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纸风筝

4、媚药

　　宫外，华灯初上，秉津中最豪华的酒肆——揽月楼，正开门迎客。这酒肆中平日里往来的均是达官贵人，富庶商贾，不免将这店小二练出了几分识人的本领。
　　正如当下，店小二看着跨入店内的紫衣小儿，也没有丝毫轻视怠慢，忙不迭的迎上去弯腰作揖谄笑：“给公子请安，公子年纪小小便气度不凡呐！公子赶紧进来，小的给公子安排一个雅间。”
　　千代铖瞟一眼店小二，声音低沉道：“芍药。”这揽月楼二楼的雅间是以二十四花命名，店小二一听芍药便知道了，赶紧将千代铖引到楼上的芍药雅间处。店小二推开雅间门，恭敬的做出‘请’的手势，千代铖跨进雅间，店小二便识趣的立即关上雅间的门离开。
　　屋里，段干胥陌依旧一身蓝衣，他转动手中的琉璃杯，目光遥射窗外，似乎是在很专注的欣赏月色。段干胥陌侧身，看见了立在玄关处的千代铖。于是放下琉璃杯，起身抱拳向千代铖请安。
　　千代铖径直在他对面坐下并且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小抿一口后方说：“起来吧。”
　　段干胥陌坐定，抬眼便见红色的残留在千代铖的唇上，让他原本朱唇更添几分性感。千代铖伸出小舌，将残留的酒渍舔入口中。而后，阴柔沙哑的声音响起：“想不到西域进贡的葡萄美酒在这小小酒肆间也能品到。”
　　段干胥陌将目光收回，举起手中的琉璃杯，问：“皇上的病情还是不见好转？”
　　“呵，不见好转之于我二人而言，是好事啊。”千代铖又饮下一口酒，微笑道：“这中间可省去不少枝节啊少将军……”
　　段干胥陌凝眸：“房家势大，皇上缠绵病榻愈久，房家气焰就与日俱增。这对我们来说，只会越来越棘手。”
　　千代铖轻笑摇头：“本皇子今日前来，并不是来和少将军商定除去房家的。实则是有一桩事情，不忍心隐瞒少将军。”
　　“是何事？”段干胥陌的喉咙有些生涩发紧，其实他有想到些什么，但不确定是否会发生。
　　千代铖微勾唇角，处处流露出漫不经心：“敢问少将军可知此次你胞姐献舞一事是谁提议的？是司礼监的王少青到府上传的旨意吧。王少青明着是传皇上旨意，实则献舞之事是皇后一手策划。相信你胞姐早已把皇上这次患病的真实原因告诉你了吧，那本皇子便不妨再告诉你，从你胞姐一进宫，她便注定活不成了。”
　　听了这席话，段干胥陌起身欲走，可没出门，千代铖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盐。”
　　一听到这个字，段干胥陌停下脚步，回身质问千代铖：“你什么意思？”
　　千代铖收起笑容，起身立于窗边：“本皇子知道你一直在调查房家走私私盐一事，恰好我手里就有那么一份证据。如果本皇子没猜错，皇后这次应该是想定你段干家一个谋逆的罪名，这份证据足够你在皇后手中活命。”
　　段干胥陌握紧拳头，咬牙切齿道：“殿下是要我现如今什么都不做，眼看胞姐族人丧命吗？”
　　听了这话，千代铖实在忍俊不禁：“少将军，本皇子非让你什么都不做，而是你要清楚如今你能做些什么？去救你阿姐？那宫门哪样高，你没有令牌如何进去呢？少将军，已经来不及了。你现在除了等待宫里定罪的消息传出，而后按本皇子所说的保全你自己，你真的什么也做不了。”
　　段干胥陌突然就像被抽去全身力气一般，伏倒在千代铖脚边。不久，便能闻及有啜泣的声音传出。千代铖冷笑道：“众生皆苦，本皇子早已身在炼狱，只是这炼狱太寂寞了要拉你作陪。可本皇子实在讨厌你现如今这副窝囊的模样。记得，本皇子之所以愿意保你，是因为你对本皇子有所值。本皇子希望你好好掂量清楚，你若没这份魄识，当初就不应该来招惹本皇子。除了对本皇子效忠，你将别无选择。”
　　雍华宫的外殿，段干胥婷手上端的茶早已凉透了，一张清丽的脸上布满疑问和忧虑。她自晌午起便在这里等候面圣，可房淑媛却借各种理由阻拦于她。
　　段干胥婷不知道房淑媛又在算计着什么，正想着要不算了回去之际，内殿里头传来了声音：“婷妃妹妹可还在？”
　　不一会，房淑媛自内殿出来，脸色灰暗，整个人显得特别没有精神。
　　她走到段干胥婷面前，抓着她的手，有气无力道：“妹妹，本宫像是病了。恐过了病气给皇上，接下来的这段时日还要劳烦妹妹好生照顾皇上了。”
　　段干胥婷扶着皇后出雍和宫，忧心道：“娘娘连日来操劳不断，此番要好好将养。皇上妹妹定会悉心照顾，还请娘娘放心。”
　　房淑媛拍拍段干胥婷的手，微笑道：“皇上的药还没喝，要劳烦妹妹亲自侍奉皇上饮药了。”段干胥婷答应下来，回身返回内殿。
　　房淑媛看着段干胥婷的背影，脸上哪里还有半点疲惫的神色。她看向身旁的大宫女，眼神里带着疑问。这宫女低下头，低声道：“娘娘放心，都安排妥当了。”
　　“嗯，药没有问题吧。”
