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九离》坐南望北

22、第二十一章 游湖赏灯人间万象

　　中秋佳节，举城欢腾。所有店家、酒楼重新装饰门面，牌楼上扎绸挂彩。下午举行花车游行，除了打头的官办花车，更多的是各个大商户准备的私人花车，可以说是争奇斗艳，精彩纷呈。游行从北门开始，延主街绕城一周，最后停在白水湖畔。
　　此时的白水湖，岸上张灯结彩，岸边停靠着花车，湖面上不少画舫穿梭其中。日落月升，人群聚拢在湖边空地，烧塔仪式正式开始。
　　竹子搭起的竹塔有近三人高，塔中堆着谷壳、柴火，塔上做了各种装饰。合州知州在众人簇拥下，点燃竹塔，焚表祭月。随后百姓们将各自的祭品扔进火堆，拜月祈福。
　　竹塔烧塌后，灯会正式开始。
　　停在岸边的花车旁搭起了一个个花棚，其间挂着各式彩灯供人玩赏。为了引人注意，有些商户请了杂耍戏班表演，城中有名的乐坊瓦肆更是直接开台唱戏。街上人头攒动，孩子们开心雀跃地在人群中钻来钻去，还有不少精心打扮的年轻女子，提着花灯沿湖游玩。
　　合州城地处南部边疆，男女之防不似中原那样严谨，再加上连年征战，女子在家既要耕种，遇到战事还要参与城防，使这一带的女子更加开放大胆。平日里或还稍有忌讳，到了这良宵佳节，自然放松了礼教。
　　街上不时看见青年男女走在一起观灯游玩，也有胆子大的趁着夜色在暗处互诉深情、亲亲我我。更多的女子则是跟相熟的小姐妹聚在一起，观灯看戏。身边有男子经过时，不免彼此偷偷打量，碰巧双方眼神撞在一起，女的红着脸低下头，男的则摸头傻笑，看着淳朴又甜蜜。
　　当然，这其中也不乏不解风情的，比如说秦牧生。板着一张死人脸冷硬得吓人，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只是手上可爱的兔子灯让他显得有些滑稽。他走在凤九离旁边，微微靠后挡住人群，将凤九离护在身前。
　　秦牧生高大英俊，在人群中尤为显眼。女孩子们三三两两向这边张望，不时窃窃私语，更有一群胆大的，直接推出一个两颊飞红的漂亮姑娘到秦牧生跟前。秦牧生见有人撞过来，微微侧身躲过，连眼神都没撇一下。那姑娘倒是有些胆量，眼见秦牧生要错身走过，几步上前拦住了秦牧生的去路。
　　凤九离早注意到一直追随左右的炙热眼神。秦牧生鹤立鸡群，惹得一众女子红着脸指指点点。她和秀秀身量不高，身边有外门弟子明里暗里护着，淹没在人群里，反倒不那么显眼。
　　凤九离上下打量那拦路的女子，一身鹅黄色衣裙，身姿袅娜，只看侧脸也很是柔美，更难得敢于直面秦牧生的冰块脸，算得上勇气可嘉了。
　　秦牧生心中微恼，却不好呵斥那女子，见凤九离停下脚步回头打量他们二人，很是开心的样子，顿时涌上一股无名火。他紧抿双唇，直直对上凤九离戏谑的眼神，双目中透着一丝委屈和控诉。
　　凤九离见他真的恼了，讨好地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臂，开口为他解围。
　　“姑娘，拦住我们可是有事？”
　　那黄衣女子远远瞧见秦牧生就被其吸引，见他渐行渐近，身边的姐妹又鼓动她上前搭话，她有些心动却又害羞，谁知竟被姐妹们推到了他跟前。见秦牧生侧身要走，她怎能轻易放过机会，心一横拦住了他，只希望他能看自己一眼。走在秦牧生旁边的凤九离早被她华丽丽地忽略了，直到凤九离出声询问，黄衣女子才转回一直盯着秦牧生的目光，看向凤九离。
　　好一个美貌女子！天仙下凡也不过如此了！
　　借着皎洁的月光，黄衣女子看清了凤九离的容貌，不禁心中一跳。这女子虽然身量不足，却有着惊人的美貌，且周身气质不凡，纯净中带着慵懒的魅惑。连自己这个女子见了，都移不开视线，何况是男子。再看秦牧生，他的眼神自始至终从未离开那美貌女子，只是自己一叶障目才未察觉。
　　想到此处，黄衣女子轻咬下唇，勉强朝凤九离笑了笑，踉跄着转身离去。
　　凤九离转头看向秦牧生，调皮地眨了眨眼睛，仿佛在邀功。秦牧生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心头火气尽去，朝凤九离一笑。

