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九离》坐南望北

17、第十六章 未雨绸缪的安排

　　日渐西斜，清澈的溪水边，陆吾将手中的巨斧舞得密不透风，凤青轩则在一旁看准陆吾招式的间隙，用石子当暗器攻击他。他们这边打得热闹，另一边秀秀正在溪水中兜鱼，小锦在空中飞来飞去，不时叫几声唤秀秀过去。
　　不远处，几栋竹屋散乱地排列着，屋前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两旁，野花随风摇摆，更添了些野趣。最大的竹屋前栽着一架葡萄，一串串紫红色的葡萄挂在翠绿的藤上，在绿叶的映衬下显得更加晶莹饱满。
　　葡萄架旁的竹床上，凤九离闭目躺在上面，手里的团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在这片宁静祥和的风景中显得尤为慵懒闲适。
　　这个小山坳离落日谷不远，是凤家几任掌门卸任后的隐居之处。凤九离在这里养伤已近半月，内外伤都好得七七八八了。
　　彼时，她刚刚清醒过来，步言就坚持带她离开了落日谷，来这里落脚。宁柏虽不赞同，却也未再强留，只派了秀秀跟过来照顾她，自己也时不时来看看她的情况。
　　至于陆吾，这个傻大个儿是自己跟来的。开始的时候，小锦啄了他满头包，凤青轩也赶了他几次，他也不计较，整天笑呵呵地帮他们干些粗活，最后大家也无奈接受了这只毫无虎威的黑虎精。
　　比起近两年整天“闯祸”的生活，凤九离是真的闲了下来，做的最多的不过是动动嘴指导陆吾和凤青轩过招。
　　可这样清闲的日子也有美中不足的地方，那就是步言的问题。
　　这次因她受伤，步言很生气，后果很严重。现在步言当她和宁柏都是空气，懒得正眼看。好在她要他帮忙做的事一件也没落下，落日谷的防护阵他和凤延平一起布置得差不多了，妖族们修炼的事也在宁柏的主持下正式开始。
　　这几天，她打算回影山派去。那边的事情一直由凤木宸执行，进展相当顺利，估计不需要她插手，只要陈珂和丁一帮她找到白笙的线索，她就可以出山找人了。
　　对于出山后要不要去见沈源，凤九离一直拿不定主意。
　　这两年多，随着她修为的恢复，遗忘的记忆也一点一点回来了，这次受伤更使她想起了当年受伤时的情形。
　　只有沈源，所有关于他的事，她跟着他在山外生活的那几年，好像被藏得更深，虽然不时露出些端倪，却总是难窥全景。虽说去见了沈源，她恢复记忆的可能性很高，但是她从心底里抵触这个想法。
　　也许沈源就是她的潘多拉魔盒吧。
　　“阿离，不要睡在这里，小心着凉。”宁柏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凤九离翻了个身，却不肯睁眼。“已经睡着了，不要叫我！”
　　宁柏笑了笑，没接话，拉过一把竹椅，坐到了凤九离身边。
　　红艳艳的夕阳照在凤九离略显苍白的脸上，映出一片绯红。她似乎瘦了，脸上的婴儿肥消了一些，显出了少女特有的风韵。
　　宁柏看着凤九离，有些发愣。
　　这些天，他按照她的计划帮助妖族修炼，收获颇多。在高兴的同时，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晚她满身鲜血的情形。正如步言所说，他从没想过她所有恶作剧的出发点是想帮他，也曾在心里埋怨过，甚至在她与青衣他们打斗之时，他还存了让她受点教训的想法。现在面对一如既往的她，宁柏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想说什么就说吧，盯着我看什么！”凤九离被宁柏看得躺不下去了，索性翻身坐起。
　　宁柏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在她清澈的眼神中败下阵来，移开了视线。
　　凤九离见状勾唇一笑，“其实你不必如此，我帮你一方面是为朋友情谊，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影山派。”说到这，她微微一顿，声音低了不少，“宁柏，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这也许跟我当年昏迷的事有关，也许不是，不论如何，我必须有所行动才行。现在影山派也在加紧操练，增强实力。落日谷是我们的近邻，唇亡齿寒这个道理想必你也明白，如果落日谷能与影山派守望相助，对双方来说都是好事。”
　　“嗯，这个是一定的。但你为什么不先告诉我呢？”
　　“在妖族心里，人类、修仙者是什么地位你是知道的。对于落日谷，我或许是个特别的存在，一般的妖族对我都会忍让几分，但是如果我公开说要探他们的底细，你觉得会有什么结果？有多少愿意配合的我不敢说，即便是肯配合的妖族，恐怕也不能发挥出真正的实力。我需要的是在出其不意甚至是失去理性的情况下，他们下意识的行为和表现，这些才是最真实的。事实也证明，我的方法很有效，虽然付出了一点小代价，但我觉得很值得。”凤九离正视宁柏的眼睛，真诚的道，“你不必觉得抱歉，我决定用这个方法的时候，就想到了后果，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
　　“所以你是计划好了要受伤的是吗？”步言不知何时站在了不远处，他双目微眯，咬着牙说道。
　　凤九离早知道他回来了，刚刚的话也是特意说给他听的，希望能解开他对宁柏的心结。
　　“计划倒说不上，但确实是有心理准备的。”她起身慢慢走到步言身边，抓住他的衣袖，轻轻的摇晃着。“你不要再生气了，我保证以后都会很小心的，好不好？”
　　步言看着凤九离扬起的小脸，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心里又好气又好笑。这孩子岁数长了不少，脾气却有返老还童的趋势，比小时候还爱撒娇。
　　心里虽然软化，但面上还是紧绷着。步言转过头不理她，提着打来的猎物到水边处理。凤九离拉着他的衣袖不放，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到了溪边。
　　陆吾远远瞧见了他们，顺手将巨斧扔到一旁，跑了过来，狗腿地朝步言胡乱施礼，“步言，步言，我来收拾这些吧，很快就弄好。”
　　秀秀走了过来，提高鱼篓，高兴道：“阿离，你看，我和小锦抓了好多鱼，一会儿我炖鱼汤给你喝。”
　　小锦也不顾自己双脚是泥，径自落在凤九离肩膀上，在她浅黄色的外衣上留下好几个黑脚印。“阿离，阿离，这是我帮忙抓的！”
　　凤九离一把揪住小锦的尾巴，将她拎在手里，“臭小锦，你一定是故意的！你看，我的衣服都被你弄脏了！”
　　宁柏远远看着凤九离，她身边的每个人都那么开心，连一直绷着脸的步言也露出了柔和的表情。
　　过去那个有些冰冷沉默的人似乎只是他心中的一个幻影，这两年多的相处让他越来越适应了现在这个爱玩爱笑、有点“邪气”的凤九离。她似乎很坦荡，对自己的心思情绪全不掩饰，但比起过去，现在的她更让人难以捉摸，就像她所说的那个光怪陆离的异世，虽然难懂但又莫名的被其吸引着。然而与她对步言的信任依赖不同，她对他似乎有着看不见的距离，明明很接近，却又完全不同的感觉。
　　他不明白心中酸涩的感觉是什么，或许这就是人类所说的羡慕吧？

