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波初时舞》堂暖米

49、CHAPTER 49

　　其实他并不喜欢吴朗为他选的这座位于高档小区的公寓，由于刚刚建成，入住率很低，整栋楼只有一、两家住户。虽说环境一流，但却有种难以忽视的隔离感，他总觉得自己和整个世界是分开的。而且，那些崭新的家具还散发着浓重的刺鼻气味。也许正因如此，他在夜里总是睡不踏实。有时候他觉得睡觉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有时候他觉得睡觉是完全没有必要的。这就是为什么他喜欢彻夜守在电视机前重温看过N次的电影，比如：《第六感》、《西北偏北》、《闪灵》……

　　在D城的时候，他总是过着黑白颠倒的日子。最初他是和姐姐在一起的，虽然忙碌却感到无比充实。然而，美好的事物总是易逝的，某个夜晚在某个酒吧门口，那辆车疾驰而过之后，姐姐就被白色的世界包围了。而后，他开始和齐筱玉厮混在一起，那些日子温馨而疯狂，因为齐筱玉实在是个很有个性的人，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有不同的体验。他，却始终觉得不安，他总能感受到她那玩世不恭的面具之下掩藏的痛苦的灵魂。他所知道的是，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往事。他所相信的是，他不会让日子变得更难过。当姐姐的灵魂终于去了天堂，他发现生活一下子空虚了下来。他不能留在D城，因为他知道齐筱玉也许要做一些他不愿看到的事。既然是朋友，他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把自己的心抓出无数条血痕，所以，他选择了逃避。

　　来C城吧，这里有姐姐最喜欢的海，这里有他的新生活。

　　“当你退出主舞台的时候，我才可以毫无顾忌地做着我想做的事情。”这句话是齐筱玉说的，这句话让他心痛，也坚定了他离开的决心。

　　随便洗了把脸，扫了一眼洗漱间放着的一排吴朗送来的护肤品，其实，那里并没有他常用的牌子。吴朗这个人很有趣，表面上事无巨细地关心着他，但那些关心却总让他有些不舒服和不适应。

　　当两片香喷喷的吐司从多士炉中弹出来的时候，他随手拿了一个，咬了一口，味道不错。他常常一边吃东西，一边思考自己的人生。他脚下的路，似乎在经过某个岔路口的时候，就忽然步入了难以料想的轨迹。如今，已经发生了太多他所不能掌控的事情，他甚至有些麻木了。想到这里，他的大脑中突然浮现出前一夜一起吃饭的章程肃的脸。为什么总是觉得面熟呢？可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

　　吃完面包，他随手拿了一件蓝色外套，穿上一条牛仔裤。要出门的时候又忽然改变了主意，他觉得黑色皮衣显得自己更帅气一些。

　　他打了一辆出租车来到一座写字楼下。坐电梯来到第十八层，他又对照了一下那张名片，没错，这里就是亿浩公司。这时一个中年男人从他的身边快步走过，来到透明玻璃门前，刷卡开门。那张侧脸很熟悉，并迅速地牵扯出他记忆中的一个事件。

　　他沉思了一下，不太确定地喊道：“何警官？”

　　中年男子的手悬在半空，卡刷了一半，他猛地转头，盯着尤殊波的脸思索了很久。从他恍然大悟的表情中可以看出他已经认出了小尤。他把门卡放回到口袋里，神色凝重地来到尤殊波身旁，问道：“你是……一年前的那个……？”

　　“是我，尤殊波。何警官，那次的事真的是多亏你帮忙了。”小尤充满感激地说道。

　　何大力耸了耸肩，把小尤拉到一边，轻声说道：“别叫我何警官了，我早就不做警察了。”他淡淡一笑，指着亿浩公司的大门，说道：“我现在这家公司工作。”

　　“你……不做警察了？”尤殊波显然很惊奇。一年前的某一天，他第一次见到了地狱的模样，是这位警官把他拯救了出来，后来他们还一起出去喝过酒，聊聊人生，谈谈理想，他发现这位警官是个让人非常肃然起敬的人。如今，他却成了一家公司的职员……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鉴于对方的举动非常神秘，他不禁产生了某种疑问，便低声问道：“难道……你现在是卧底？”

　　何大力一怔，随即爽朗地笑了起来，说道：“你的想象力真是丰富！这又不是《无间道》。”

　　尤殊波拍了拍脑袋，笑道：“也是，我想多了。对了，既然在这里遇到熟人了，那就好办了。我是来找人的，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初静的女孩？她在这里做总经理秘书。”

　　何大力痛快地回答道：“我认识她，我带你去找她吧。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到了。对了，你们是什么关系？”

　　“嗯……很好的朋友。”

　　同何大力一起进入亿浩公司的大门，穿过员工工作间，来到总经理办公室外的秘书间，那里却空无一人。何大力拨打了初静的手机，对方没有接听。他提议和尤殊波坐在秘书间等一下，两人闲聊了几分钟之后，只见总经理办公室的门打开了，萧莜满脸泪水地冲了出来，而初静跟在她身后，面无表情。

　　萧莜走了几步，忽然回头，忍住抽泣，愤怒地问道：“这一切都是你策划的对不对？你竟然能做出这种事情来！我真是小瞧你了！”

　　初静深吸一口气，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努力表现得不那么心虚：“我没有，这事和我无关。”

　　“无关？你已经是他的秘书了！你究竟还想怎么样？”萧莜近乎在嘶吼，她的情绪已然失控。

　　两人的争吵声把很多同事都吸引了过来，他们大多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几个人小声议论着，“不会吧？原来泄密的是小老板娘？这个事情可大了！”

