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九离》坐南望北

84、第八三章 拜访风清门

　　秦牧生看着自己空空的双手，再看那边已经推门进去的母子俩，突然恍然，这是自己的记忆。
　　小的时候，他是有娘的。
　　他娘很漂亮，很温柔，记忆中的她总是温柔地看着他笑，就算他淘气闯祸，她也从来没有一句重话。只有当他提起爹的时候，娘才会露出悲伤的神情，夜里默默垂泪。
　　一切的美好都在那一天终止了，他在外面玩耍回来，他的家化为灰烬，娘也不见了踪影，他哭着想冲进废墟，却被人拉住。
　　那人告诉他，因为爹的身份，影山派的圣女派人来将娘杀死，并放火烧了他家。他太弱小，影山圣女实力强悍，想要报仇便要出奇招。
　　后来，他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在多年后与凤九离相遇，并被其带回影山收为弟子。与凤九离相处多年，他无数次地想，当年的事也许只是一场误会，师父从来不会乱杀无辜，他爹有再多的错，也已经死在了她手上，他娘不过是个弱女子，师父不可能为了斩尽杀绝做那样的事。
　　可是后来，他亲眼见到凤九离与魔族对战，那样的狠辣不留情，让他心生动摇。同时，日益加深的感情，无法言说的心动，让他愈加矛盾。尤其是这次下山之后，背叛和爱意在心中纠缠，让他夜不能寐，几乎夜夜打坐到天亮。
　　坐在娘亲身边的长凳上，看着娘亲一勺一勺地喂他吃饭，他觉得自己的心在被凌迟。
　　曾经，他那样坚定的要为爹娘报仇，即使爹做了错事，他娘却是无辜的，这样一个温柔善良的女子不应该落得个死无全尸下场。可是他动摇了，为了自己的私心，忘记了父母被杀的血海深仇，他日到了地下，他有何脸面去见爹娘！
　　秦牧生站起身，将手虚扶在娘亲的肩膀上，低下头喃喃地道，“娘，对不起！我一定会为您报仇，您要相信我！不过，不过师父她不是乱杀无辜的人，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维护影山派，为了维护正道。对，是他们逼她的，让她不得不站出来与爹为敌！”
　　仿佛找到了一个发泄口，秦牧生的神情激动起来，手脚轻颤，嘴里念念有词。
　　最后，他蹲在了娘亲身边，坚定而兴奋地道，“我帮他除掉影山派，然后带师父找个世外桃源隐居，到时正道不存，师父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爹娘的仇自然也报了。娘，您说对不对？”
　　年轻的妇人没做出任何回应，她只是专注而温柔地望着眼前的孩子，牵着他的手，起身进了里屋。
　　秦牧生觉得心里揣进了一团火，一直以来纠结的事情终于有了“解决”的办法，那种无法言说的兴奋让他忍不住想大叫出声。
　　他猛地用力坐起，四周一片黑暗，只听见他粗重的呼吸声。一束光骤然亮起，只见凤九离手拿着夜明珠走了过来。
　　秦牧生看她坐在自己身边，眉头轻皱，眼神中隐含担忧之色，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他的身体却先动了起来，他的手轻抚上她的脸颊，温热细腻的触感，让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现在的情况有点怪异，凤九离却没有避开秦牧生的手，反而将自己的手覆了上去。这些天秦牧生的情况反反复复，体内的灵力似乎不受控制，四处冲撞，虽然暂时没什么影响，但她怕他刚刚渡劫，心境不稳会走火入魔，所以这几天干脆都在秦牧生的房间里打坐守夜。
　　秦牧生看上去已经醒了，但是精神恍惚的样子又让她不由有些担心，所以她便不惊扰，随着他的心意行动。
　　两人就这样默默相对良久，秦牧生终于回过神来，他还捧着凤九离的脸，凤九离抓着他的双手，帮他疏导真气，带着他体内原本躁动的灵力运行了几个周天，让他舒服得几乎忍不住□□出声。
　　神智一恢复，手下细腻的触感瞬间点燃了他，他不禁又隐约忆起那天在摄魂阵中看到的幻像，脸上瞬间像是着火一样，烧了起来。
　　凤九离原本微闭的双眸，因为察觉到秦牧生的异样而张开，屋里光线不算太好，她只觉得秦牧生似乎脸有点红。她往前凑了凑，一只手搭在秦牧生的头上，果然有点热，再仔细看秦牧生的眼睛，已经不像刚才那样迷迷糊糊了。
　　“牧生，你觉得怎么样？”
　　近在眼前的俏脸，让秦牧生屏住呼吸，艰难地收回手，咽了一下口水，道，“我没事了，师父。”
　　粉面带笑，如同暗夜中盛放的花朵，近在咫尺，秦牧生能闻到她身上的清香，让他的脸几乎红得发紫。
　　“你的体温有点高，不过灵力已经梳理好了，以后你自己慢慢调息，把这次渡劫得到的修为消化一下，应该就没事了。”凤九离笑着道，顺势起身，倒了杯茶来，递给秦牧生。“咱们师徒运气真不错，现在修仙界有几人能在完全没准备的情况下安全渡劫的。嘿嘿，咱们两个出来一趟，修为都涨了一大截，等回去阿珂肯定羡慕得跳脚了！”
　　秦牧生接过茶，一饮而尽，听了凤九离这话，想想回去以后众人的反应也不禁微微一笑。
　　“多谢师父，如果不是你助我结阵，靠我自己肯定撑不过来。”
　　“你跟我还客气什么！”凤九离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不过是因果循环，如果之前你不帮我挨那一下，我也不能放心帮你结阵。还想睡吗？”
　　秦牧生摇摇头，“躺了这么久，骨头都软了。”
　　“那咱们出去走走。”
　　今晚的月色正好，一轮圆月挂在当空，城中房屋被照得清清楚楚，远处湖水映着月光，微风吹过，波浪泛着金光。
　　在王城的最高处，俯瞰月下美景，凤九离坐在屋顶，双脚垂下轻轻晃动，在她身旁，秦牧生的目光已从远处收回，落在她优美的侧脸。心底的温柔在这一刻满溢，他握紧双拳，压抑着拥抱她的冲动。
　　还不是时候，再等等，等一等。
　　他坐在了她身边，两人几乎靠在一起，在微凉的夏夜，在月光的照耀下，两人的影子合在了一起。

