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九离》坐南望北

78、第七七章 欠你一条命

　　于阗，沙漠中的绿洲，美玉之国，地处西域要道，是西域诸国中三个大国之一。王城城墙高近六丈，通体雪白，在阳光下显得很是耀眼。城内房屋排列整齐有序，外墙以浅色为主，其间寺庙佛塔林立，风格与周朝大相径庭。城中很是热闹，人声不绝，百姓多是高鼻深眼，还有肤白碧眼的异族人和僧侣穿梭其间。
　　这里的周人多是行商之人，像凤九离三人这样只牵着马入城，又没带多少行李的，几乎没有。不过卫兵看过路引，大致询问了一下，便痛快地放行，城里百姓也十分和善有礼，听闻几人来此游历，一个大叔特意引他们到了一处据说比较干净实惠的客栈休息，一路上介绍了不少值得游玩的去处。
　　照例，秦牧生出面联络影山的人，回来说道，“这里主事的是白长老的儿子白旻，他比咱们早到一个月，听说是白长老特别吩咐的，怕师父在这边没有人手，做事不方便。”
　　凤九离呷了口茶，感叹道，“逸之的办事能力比木宸还强些，偏跟我爹一样爱赚银子，这些年多亏有他帮忙，不然我恐怕还要费不少力气才能有今天的局面。”
　　秦牧生神色黯了黯，继续道，“白旻已在于阗买了房产，咱们不如先搬过去，方便掩藏行踪，之后可以通过那边的路子送走她，师父再想做事就方便多了。”
　　秦牧生一路上学着处理庶务，谈不上多喜欢，因为想着能够帮到凤九离，所以一直忍耐。刚刚这番话，他考虑了很久，虽然不知道凤九离的具体计划，他也知道因为云醉舞的出现，他们的行动已经偏离了原来的轨迹，只有送走云醉舞，凤九离才好放手施为。
　　凤九离闻言有些惊讶，笑着拉他在身边坐下。
　　“牧生，你一直做得很好！我一路上提点你，不是因为你不够好，而是希望你懂得更多，你不喜欢这些就不要勉强自己，心里明白就行。”
　　秦牧生心如擂鼓，随着拍在自己手上的温热小手狂跳不已，不过片刻，那手撤了回去，让他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微微愣怔后，秦牧生答道，“我没有勉强自己。以前师父一个人很辛苦，以后有我帮你。”
　　“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不必纠结这个问题，可能很多事情你都不擅长，但你是我信任的人，有你在我就很安心。”
　　秦牧生默然以对，木着一张脸掩饰心中泛起的酸涩。
　　凤九离并未注意这些，继续道，“这些算计来算计去的事情，我也不耐烦做，可是有句话说得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是非，咱们不算计别人，也得防着被人算计不是。我只希望你懂得防备就好，有利的时候不会冲动冒进，不利的时候知道避其锋芒。”
　　“是，师父。”
　　凤九离点点头，沉吟道，“你给白旻传信，让他暂时不用理会我们，做好自己的事就行，有需要我自会去找他。云醉舞的事，我不想太多人知道，也不想把影山派牵涉其中，这样更安全些，以后就算出了事也不会牵连太广。”
　　“师父，云醉舞不可信。”秦牧生一脸严肃。
　　他不擅长察言观色，但也不傻，凤九离和云醉舞之间的那种微妙关系，流淌在两人间的紧张感，让秦牧生觉得应该提醒一句。
　　凤九离微微一笑，道，“云醉舞这人脾气火爆，性情直率，现在是变了很多，骨子里的硬气还在，否则也不会在地牢里撑这么多年。那个涂岸可不是良善之辈，为了她手里的秘密，恐怕什么手段都用上了，即便如此也没让他如愿，可见她比过去更坚韧、隐忍，能屈能伸，这种人很可怕，而我从来没有相信过她。”
　　见秦牧生一脸不解，凤九离解释道，“不可信的人不代表不能用，关键看你如何控制。我们有共同的仇敌，君无倾这条毒蛇不除，我们就有合作的可能，而且她现在需要我们的支持，没人没钱可做不成事。有些事情我们不好动手，由她出面搅浑这池水，想必会事半功倍。至于靠云醉舞消灭魔族，我想都没想过，等君无倾一死，我们便是死敌，到时候大家各凭本事罢了。”
　　秦牧生仔细思量着她的话，半晌才道，“那应该如何安置她？”
　　“我去问问她的意思，有些事得先定下来才行。”
　　第二日起，三人在城中各处游玩，待了七日方才离开。
　　当晚，东城一处狭长的小巷中，三人穿行其间，快速掠过，直到进入巷子深处拐进了一处宅院。