　　两日后，凤九离一行人正式启程。
　　凤延平留在了落日谷，一边看护凤九离留下的守护阵，一边协助宁柏操练妖族。回程的队伍除了凤九离、凤青轩和小锦之外，还多了陆吾和秀秀。步言因担心凤九离的伤势，所以要护送她回去。
　　来送行的人并不多，只有宁柏、大仓以及别别扭扭的青衣。
　　青衣已经恢复了往日明艳动人的样子，只是脸上表情太过纠结，所以很有喜感。
　　见凤九离看着她微笑不语，青衣又是窘又是气，扭头不肯说话，谁知却被秀秀在背后一把推到了凤九离面前。
　　见眼前的笑脸有明显变大的趋势，青衣越发窘迫起来。她从袖中掏出了一个锦袋，没好气地塞到凤九离怀里，“这个给你用，可以去疤痕的。”说完，转身就要走。
　　凤九离笑着拉住她，“别急着走啊，我还有话跟你说呢。你是妖兽，比宁柏更了解兽族的特性。落日谷的气场抑制兽族的野性，这对妖兽初期入道很有帮助，但是兽族天性如此，修炼之道应是顺势而为，一味的压制只会适得其反。咱们比试的时候，我故意挑衅激发妖兽们的野性，原因就是这个。正所谓堵不如疏，以后，你要帮宁柏好好引导妖兽走上修炼的正途。你的鞭子我会让影山重新铸造，还有我在你洞府附近摆的那个阵法，你要好好学，不能再暴力破阵了。”
　　凤九离的殷殷叮嘱，让青衣心里充满暖意。
　　之前看她的笑脸总是那么可恶，恨不能打两巴掌才舒服，现在青衣却觉得挺好看的。
　　凤九离突然靠近，贴着青衣的耳朵压低声音道，“宁柏这个人啊，看着机灵，其实对情之一字愚钝得很。我可给你创造机会了，好好把握！”
　　青衣的俏脸瞬间涨得通红，反手想抓住凤九离，却被她挣脱。凤九离腾空而起，朝宁柏的方向摆摆手，招呼众人离开。
　　青衣气得直跺脚，“凤九离，别让我抓到你，否则、否则…..”说到这里她也说不下去了。不好意思地偷偷看了宁柏一眼，见他满脸惊讶却无异色，才微微安心。心想，凤九离这种人，还是欠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