　　“回禀娘娘，不会有问题。这药猛烈，且极其损耗根基，此番就算全力救治，皇上经此一遭也再无下床的可能。”房淑媛听了这话，心中大喜。果然，她回到鸾鸣宫不肖一个时辰，雍和宫那边便禀报出事了。
　　雍和宫内殿，宫人们和太医们及其慌张。段干胥婷跌坐在一旁，显然还是惊魂未定的模样，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刚才给皇上喂药之后的场景。
　　她按照吩咐到内殿，将搁置在床头的药碗端起，轻声唤醒皇上喝药，那是皇上的精神气色看着都还可以。皇上服下药后就继续休息了，约一刻钟之后异象生发了。皇上的面皮开始泛红，身上的温度也开始升高，她察觉有异后便赶紧打发人去叫太医。可当时那名宫女对她说：“娘娘无需担心，奴婢连日来随侍在此，见这药喝完之后就是这般效果。”
　　于是，她便真的没有去叫太医了。
　　直到皇上开始大汗淋漓，并且全身抽搐起来，段干胥婷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赶紧叫人去唤太医。那时皇上怒目圆睁看着她，段干胥婷便被吓得不知所措，宫中助兴之药向来不少，可皇上如今缠绵病榻，服下一剂这样的虎狼之药无异于是在服毒。
　　她知道，她今日是被皇后彻底算计了。
　　千代琨从床上坐起，他的两只眼球布满血丝，怒火和□□在里头齐齐狂烧。他伸长手臂，五指怒张势要将段干胥婷勾魂索命一般。
　　“贱人——去死——”千代琨此时艰难的低声怒吼，他感觉浑身着火一般难受，身体里的欲望像一头被囚禁的狮子横冲直撞急于冲破牢笼。但他同时又像手筋脚筋都被挑断一般浑身没有力气，不然此刻他早已经下床去把这个对自己下媚药的贱人生吞活剥了！
　　太医们终于赶到了，皇上被缚住手脚强行绑在床上，不然太医们都无法施针。
　　不久之后，布局的人终于出现了。皇后一进内殿便伏倒在皇上的床边放声哭泣，当真是做出了一幅因担心皇上病情什么仪态都不顾的好妻子模样。
　　哭泣之后，房淑媛拿手帕抹去脸上的泪水，摆出皇后的威仪出来，下令封锁宫门彻查此事。房淑媛坐在上首，说道：“皇上每日的药都是本宫亲自动手熬的，自皇上患病以来日日如此从未出现问题，缘何今日这药会与往日不同，这从中又有何人做了一番手脚呢”说完，房淑媛的目光便盯住了段干胥婷：“本宫今日身体不适，叫妹妹代为照顾皇上一段时日，岂不知妹妹竟然是如此照顾的。皇上尚在病榻，本无力与妹妹欢爱，但妹妹竟然不惜在皇上的药中下虎狼之药来勾引皇上……”
　　“不是！”段干胥婷还未分辨，就又被房淑媛打断：“不是？你若不是想以后妃身份和皇上欢爱才下药的，那又为何下药呢？也对，差点忘了妹妹姓段干了。妹妹此番进宫，怕是就是带着家族使命而来的吧。如此一来，你在皇上缠绵病榻之际对皇上下如此刚猛无异于在取皇上性命的媚药，倒也是不辱使命了！”
　　皇后说完，是一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直接就叫人按住了段干胥婷。段干胥婷自小战场上长大，一身功夫不差，正要反抗呢房淑媛又开口了：“大胆！本宫知你会武功，真论起来这些侍卫抓不住你。可本宫还是劝你不要轻举妄动，现下本宫还只是怀疑你们段干家要刺杀皇上谋逆造反，可你现下若反抗伤了皇家侍卫和本宫，那这罪名直接就坐实了。”
　　说完，段干胥婷果然暂时没了反抗的心思。房淑媛向身边的大宫女睇了一下眼色，那大宫女就拿着一方手帕走向段干胥婷，眼明手快的用手帕捂住了她的口鼻。瞬间，一阵香气冲进段干胥婷的鼻子，而后她便感觉全身松软下来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周身的内力也凝滞了。”
　　房淑媛笑道：“妹妹无需担心，这香粉只会让妹妹浑身使不上劲一段时间。本宫这样做是为了在场所有人的安全着想，也是为了更好的调查案子，所以得罪妹妹了。”
　　这时太医进来了，先是回禀了皇上的病情，而后又说查明药渣没有任何问题，药的确是熬好后被人加入了了媚药。接着，派去搜玉芙宫的人也回来了，说在玉芙宫搜出了媚药。又经过太医检验，这媚药成分与药碗里残留药汁中的媚药属于同种。
　　再接着，那名宫女出现了，跪在皇后面前，哭着说：“皇后娘娘，皇上卧病这段时日，奴婢一直随侍在侧，对皇上每日喝完药的情况也算有所观察。今日皇上喝完药越一刻钟时，奴婢便察觉皇上身体有异，那时奴婢向婷妃娘娘禀明情况希望婷妃娘娘下令召唤太医。可……可婷妃娘娘非但不理会奴婢一番提醒，还说皇上服药后出现的异样都是正常情况，不准奴婢去找太医来……皇后娘娘，是奴婢疏忽，请皇后娘娘降罪！”
　　皇后让那名宫女起身，笑着对段干胥婷说：“人证物证俱在，妹妹还有什么可争辩的吗？”
　　段干胥婷冷笑：“皇后，你真是好手段啊！”
　　房淑媛冷哼道：“不知悔改！来人，将这罪妃押入掖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