　　“行了，你暂时就在此处落脚吧。身世要记好，没事就去庙里边晃一圈，表现得和善一点不打眼。”凤九离做一身西域女子的打扮，对面前坐着的年轻男子道。
　　那男子面容平常，二十出头的年纪，高高的鼻梁挺直，下巴有些宽，如果不是眼神发冷，倒是一副很平和的样子。
　　“易容最重要的不是改变容貌，而是改变你的习惯和气质，所有的举动都要符合你当前的身份。你一个求佛问典的人，眼神如此犀利作甚，要骗过别人先要骗过自己。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男子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开口却是女子声音，“你们尽快离开吧，有什么消息，我会传信给你。”
　　“嗯。”凤九离应道，“我给你的令牌可以去影山的店铺里支钱，可以传信，简单的事情也可以调派人手。不过铺子里人多口杂，你的身份只有我和牧生知道，如何保密你自己看着办。”
　　“哼！看来你们影山也不是铁板一块啊！”云醉舞略带嘲讽地道。
　　“林子大了什么鸟没有啊！”凤九离耸耸肩，满不在乎地道。“这些药和药方留给你，帮你恢复功力不大可能，调养身体还是可以。”
　　云醉舞接过药包，神情复杂地看着眼前这张有些陌生的脸。
　　“你到底为什么救我？”这是她一直疑惑的事情。
　　当初在地牢重逢，凤九离几乎没怎么考虑就把她救了出来，合作什么的是后来才说起的。她们可不是至交好友，而是不死不休的仇敌，她如何也想不通这件事。
　　“我们不是谈过条件了嘛！”凤九离答得漫不经心。
　　云醉舞微眯了眼。她发现了，这人永远能轻易挑起自己的怒火，以前看不惯她云淡风轻的样子，现在这副无赖样让人更想掐死她。
　　“你以后可小心一点，别什么事也没做成就被人抓回去了，我可不保证下次还能找到关押的地方。”凤九离看她生气，不安抚反而呛火。
　　“死了也不用你管！”云醉舞火气上涌，脸上涂了那么多东西都看出红来了。
　　“行，那你保重，后会有期！”
　　带上幂罗，凤九离招呼秦牧生准备离开。
　　“我欠你一条命，他日大事一成，你随时可以来取。”
　　凤九离脚下不停，摆了摆手，纵身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员渠城，乌夷国王城，东南临湖，碧水穿城而过，犹如绿带，地势开阔平坦，周围草原、农田一望无际，这里的天空看起来格外的高远湛蓝，给人无比开阔的感觉。
　　今日城中人头攒动，大街小巷装饰一新，一个状如宫殿、高约三丈的像车载着佛像正从城门进入，城门上不断洒下各色鲜花，路旁百姓伏地朝拜，礼乐齐鸣。
　　凤九离长纱遮面，身着白色窄袖胡服，脚踩着云纹布靴，坐在房顶上饶有兴致地看着万人空巷的热闹场景。秦牧生一身玄色锦袍，站在凤九离身后不远处。
　　两人到员渠城已有三日。
　　自打出了北狄王城，神经一直紧绷，沿途的异域风景也没心情细看，凤九离这回放慢脚步，不急着去找人，而是边玩边走，听说这里即将行像，便干脆住了下来，不再赶路。
　　只要凤九离高兴，秦牧生自是没有二话，一路上各种事务都不用凤九离插手，安排得妥妥当当，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看起来已不像原来那样生人勿近了。
　　白旻的商队比他们走得更快，早早到员渠买了房子，带过来的货物已经转手，买铺面的事还在商议。
　　这趟买卖肯定亏本，不过他们来此原不是为了赚钱，且影山派财大气粗，不在乎这点损失。现在他们打好前站，既帮了凤九离的忙，又开拓出一条新财路，算是功德圆满。
　　“牧生，你看那个！”凤九离突然出声，指着下面正过来的高大佛像惊讶道，“这个佛像雕得跟玉灵子好像啊！”
　　秦牧生只见过玉灵子一次，年深日久记得不是特别清楚，只依稀记得那人有些矮胖，圆脸大耳，再看下边的佛像，还真有几分相似。
　　“啧啧，那老头儿要是知道万人朝拜的神像跟他一个样儿，还不得得意死！”凤九离嘿嘿地笑出声。
　　“早年，门中也说要做一尊师父的像放在敬先殿里，是师父自己不肯的。”秦牧生难得出声调侃。
　　“我还活着呢，天天受你们的香火，我可受不起。”凤九离撇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