　　在去往风清门的路上，玉灵子期期艾艾地凑到凤九离身边。
　　“我说，这条路你都这么熟了，要不你就自己去吧。”
　　“不行，我答应你徒弟带你回去的。什么叫一诺千金懂不懂？什么叫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懂不懂？”凤九离连眉毛都没抬，直接噎了回去。
　　闻言，玉灵子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落在后面跟着凤九离上山。他只敢碎碎念而已，如果他敢中途落跑，那下次再见凤九离，就是他的死期。
　　原来的凤九离虽然面瘫不爱说话，但是为人还算正派，现在这个猥琐、厚脸皮、没下限的凤九离，实在是太难对付。
　　还记得启程前的那一晚，他打算趁夜逃走，却被凤九离抓个正着，那之后的事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他不但赔上了所有的归元丹，还莫名其妙地答应帮她说服广成子那个“老”顽固，与影山派联手对付魔族。
　　这不是自找麻烦嘛！魔族是那么好对付的吗？如果是的话，就不至于让她伤成那个样子了。现在好了，这人开了窍，再不自己死扛，而打算拉所有人下水。
　　可见凤九离那样自信满满，说要联合各大门派共同对抗魔族，玉灵子也不禁疑惑，要知道，之前所有人可是隔岸观火，一直在看凤九离和影山派的热闹，魔族不打到家门口是不会出手的。难道她已经掌握了什么秘密，可以说服各大派出手？
　　这也不大可能啊，比如自家那个掌门广成子，那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这种事就算他拿出长辈的身份来压制，也未必能如愿，凤九离又有何妙法呢？
　　想到这儿，玉灵子一面疑惑，一面不住地唉声叹气，带这么个麻烦上山，他的未来真是一片黯淡啊！
　　凤九离全当没听见，操纵着红绫，缓缓下落。最近，她研究了一下，把红绫当飞毯用，效果还不错，不用多耗太多力气，可以舒舒服服地躺在上边，还可以带人。
　　落在峡谷前，凤九离收回红绫系在腰间，玉灵子也在身后不远处落地，脑袋都快耷拉到胸口了。
　　凤九离笑了笑，收回目光，面前空无一物的峡谷处一阵扭曲，仿佛空间被撕开了一样，一群人突然出现在谷口。
　　一个身材高大、头发花白的道士带着一众人等迎上前来，待到凤九离身边，拱手施礼。
　　“风清门掌门广成子拜见凤圣女！”
　　广成子是玉灵子的徒孙辈，看上去显得更老成一些，一张国字脸，下颌方正，浓眉大眼，眉间的川字纹十分明显。因为他素来严肃端正，所以玉灵子跟他并不十分亲近。
　　“广成真人客气了！”凤九离回了一礼，态度很是和煦。
　　她这一笑，让不少人看直了眼，广成子到底有些道行，只愣了一下便觉察出不对，重重咳了一声，众人才从怔愣中清醒过来，纷纷低头不敢再看凤九离。
　　凤九离心里暗自点头。广成子这人有些保守，但是修为和威望都很不错，如果把他抓在手里，那以后的事就能轻松不少了。
　　广成子又向凤九离身后的玉灵子施礼，只得了一个白眼，他也不恼，转身将客人让进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