变得那么脏。而涂安滢所谓的“随你心情”似乎是某种引诱，那个女人希望她搬进那个巨大的鸟笼，成为韩丁的金丝雀。有什么事情是韩丁不会告诉涂安滢而会告诉她的呢？困惑让她一整天都在浑浑噩噩中度过。实际上，她有些惶恐，小白兔再怎么躲藏最终还是会成为大灰狼口中的美味。要怪就怪她自己太笨了，竟然就想不出能保护自己的好办法。她想去找何大力，他却不在办公室，给他打手机也不接，她并不知道，何大力正在办涂安滢交代的某件事。

　　下班时间还没到，韩丁走过她的办公桌跟她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最近，他让她推掉所有的商务应酬，不知道在忙什么。她倒是乐得清闲，这样也不用陪着他见客户，喝的酩酊大醉。收拾好东西后，她离开办公室，走出办公室大门，看到那个高大修长的瘦男生已经等在了一楼大堂。这几日降温，他却只穿了一件黑色条绒上衣，一条牛仔裤。

　　她挎着单肩包，手里还拎着一个纸袋，迎了上去，莞尔一笑：“小尤，今天不忙吗？总是让你接我，我都有些过意不去了。

　　他的笑靥很温馨，随手接过她手中的纸袋子，说：“我帮你拿。”

　　她甜甜一笑，说：“好的。”

　　如果搬到那所别墅的话，小尤就不会再理她了吧？住进了韩丁送的大房子里，小尤就会觉得她是不正经的女人了……不对不对，她为什么一定要搬进去呢？一定还有别的办法，还有别的办法……

　　看她有些失神，他从放在脚下的袋子里拿出一杯奶茶，“小静，这个榛果味道的奶茶很好喝，你尝尝。”

　　她把奶茶捧在手上，忽然觉得很幸福。某种温热液体不知不觉地从眼角流了下来。果然，她就是爱哭。不管怎么发誓都没有用，因为她脆弱的神经太多了，可以触动她的事情也太多了。

　　他用那因为弹吉它而长满茧的手指轻轻揩去她的泪，“不会是被我感动的吧？在这里哭多不好？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咱们走吧。”

　　他一直在寻找着两人合适的距离。某一天，他的手不自觉地牵上她的手，她竟然没有拒绝。于是，他被喜悦环绕，第二天录影的状态奇好。他觉得，那个女孩对他也许是有感觉的。只是有些话却终究不能说出口。因为，她毕竟是有男朋友的。虽然这么多天都没有见过她的男朋友来接送过她，也许是那个人身体不好吧。小尤在想，纵然他对她的倾心不会得到任何回报，但能看到她的笑容就足够了。既然不想做破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那么就这样做很好很好的朋友也不错。

　　她回家的路上，要经过很多栋写字楼，一所小学，一个洗车场，一个居民小区。这个时间很多孩子都放学了，在他们周围欢快地跑动、嬉戏着。她忽然停住了，说：“小尤，那个纸袋子里的东西是送给你的。”

　　他惊讶地把纸袋打开，看到一个棉纸小包裹，打开包裹，随即看到了一条浅蓝色的围巾。他爱不释手地摸着那条做工细致的围巾，问道：“这……是你织的？”

　　她点了点头，“是送给你的，这么冷的天，你却总穿的这么少。”

　　他开心地把围巾围上，陡然觉得无比温暖。他凝望着她幽深的眸子，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简单地说了一句：“谢谢……”

　　傍晚的橘色夕阳里，她的笑容另有深意，他却看不清，只是觉得很可爱。她迈出一步，靠近他的身体，她习惯于仰望他，正如他习惯于低头看她，他们的身高差距太大，以至于此时她必须很努力地踮起脚尖，抑制着小腿的瑟瑟发抖和高跟鞋的挤压带来的疼痛，她扶着他的双臂，说：“小尤，答应我一件事情。”他略微伏下身专注地望着她。忽然，她水晶般的薄唇贴上了他温暖的唇，就在那个霎那，他的口中尝到了她那滚烫的热泪的味道，好苦。不是说，和心爱的人的吻是甜的吗？他将她揽在胸前，久久不肯放开。本来在玩闹的小学生们傻傻地愣在周围，除了几个被皱着眉头的家长领走了之外，其他孩子都成了他们两人初吻的热心观众。

　　绵长、甜蜜却又有些笨拙的吻终于还是结束了。

　　他说：“小静，你要我答应你什么？”

　　她说：“无论如何，千万不要讨厌我。”

　　他又一次把她娇弱瘦小的身体揽在怀里，双眸若有所思地望着天边的夕阳，说：“怎么会呢？我怎么会讨厌你呢？”

---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