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九离》坐南望北

12、第十一章 仙境神地

　　别人如何猜测担忧，凤九离全不知晓，因为她正在水深火热中煎熬。
　　身体一半浸在冰水里，一半架在火上，每一节骨头都在咯咯作响，脑中尖锐的疼痛好像要把她整个人撕开。感受着全身的痛楚，却无力反抗，每一分一秒都让人生不如死。她止不住地发颤，只想给自己一刀来结束这磨人的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头疼的感觉骤然减缓，凤九离紧绷的神经瞬间崩塌。如从高楼坠落，失重的感觉让她心跳加速，同时升起一种解脱的快感。
　　慢慢的，疼痛到麻木的身体恢复了知觉。凤九离觉得自己躺在了一块硬硬的石头上，石头清凉的触感和空气中隐隐的清香，让她精神一振，身体的痛楚也减退不少。
　　她费力地张开双眼，映入眸中的不是绯红的帐曼，而是黑漆漆的屋顶，几根粗大的圆木交错着，好像随意搭在一起的积木。
　　缓慢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脚，她强撑着坐起身，才发现身下并不是石头，而是一张巨大的白玉床。整块白玉十分平整，没有复杂的雕刻纹饰，手感细腻温润。凤九离的一身红衣在白玉的映衬下显得分外鲜明，广袖长袍，长裙曳地，行动间如同燃烧的火焰。
　　不会是换了寿衣准备入殓了吧？！这身红衣服倒是很符合影山派的风格。
　　凤九离勾了勾嘴角，一边等待力气恢复，一边打量四周。
　　这是一个不大的木屋，房子盖得很是粗糙，阳光透过缝隙漏进来，颇有野趣。白玉床摆在房子正中，除此之外别无他物。这种布置怎么看也不像给活人住的。
　　四周十分安静，凤九离拖着衣裙行走的声音显得异常清晰。她轻轻将门推开一条缝隙，等了片刻，才打开门走出去。
　　门外的亮度极强，晃得她张不开眼睛。稍稍适应了一会儿，她才放下遮挡阳光的手想看看四周的环境。瞬间，她就被眼前的美景震住，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这大概就是仙境了吧！
　　远处层叠的雪山连绵不绝，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金色的光芒，而处于雪山中的这个狭长山谷，百花齐放，生机盎然。
　　花瓣在山谷中随心飘荡，翩翩起舞，空气中溢满花香。各种不知名的奇花异草、参天巨树在阳光下伸展着腰肢，在彼此的触碰缠绕中，呈现出一种别样的喧闹。
　　一丝细微的触动从手上传来，她低头看去，只见一株盛放的红色花朵，“挥舞”着长长的叶子一下下戳着她的手背。不知为何，她觉得自己明白了它的意思。抬起左脚，果然看到一株被踩扁的小草迅速地“站立”起来，先抖了抖卷曲的叶片，然后示威似的向她晃动着身体。旁边长长的叶子拂过，缠上示威的小草，仿佛安抚似的一下一下拂过小草的茎杆。
　　万物有灵也不过如此了！
　　凤九离轻笑出声，原本刺痛的身体和因震撼狂跳的心渐渐平复，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安宁欢喜。她提起裙摆，赤脚踩着光滑的石头，来到金色的小溪边缓缓蹲下，玉手拂过清凉的溪水，水面上泛起金色的波纹，一圈一圈地扩散开去。
　　此时，一身红衣的她，唇边挂着纯净无染的微笑，已是这美景中最吸引人的宝石。
　　忽然，一片寂静之中出现了轻微的脚步声。凤九离脊背一僵，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站起身。只见三个高挑男子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由于处于背光的位置，她看不清他们的面容，却感觉他们并没有恶意，这让她松了一口气。
　　刚想出声询问，最左边的玄衣男子突然靠近，伸手一推，凤九离猝不及防向后跌去。本想着身后的溪水并不十分深，不过是弄湿衣服，谁曾想，她并没有进入水中，反而像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在不断下坠中，她听到一个戏谑的声音，“凤儿，到了合适的时候哥哥一定亲自去接你，不要生我的气啊！”

