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九离》坐南望北

60、第五九章 初进雪山

　　稚嫩的声音说出如同告白一样的宣言，让沈玉雪不禁想笑，面对周夕棂一本正经的脸，只能强忍住。
　　周夕棂与她的相逢不过是意外，早先因为怕他给自家招惹麻烦，她才想适当引导，其中所谓纯粹的关心根本是没有的。他因为这一点点的不同愿意付出真心，她不能随意取笑。
　　“谢谢你！”沈玉雪敛容正色，认真地看着他晶莹剔透的眼睛，“谢谢你的心意！我为了自己快活惹祖母生气是我不对，祖母一时气话，并不是真要赶我出府。”
　　她微微一顿，继续道，“有时候看似对你不好的人，心里其实是疼爱你的。大家立场不同，有些出于好意做的事也会产生伤害，但是对方不是故意为之，所以不要因一时之气，伤了那些真心对你的人。”
　　这话中明显的规劝之意让周夕棂默然。
　　在他幼小的心中还不能完全理解，什么叫宽容别人，放过自己，凭着性子往前冲，落在怨恨、愤怒的网中，对所有人都警惕，带着恶意，这样的人，有了能力和机会非得伤人伤己，沈玉雪不想他这样。
　　“说得好！”不远处，沈玉溪带着沈玉涧快步上前，边笑边道，“妹妹年纪尚幼，却有这样的见识和心胸，为兄自叹不如！”说着，敛衽拱手，“请妹妹原谅哥哥私心，强留妹妹！”
　　沈玉雪拜师的事，除了郑氏之外，就属沈玉溪最是反对，甚至不顾礼仪向凤九离诘问。
　　沈玉涧被撼动心思，平日对嫡出的两兄妹总有心结，今天难得主动上前，摸了摸沈玉雪头上的小包子，淡淡道，“咱们先去正院，等父亲母亲回来。”
　　早上紧张的气氛在这一刻化为温馨，几个孩子相携而去。
　　自此后，沈玉雪每日清晨到禧瑞堂门口磕个头便自行离去，直到离家。
　　周夕棂从此更粘着沈玉雪，每天一大早就到藏雪阁报到，跟着她打坐调息，念书写字，身体比以前强壮了不少，性子也没那么尖锐了。
　　沈玉溪因想着妹妹不知何时离家，时常从外边带点小玩意儿回来给妹妹玩，自然也少不了周夕棂的一份。沈玉雪便拉着他和沈玉涧由秀秀传授些拳脚功夫，顺便在潜移默化中将在异世学到的一些搏击技术传授给他们。
　　孩子们年纪还小，没那么多避讳，秦氏见他们相处融洽也很是放心。
　　沈家被皇帝推到高点，却因为自己的低调渐渐平息下来，孙家那边异常安静，没有主动找麻烦，一时间平安王府内外气氛一片祥和。
　　当然，除了郑氏之外。

