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九离》坐南望北

38、第三七章 帮你打个补丁

　　清晨，山间清新的空气中带着丝丝凉意，太阳挂在东边，明亮却不算温暖。年关将近，即使天气晴朗，林子里也看不见什么生灵。
　　山林间，一个小小的身影信步游荡，不时停下来拍拍大树，摸摸石头。一阵风过，吹得枝桠秫秫作响，那身影停了下来，回头看向飞鸟惊起的方向，几个呼吸间，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树丫间掠过，落在了她跟前。
　　凤九离勾起嘴角，“这要是以前啊，我肯定怀疑你给我装GPS了。”
　　秦牧生听了这话，似懂非懂，但见她已转身走开，并没有解释的意思，便不再追问，安静地跟在她身后。
　　雾灵山上的这个大阵以沈府别院为中心，从山前到山后环绕一周，唯一的活口留在南麓，给京城的世家贵族上山去自家别院用。不过那边是外松内紧，驻防的人手比另外三面加起来都多，不止有明岗，还放了不少暗哨。山上的这些别院，一个个都在监视的范围内，且那开口只到众别院的边缘处为止，后面还是布阵范围，所以实际上，看起来幅员辽阔的雾灵山，可供自由活动的地方很是狭小。
　　早年，沈源画这块地出来，不少人跳出来反对，周棠倒还不算糊涂，摆明态度支持沈源“占山为王”，将整个山头画了大半给他，只留下南边的一小部分分给张牙舞爪的世家，那些人得了好处自然闭了嘴，其他人不比他们有功绩有地位，只得作罢。毕竟沈源还是本朝唯一一个异姓王，只要皇帝不找他的茬儿，谁敢动他。
　　山上的阵连同别院建造了将近十年，那阵布得很是扎实，借助雾灵山本身的灵气，加上山上、山下两股精锐之师凝聚成的阳刚血气，使得这个阵得到源源不断的能量，维持运转。
　　凤九离灵活地避过阵法中的种种陷阱，一边走，一边做些加固和调整，使这个阵发挥更大的作用，等她回到别院时，外面的阵中已发生了不可言喻的变化。原本让人觉得冷冽无比，如同刀锋的空气也好似柔和了几分，只不过，那些杀人的刀锋被掩藏在这片平和下，稍稍靠近就让人不寒而栗，显然比之前的阵更进了一步。
　　沈岩早得了信儿，爬上外院的高墙朝树林望去，林子看似一如往昔，但内里的气息已然大变。
　　立在一边的关横看他半天不言语，有些烦躁，朝他肩头一撞，“到底怎么回事，你说话啊！”
　　沈岩被他撞了个趔趄，哭笑不得地扶着墙站好，“你急什么！这阵法的变化不寻常，不像被人破坏了，我只跟着王爷学了点皮毛，平常小修小补还可以，这么大的事，你得容我再想想。”
　　“有什么好想的，家里有尊现成的菩萨你不去请！”
　　沈岩闻言眼睛一亮，随即又沉寂下来，“凤姐姐恐怕不想再掺和到这些俗事里来了。我先看看，不行再说。”
　　关横泄气一般靠回墙上。
　　那位不想干的事情，谁能勉强得了，如果不是昨天搞了那么一出，今天他倒是可以上门问问。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高壮的府兵噔噔噔跑上围墙，到沈岩身边整容一礼，“沈先生，关将军，内院来人通报，说昨天来的那两位客人不见了。”
　　沈岩一惊，他回头与关横对视一眼，“知道了，我们这就回去。”说着，率先向内院行去。
　　一进内院，别院的管家领着一个低头抹泪的小丫头正站在门边，见他们回来，连忙迎了上来。
　　“沈兄弟，这回怕是得罪贵客了！”李管家不安地搓着双手，“今天早上，我这丫头到客院去伺候，不知怎地得罪了秦公子，等我到的时候，秦公子已经不见了，我又去凤姑娘的院子看了看，凤姑娘也不在房里。”
　　这个管家曾在沈源手下当兵，一次大战中，瞎了一只眼，沈源见他老实忠厚，且有些身手，便将他带到山上别院，专管内院事务。
　　李管家与沈岩相熟，沈岩一向省事，对内院的事情从不过问，他便将家里的婆娘和女儿金巧放在内院当差。平日山上没有主子，关将军上山都住在沈岩的小院里，两人说是当差，不过是看看房子，洒扫之事尚有使唤人在，工钱却不少拿，除了不能常下山，倒是事事顺心如意，渐渐便养成了几分骄奢的脾气。
　　昨儿个，别院破天荒来了客人，且是那样风貌的一对男女，下面人看着沈岩的态度，老成些的都猜这两人必有来历，年轻丫头见着天人一般的秦牧生也不由得心思浮动。
　　那金巧正是二八年华，在这山上的丫头里算是有些姿色，外院的兵士里头有对她有意上门探口风的，都被她拒绝了。在她心里，虽然她攀不上远在京城的王爷、将军，怎么也不会嫁给一个小卒子。昨日她碰巧在主院瞥见秦牧生，那一颗芳心再也压不住，晚上听说沈岩找人收拾客院，便央着父亲，去了秦牧生的院子伺候。
　　秦牧生怎会让这些人近身，晚上回院子径自进了房间，撂下一句“都下去”，便关了房门。