　　好像只是一瞬，又好像过了很久，凤九离感觉自己落地的同时，磨人的疼痛立刻袭来，让她忍不住□□出声。
　　一只微凉的大手抚上她的额头，脸颊边一堆毛茸茸的东西来回磨蹭，让她觉得有些痒。
　　“阿离！你终于醒了！”
　　凤九离刚刚睁开眼睛，就看见小锦一双红豆眼近在眼前，耳边传来她兴奋的欢呼声。
　　“师父？”秦牧生见她眼神迷茫，不禁担心地唤她，平日里冰冷的声音柔和了不少。
　　“我……”凤九离才想撑起自己，又无力的跌回床上。
　　秦牧生上前将她扶起，顺势坐在床边，将她扶靠在自己身上，回手拿起矮几上的茶杯，递到她嘴边。
　　凤九离有些不自在，怎奈浑身使不出一丝力气，只好认命地靠着秦牧生的肩膀，就着他的手慢慢喝水。
　　门吱呀一声打开，景琪提着食盒走了进来。一见凤九离已醒，她惊喜不已，几步来到床前。
　　“姑姑，您醒了！太好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没事了，就是没什么力气。”凤九离声音低哑。“我躺了多久了？”
　　“都已经五天了！”景琪拿出食盒里的药，舀了一勺递到凤九离嘴边，“真是把人急死了，要不是还能喂进汤药，祖父都打算带您去药宗求医了！”
　　凤九离听话地一勺一勺的吃药，脑中努力回想着前前后后的事情。先是她找到了自己的笔记，练习了几个法术，然后在使用悬浮术的时候出了状况，导致她失去意识，再然后就是五天后的现在。为什么觉得少了点什么呢？
　　凤九离越想越觉得头痛难忍，最后只好闭上眼睛，咬牙忍耐。
　　景琪见她面色苍白，一头冷汗，连忙拿起帕子为她拭汗，“姑姑，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秦牧生感觉怀中娇小的身躯微微颤抖，心中一紧，伸手抓起凤九离纤细的手腕。她的脉息虽有些凌乱，但并无大碍。突然，他的手被凤九离反手握住，那只小手柔弱无骨，只要一用力就可以挣开，可他却僵直着身体任她握着。
　　正僵持着，门外传来宁柏的声音。
　　“凤夫人，阿离是不是醒了？”
　　景琪心中一喜，连忙去开门。“宁族长来得正好，姑姑刚刚醒来，现在又有些不对，您快来看看她。”
　　宁柏和凤延平来到床前时，秦牧生已将凤九离放平躺好，他草草向来人点点头，匆匆离开了。
　　凤九离的情况比刚刚好了很多，经过那阵剧烈的疼痛，有股热流从她的头顶一点一点流向全身，每到一处就奇迹般地抚平痛苦，只留下暖洋洋的感觉，无力感也随之褪去，等她再睁眼时，只见景琪、宁柏和凤延平都站在床边担忧地看着她。
　　宁柏伸手搭上她的手腕，仔细看她的面色。才几天而已，她似乎长大了一些，又似乎没什么变化。
　　宁柏有些不确定，低声问道：“阿离，你感觉如何？”
　　“好多了，刚刚头疼得厉害，现在已经全好了。”凤九离坐起来，靠在身后的床柱上，“也有了些力气，应该没事了。之前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出事的时候，你在我身边吧？”
　　宁柏微笑着点头：“是。当日你不慎走火入魔，是我帮你调息的。”
　　“走火入魔……”凤九离喃喃重复着。
　　“其实姑姑不必急于修炼，他日到了落日谷，我一定会尽力帮你！”凤延平微微一顿， “即使真的不能恢复如初，凤家上下也定会保您平安。”
　　凤九离一怔，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微笑着点头。“嗯，我不会急于求成，以后都听你的安排。”

　　由于凤九离的昏迷，开山仪式被推迟了几日。
　　得知凤九离并未丧失修为，而是法术运用不当才导致不良反应，让众人松了一口气，于是走火入魔事件就此告一段落。
　　与此同时，整个影山派都在为开山仪式忙碌。凤家人还是每天来请安，六室长老也不时来看看凤九离，只有秦牧生再未露面。
　　陪凤九离时间最久的除了小锦，还有跟她一样闲人一个的宁柏。就像现在，两人坐在合欢树下，一边喝茶一边手谈，悠闲惬意。
　　宁柏的棋风与他的人一样，稳健平和，胜在心思缜密。凤九离则是自由随性，轻灵飘逸，手段变化多端。
　　宁柏心中感慨。凤九离外表看起来没什么区别，内里的变化却一天比一天明显。尤其是走火入魔以后，如火焰般的光华让她更加耀眼。自己的猜测是对的，这次的事不是劫，而是一个良机，应对得当的话，她不但没事，还会突破瓶颈。
　　看着棋盘上天马行空的棋子，宁柏又有些忧心，这样自由的、无拘无束的凤九离得到了这样的机遇到底是福是祸呢？
　　“怎么？宁大族长落不了子了？没关系，你只要认输，我一定优待’俘虏’！”凤九离一手托在腮边，歪着头打趣道。
　　宁柏抬头看去，她眉眼弯弯，嘴角挂着一个浅浅的梨涡，整个人明媚鲜活。
　　“你的修为应该提升了不少。”宁柏轻声道。
　　“你察觉到了？”凤九离也不避讳，大方的承认。“六识确实增强了不少，行动也比以前灵敏，不过暂时不能用法术。我现在就是一个没有引线的火药库，平日是臭弹一颗，但如果再发生上次那种事，我就不知道结果如何了。”
　　“不用担心，我会帮你。”两人相视一笑，未再言语。
　　沉默良久，宁柏道：“那个影子一直跟着你，你不打算揭穿他？”
　　“从我醒来他就在了，明面上有景琪和青轩，暗地里的就是他了。”凤九离喝了一口茶，面上笑容不减。“开始应是木宸派来监视我的，后来是为了保护我。不管何种目的，木宸都是为了影山为了我好，可以理解。让他看着好了，以后有跑腿的事就交给他去办！”
　　宁柏闻言一笑，一边落子一边转移了话题。
　　“我一直好奇你所说的异世是个怎样的地方，让你变化如此之大。”
　　“想知道啊，好啊，赢了我就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