　　沈家形势大好，凤九离的事也算进行顺利。
　　此时，她正带着秦牧生在无边无际的雪山中找寻躲避之处。
　　为了甩掉跟在身后的尾巴，凤九离放弃了原来的打算，让外门的人将苏氏兄妹先送回影山镇，自己和秦牧生则御风而行，从北面兜了一大圈，再向西行。一路没有住店，只在野外露宿。
　　虽然走了弯路，两人功力深厚，不到一月便到了昌都府。
　　这里离西南边陲的镇宁县还有三天的脚程，因为镇宁县属于军镇，除了少数客商很少外人出入，管理也更严格，所以凤九离选择在昌都府与凤青轩等人会合。这里商旅众多，且离药宗不远，有个把修仙者出入并不显眼。
　　可惜跟着凤青轩来的傻大个鹤立鸡群，到哪都像个旗杆一样。
　　是的，陆吾下山来了。他一向在落日谷修炼，并没下过山，乍一出来看什么都新鲜，加上他身形招眼，倒是惹了不少事。
　　进入昌都府前，凤青轩让他变回原身，缩小体型，伪装成个小猫，只有回到落脚的地方才能变回人身，这才让一行人隐藏了行迹。
　　原先，影山在昌都府的生意已经撤掉了，这次按凤九离的意思重新搭起商道。就算不为了凤翔军，当年凤家与雪狼族的协议也要继续履行。
　　让凤青轩亲自处理这些事务，是要锻炼他的意思，毕竟他是凤家的继承人，雪狼族那边也要带他去拜会一下。
　　凤九离到达后，休整一晚便带着秦牧生、凤青轩和陆吾三人出发前往雪山，另有影山外门的商队稍后出发，前往镇宁待命。
　　一入雪山，秦牧生等人立刻感觉到了不同。
　　这雪山如同影山下的迷踪林一般，有一种天然的让人迷失的力量，且在山中不能运气，更别提御风，修仙者的法力被一种神秘的力量牢牢困住，无法施展。
　　凤青轩带着从父亲那里取来的信物，一路做先锋，走了三天已接近腹地。空气变得冷凝，连秦牧生这个练就一身冰寒之气的人也觉得冷，陆吾更是穿了几层毛皮，裹得像一头熊。
　　外边风雪肆虐，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凤九离等人在一个小山洞中避雪，面前燃起的小火堆几乎没有什么作用，陆吾从行礼中取出一个小锅，在外边干净的地方装了雪，放在火堆上烧，凤青轩也在一边收拾干粮。
　　现在一时出不去，只能先吃饭休整。
　　凤九离站在洞口，半张脸隐在厚实的风帽下，看不出在想些什么。秦牧生从锅里灌了半壶开水，递给凤九离捧在手中取暖。
　　“师父，有心事？”
　　凤九离回过头，见里面两个还在为如何吃那只野鸡窃窃私语，不见半点难过忧愁，心里稍稍放松了一些。
　　这一趟，她必须来，可结果如何她无法预料。
　　凤翔军是否安然躲在山中，没人知道。雪狼族这些年没有参与中原纷争，始终避世而居，之前肯给她面子，让凤翔军借道已是极限，让他们收留一只军队，难度可想而知。
　　而且时过境迁，三十几年过去了，她冒然上山找人，是不是正确的选择呢？这个，恐怕只有上了山才知道。
　　“我是在想凤七他们。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在这山上，是不是过得好。我这样贸贸然的出现，对他们而言不知是福是祸。他们不适合再卷入纷争之中，周棠那边的承诺只能抵挡一时，我得想个办法让他们彻底脱身才好。”
　　当初，她跟周棠说，找到凤翔军与他联手抵御魔族，实际上，她更想让这些人解脱。他们都随她上过战场，现在人过中年，多半有家有室，她不能为了自己让他们继续出生入死。所以，她出来前就打算好，要将这些人解散掉。
　　凤翔军没了，周棠那边少些顾虑，至于魔族的问题，她可以想其他的法子应对。
　　她的表情凝重，眉头紧锁，让秦牧生有种用手抚平的冲动。他的手在袖中一张一合，最后捏成拳。
　　“师父不要担心，我会帮你。”
　　他的声音低沉，隐含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凤九离回头展颜一笑，微微点头。
　　这样的默契和信任是从前没有的，原来追随与她身后如影子般的存在慢慢显出了自己的光华和力量，引人注意的不再是出色的外表。
　　她眼珠一转，突然想起那事，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焚音阁的凌仙子对你始终念念不忘，这次下山不断有焚音阁的弟子上门，干脆等咱们办完事，直接去东海见见人家，你觉得如何？”
　　明明知道是在逗弄他，秦牧生还是忍不住生气。凌芊芊从见他开始就不断纠缠，让他不胜其烦。现在，他确定了自己的心意，更是听不得这种事，何况还是她亲口说的。
　　秦牧生面无表情地转身进了山洞，留下一个僵直的背影。凤九离摸了摸鼻子，好像真把他惹恼了，这个是不是该道歉啊？
　　第二日一早，凤九离醒来只觉得憋闷，见四周漆黑一片，连忙拿出夜明珠向洞口走去。原来，经过一天一夜的风雪，小小的山洞已经被雪死死封住。如果不是凤九离醒得及时，几人恐怕要被活活憋死了。
　　她连忙将其他三人推醒，一起动手清理洞口的积雪。
　　还好积雪落下不久，质地稀松，虽然厚度惊人，还是在半个时辰内被疏通开来，几人俱是一头汗，空气不足还要清雪，耗费的体力比平时更多。只有陆吾还是活蹦乱跳，俗话说身大力不亏，可见还是有道理的。
　　凤九离一屁股坐在地上，气喘吁吁地道，“都坐下休息休息，山里情况多变，得保持体力。”
　　三人应是，各自打坐调息不提。
　　再出发时，已将近辰末时分，雪地被阳光照得晃眼。凤青轩看了看废置多时的罗盘，还是团团乱转，果断放弃，继续顺着山路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前边开道。
　　出发前，从父亲手中接过雪狼族的信物，一个古怪的木牌，上边刻的繁复图案就是隐藏的路线图。凤青轩已经研究多时，再加上进山之后，姑姑说山上气场古怪，参照影山迷踪林，多想着顺其自然，所以一路上走得还算顺利。
　　其实山上的环境已经变化很大，凤九离之所以不亲自带路，就是怕自己被原来的记忆干扰，所以干脆让从没来过的凤青轩带路。
　　很快，他们到达了一个山坳。这里是雪狼族居所的外围地带，目的地已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