　　白水湖中，一轮明月当空，湖面上画舫灯火辉煌，不时传来丝竹之声。一只小船避开众人的视线，从阴影处轻轻划过。如果此时有人注意到这条船，一定会大吃一惊，船头的船桨无人自动，一下下拨开水纹，船速不紧不慢，转眼到了湖心。
　　凤九离挑起轻纱帘，走出船舱，在船头坐下，侧身倚在船舷上。
　　船桨已经悄然停止，小小的画舫随波逐流，轻轻晃动，湖面上的月影也被荡起的波纹打乱，变成细碎的波光。
　　凤九离托着腮，歪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心里已经从月亮想到了月饼，从月饼想到某年中秋，与小白一起看的登月纪录片，又从纪录片想到月亮表面厚厚的尘土和坑坑洼洼的环形山。思绪越飘越远，渐渐不着边际。
　　秦牧生将手中茶盘轻轻放在小几上，坐在了凤九离对面，“师父，喝茶。”说着，将茶杯放到凤九离跟前。
　　凤九离懒懒地摆手道，“大过节的，人家热热闹闹地喝酒唱歌，赏灯看戏，我为了你躲到这船上来冷冷清清的，你还不给酒喝，哎，真是命苦啊！”
　　“喝酒伤身。这里还有点心，师父尝尝看。”
　　“所以说啊，在外面还是少笑！刚刚要不是我反应快，你非得被围上不可！”凤九离掂起一块点心扔到嘴里，含糊不清地道，“都说礼教时代，封建社会的女性矜持有礼，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一个个眼冒绿光跟饿狼似的，看见一帅哥，至于吗！”
　　秦牧生听她嘀嘀咕咕地抱怨，不恼反喜，含笑将点心朝她推了推。
　　见他难得这么高兴，凤九离心里又欣慰又别扭，故意板起脸一撇嘴。殊不知自己的嘴角已粘上了点心屑，这一撇嘴显得更孩子气。
　　秦牧生从袖中掏出手帕，自然地探身将挂在凤九离嘴边的点心屑擦去。“师父喝点茶，配这点心尚可。”
　　秦牧生的突然靠近，让凤九离一瞬间有些僵硬，不过很快松弛下来。
　　她拿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道，“刚才那个黄衣姑娘挺漂亮的，难得的是胆子够大，你不考虑认识认识。”
　　秦牧生闻言一愣，仔细打量凤九离的表情，见她貌似一本正经的样子，可眉梢眼角抹不去的笑意，让她漏了底。心下稍安，嘴上也开始跟着凑趣，“要说漂亮，她没我长得好。”
　　“怎么！你打算娶个比你好看的娘子？这要求也太高了，怪不得到现在你还是个光棍儿！”
　　“也不算要求太高，比我漂亮的女子自然也有的。”比如眼前的这位。
　　“女人光有脸蛋有什么用，不知道你什么品位！人家说娶妻要娶贤，你看景琪多好，人漂亮温柔，又体贴贤惠，这样的姑娘才是好媳妇的人选！”
　　“师父说得是！”秦牧生笑着给凤九离添茶，“喝茶！”
　　“切！敷衍！”凤九离装出一副伤心难过的样子，手捂着胸口假装咳嗽两声，“人老了，就要被人嫌弃，说的话也没人听了！”
　　秦牧生看着凤九离顶着那张稚嫩的脸，一边说一边感慨地摇头，顿觉哭笑不得。这个师父啊，越来越爱开玩笑了。
　　两人说笑了一阵，渐渐沉默下来。
　　凤九离眯着眼，突然问道，“牧生，你说这些船里，哪个是来监视我们的？”
　　秦牧生顺着凤九离手指的方向，看向不远处的几艘画舫。船上装饰各不相同，却一样的奢侈华丽。两边距离不远，能听到阵阵乐声和谈笑声。
　　“师父，要不要过去探一探？”
　　凤九离一挥手，“有什么好探的！咱们一下山就被人盯上了，十有八九是长期埋伏。有这样的能力，又有动机的，不过寥寥几人。这两年影山重开山门，跟修仙界恢复交往，那些有心人想知道影山的动向，与其派人跟着我这个从来不管事的，还不如跟着白逸之的好。何况昨晚那个散修根本不知道你我的身份，认人凭得多半是画像。在凡间活动的那些个魔族，恐怕连幼齿小儿都识得我这个杀神的名号，如果有心发难，暗杀的人早就上门了。现在来的多半是朝廷的人，至于是皇帝还是沈源，就不得而知了。”凤九离纤细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小几，“如果是皇帝，等咱们进京，便会派人来召见。如果是沈源……”
　　凤九离沉默下来，手指一下一下敲在小几上，带着秦牧生的心跟着起伏不定。皎洁的月光下，凤九离微低着头，半张脸掩藏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让人觉得她好像越来越远，即将消失在黑暗之中。
　　“师父，那天你用的法术是什么啊？”秦牧生生硬地转移话题，想把凤九离拉回到自己身边。
　　凤九离闻言抬头，只见秦牧生一脸不加掩饰的担忧，比之往日里如冰似雪一样的玉人多了些人气儿。
　　只是这话转得太过拙劣，这个徒弟虽然智商很高，但明显情商不足。不过也不打紧，凭他现在的地位和实力，没必要非学得八面玲珑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