　　站在一边的尤殊波自然认出了萧莜，那就是出现在韩丁家中的前任秘书。而他看到的初静仿佛已经是另一个人，这种变化匪夷所思，并且让他难以适应。他始终觉得，她是美丽的，不论她是否化妆，不论她是否穿上了华丽的服饰。如今，她化了淡雅的妆容，着了一件洁白上有几朵紫玫瑰图案装饰的小西装，一条嫩粉色淑女长裙。她似乎已经洗去了过去的所有痕迹，如今俨然是一个职业女性的形象了。

　　初静的脸上仍经没社么表情，她安抚似地说道：“萧小姐，这件事情总经理已经处理完了。我想，你还是回业务部收拾东西吧。”

　　“为什么我要走？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做错！”萧莜歇斯底里地喊着。

　　初静的明眸低垂着，冷冷地说道：“因为你泄露了客户资料，已经有好几个重要客户被挖走了。你真不该这么不小心的，萧小姐。要不是总经理发现的及时，要不然对公司造成的损失会更加巨大的。”

　　初静不想看到萧莜哭泣的样子，不管这个女人曾经对她做过什么，她终究是不愿意看到对方此刻的惨状。涂安滢说，萧莜每周三一下班就会和几个在工作中认识的女性朋友到一家酒吧玩杀人游戏，其中一个人隶属于亿浩最大的竞争对手所在的公司。她要初静做的事很简单，就是在周三的快下班的时候把那个装有公司VIP客户重要资料的文件夹放在办公桌的最上面。经常出入韩丁办公室的萧莜一定会把文件夹拿走的。萧莜最喜在韩丁面前邀功，她刚进入业务部，自然想做出一番成绩，看到这么重要的资料，她肯定会带回家研究。本来初静对于涂安滢的话将信将疑，她把那份韩丁交给她整理的资料放在办公桌很显眼的位置上之后不久，萧莜果然说要借去看看，她故作为难地推辞了一下，最后还是答应了。她望着萧莜兴高采烈地抱着文件离开的背影，心中突然产生了负罪感，她知道之后事态发展会完全按照涂安滢的计划发展下去。涂安滢为了达到目的根本不顾及公司的利益，她甚至让初静发匿名短信通知那位竞争对手萧莜的包中有重要的商业资料。由于萧莜一下班就直接坐上了朋友的车去聚会的酒吧，所以没有时间把资料放回家中。当装有那份资料的包包被打开的时候，萧莜已经醉得不醒人事了。第二天就会有客户来电话要求停止合作，声称找到了价钱更优惠、服务更优质的公司，先后流失几个大客户之后，公司里的员工就会议论纷纷，甚至人心惶惶。这时候，就会有一个流言在人们中间蔓延开来——客户资料被泄露了。于是，泄露资料的人就一定要受到重罚。

　　“资料？我根本没有泄露！那只是一个小疏忽！为什么就因为这么个小疏忽就要解雇我！这不公平！”萧莜的声音近乎绝望，她不想离开这里，不想离开韩丁。

　　“可是刚才总经理也说了，根据公司的规章制度，你必须被解雇。客户流失的事情这几天全公司的员工已经都知道了，所以必须给大家一个交代。不能因为你是……你以前是总经理秘书就对你网开一面。”初静的话语有理有节，但她已经不能直视萧莜的眼睛，她把视线移到一边，忽然看到站在何大力身边的年轻男子，那不是小尤吗？他似乎更瘦了，显得更单薄了，他究竟去了哪里？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尤殊波一见初静发现了自己，挥着手打了个招呼，小声说道：“小静，我……”

　　就在她惊喜地差点要冲过去的时候，总经理办公室的门猛地打开了，韩丁站在门前，望了一眼秘书间外面围的人，又冷冷地看着萧莜，满脸阴霾地说道：“要闹去别的地方闹。这件事我已经处理完了。你尽快去办离职手续吧，我们公司不需要你这样的员工。”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萧莜一看到韩丁，哭得更厉害了。

　　“萧小姐，你还是快回去吧。”初静温和地说道。

　　韩丁的视线转向初静，他强烈压抑着内心的火气，对她说道：“你……跟我进来。”

　　“我？我……还有点事情。”初静知道韩丁很生气，她更知道他生气的原因不在于萧莜泄露公司重要客户资料这件事。她又满脸沉重地望了尤殊波一眼，他们终于又见面了，她多想和他说句话，哪怕一句也好。

　　韩丁见她似乎不想听从他的命令，快步走到她身边，当着众人的面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强行把她拉进了办公室。“哐”的一声，门被重重地关上。

　　松开她纤细的手腕，双手按住她的肩膀把她推到墙上，他直视着她的如水明眸，沉默。当时间静止，宽敞的办公室里的空气也凝固了。

　　忽然，他笑了，笑得很悲凉：“怎么样？看了南君的日记之后，你有没有发现自己和她很像？我以为，读了那些文字之后你会知道那女孩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会明白我妻子根本没有必要为了那种人执着。可是……你却依然对我妻子唯命是从……”他的呼吸越来越沉重，似乎已经懒得听她的回答，他的脸渐渐逼近，吻上她的额头的时候，低吼着：“你所做的事情只能让你成为和涂南君一样的人！”

　　他湿热的吻让她浑身难受，她挣扎着说道：“我不会变成涂南君的！不会的！”

　　他的手抚着她的腰，摇了摇头，说道：“如果没有了萧莜，我每天的无聊时光要有谁来陪我度过？”

　　她的声音冰冷：“萧小姐只是离开公司而已，你还可以在私人时间找她。”

　　“算了，我对她已经没什么兴趣了。既然如此，我就和你这个美丽的小秘书谈恋爱吧。”他的眉眼被上午的阳光涂上了淡淡的亮银色，他的眼睛反射着明亮的光，其实这句话，还有下文，只是他却没有说出口——“正如我妻子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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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