　　金巧被泼了冷水还不死心，一大早描眉打鬓，穿了一身嫩黄的春衣，披着新作的兔毛披风进了客院。
　　客院的人早被秦牧生撵了个干净，金巧见四下无人，直接推门进了秦牧生的房间。一进门，金巧打了个寒战，一双如冰如霜的眼眸直射而来，让她忍不住低下头。
　　她没想到秦牧生没在内室休息，而在外室榻上打坐，她这样推门而入自然十分不妥，但事已至此，只能咬着牙坚持。
　　她低头福了福，声音柔和妩媚，“秦公子起得这么早，是我来迟了。”说着，向秦牧生身边靠了靠，抬手要去拉他的袖子，“请公子不要怪罪！”
　　从金巧进院，秦牧生就皱了眉头，等她靠近以后，一股香风袭来，更让他厌恶不已。抬手一拂，一股冰寒之气从袖底挥出，逼得金巧缩手退后两步。
　　金巧还不死心，刚要上前开口，秦牧生霍地站起身，拂袖而去，从始至终，连个眼角都没看过来。
　　等人走远，金巧暗自啐一口，心想这人忒不解风情，真真把人气死。等她一路回了自家院子，冷静下来后，又有些后怕。沈岩虽然平日里不言不语，但在这山上地位堪比半个主子，且前院的兵士皆是他管，她爹不过是管管后院杂事和山上的家眷。秦牧生两人都是他的贵客，如果到他面前告上一状，岂不是不好！
　　想到这，她连忙去找了李管家，把秦牧生出去的事情说了，只是瞒着自己去勾引别人的事，推说自己去早了，为客人不喜。
　　李管家虽奇怪一向不怎么勤快的女儿怎么突然一大早跑去伺候客人，也未多问，听说那秦公子走时很不高兴，便连忙跑去客院，只见客院门户大开，屋内半点人气也无，待他找到凤九离的院子，院子里静悄悄的，屋里也像没人住过。
　　李管家顿时急了。
　　这个凤姑娘的来历他略知一二，如果因为他女儿惹得这人生气，沈岩不会轻易放过她。且山上机关重重，如果这二人受伤，这罪过他们一家都跑不了。
　　想到这，他连忙找到内院门口的护卫，让他去外院给沈岩通报，自己又问了问事情经过，便在内院门等沈岩回来。
　　“这山上这么多机关，如果两位真到林子里去了，可如何是好？”李管家担忧地道。
　　沈岩心念一转，不优反喜，看向关横，“老关，这怕是好事啊！”
　　关横笑而不答，盯着一边抹泪一边偷瞧他们的丫头，问李管家，“这是谁？”
　　“回关将军，这是我女儿金巧。”李管家招呼金巧上来见礼，又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想来是金巧失礼，冒犯了客人，我回去一定好好管教她。”
　　关横斜眼上下打量了几眼，这女子身上衣服鲜艳，妆容也显眼得紧，眉目间很不安分，再想想秦牧生其人，恐怕今儿这事不像管家说得那么简单。
　　他摆摆手，“你们先下去吧，这事回头再说。”说着，拉上沈岩往他的院子去了。
　　一边走着，关横道，“你这后院不清净啊。别院事关重大，这等人就算秦公子不追究，也该早些处理掉。”
　　“哎，原想不过是多花几个钱，看在老李的份上也不是大事，谁知道竟出了这样的纰漏。”沈岩无奈摇头，“回头我让人送他们进山就是了，只可惜了老李。”
　　刚进了跨院门，就看见屋门大开，两人连忙掀帘进去，只见凤九离坐在榻上奋笔疾书，秦牧生站在一旁帮忙整理，见他们进来，也不出声，只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外面的情况都看到了吧，你们觉得如何？”凤九离头也不抬，继续写着。
　　沈岩凑过去，“看着是有些不同，就是看不出什么门道，对这阵我也只懂皮毛罢了。”
　　“不用谦虚。我在里面看过了，这么多年修修补补的事，你也做了不少，只懂皮毛的人可做不到。”凤九离写完最后一笔，将笔放下，白嫩的手掌从纸面上拂过，字迹瞬间变干。“沈源这个阵布得极好，别说是普通人，就是魔族来了，如果不精通此道，恐怕也不能轻易破阵。阵法与布防结合，虽然南面的地界不好控制，却也无大碍。
　　不过南面还是个弱点，一来没有天险，二来人员复杂，靠人盯着总有个错漏的时候。当下阵法灵气充沛，缺损不多，支撑数年尚且无碍，如果有人下手破坏灵源，又混在南边的那些庄子里，找个机会偷摸进来也不是全无可能。
　　我刚刚在南边转了一圈，改动了几处，那个活口还是留着，不过设了几个小圈套，没有恶意误闯进来的人自然无碍，那等心术不正上门找晦气的，定叫他有去无回。”
　　沈岩闻言连连施礼道谢，关横也跟着深施一礼，“多谢凤姑娘不计前嫌！”
　　“哼，”凤九离斜了他一眼，“这都是石头的面子，不用你谢我。”
　　她接过秦牧生整理好的纸张，塞到沈岩手里，“咱们以后也没啥机会再见了，你自己多保重吧。”又从袖袋中掏出一个锦囊，递给他，“这药不说起死回生，关键时刻也可救你一命，别傻乎乎地给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