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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阴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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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年三十,宫里最热闹的时候。把守着玉阳宫的两名侍卫望着天上璀璨的烟火,听着远处宫宴上传来的悦耳锦瑟丝竹,心里愤恨得想骂娘。他们在前苑把守的弟兄今日可以获得额外的恩典,饮酒作乐。而他们却要在这偏僻之所半步不离,受尽寒风。
远远的,一个娇小的身影提着食盒慢慢靠近玉阳宫。还未曾近,其中一名侍卫便已认出来者是他的相好。小宫女和这名侍卫也未曾多言,两人只对视一眼,便将想要说的话都悉数向对方倾诉了。另一名侍卫还奇怪今日来送饭的为何不是平日里的老婆子,看到兄弟的眼神后便了然。开了宫门,小宫女将食盒送进去后便马上出来了。
千代梵将食盒提入内殿,慕窈停下针线活。用生满冻疮的手打开食盒,里面虽然还是残羹,但较之前发馊的饭菜,已然是好太多了。看菜式应该是前几日宫宴剩下的。
“梵儿,快些吃吧,已然有些凉了。”千代梵听母亲的话,端起碗猛扒了几口饭。慕窈看着千代梵吃这些东西,湿润了眼眶。梵儿哪就应该吃这些东西呢?都怪自己没用拖累了梵儿!想起这些,一口血腥涌上喉头,慕窈忙用手捂住嘴,强忍咳嗽,可还是架不住有血从指缝透出。
这病又严重了许多,慕窈心里清楚,她这副身子怕是拖不过这个冬天了。千代梵忙丢了筷子,扶起慕窈到床上休息。
枕衾间,一片冰凉。
千代梵没有办法,只有伏在母亲床边哭。慕窈摸着爱子的头,叹息到:“梵儿,听着,一定要活下去。无论如何,一定要活下去!”
千代梵此时还不懂得母亲的这句话究竟有何深意,只有不住点头答应着。
梦海台。皇上每年都要在这里宴请群臣,普天同庆。加之这里地势高,又临宫中最大的逸波池,景色极好。此时的逸波池,池面早已结冰,舞女们便穿着冰鞋在池面上翩翩起舞。
最高处的龙椅上,一个男人拢紧身上的黑色狐裘。他走下龙椅,寒风吹起他垂于额侧的一缕夹杂着华发的黑丝。人虽已到中年,可依旧神采奕奕,一双凤眸里透出几分霸道和危险。
他,就是北参的一代君王千代琨。
段干胥婷端着酒走到千代琨身边,千代琨大笑着揽她入怀。一手举金樽,一手抱美人,向底下的一众大臣道喜:“年关之际,普天同庆。来!众位爱卿随朕举杯痛饮,愿我北参江山千秋万代!”
说完,众位卿家便一同举杯,齐身高呼:“愿吾皇江山千秋万代!”
房淑媛坐在一旁的凤椅上,看着依偎在千代琨怀中的段干胥婷,眼中妒火狂烧。她紧握着酒杯,因为过于用力以致指尖发白。
“母后。”房淑媛望着跪在自己身边的儿子。低声道:“看见了吗?你父皇有多不待见母后,母后的不易你亲眼目睹,所以你一定要争气!”
十三岁的少年坚定的点点头,说:“母后请放心,孩儿一定不会辜负母后所望。”
房淑媛将太子贤拥入怀,又道:“你父王如今被段干胥婷那妖妃所惑,不待见我们母子,但你要体谅你父皇。待将来母后拆穿这妖妃的真面目,除去了 她,父王就会回到我们母子身边了。”
而此时,幼年丧母的三皇子千代铖离开自己的座位。独自由一条小径下了梦海台。他身着紫色轻裘,漫步于逸波池旁的竹林中,青翠的竹叶上是一层厚厚的雪霜。八岁的他,身上有着一股不同于同龄人的阴暗冰冷气息。
“臣,参见三殿下。”千代铖身后,突然响起少年苏润的嗓音。
千代铖顿步,而后从喉咙里发出阴柔而又沙的嗓音:“少将军免礼。”不用转身,他已知来者是谁。他抬手折下一片竹叶,放在鼻尖轻嗅,对身后的人道:“少将军可有兴致陪本皇子走一段?”
“不胜荣幸。”少年回答,跟在千代铖一侧,看着还不足自己肩膀高的他,竟油然而生出一股寒意。这位少年也不是旁人,乃是婷妃的胞弟段干胥陌。
两人走着,一路无话,直至出了竹林。不远处,一座宫殿巍峨耸立,那是太子的东宫。这时,千代铖才终于开口:“少将军,你看那东宫,美不美?”
“皇城宫殿,固然是美。”段干胥陌实话实说:“然,东宫美中不足。”
“哦?”千代铖玩味的目光飘向段干胥陌,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何解?”
闻言,段干胥陌一笑道:“当今这位纵然出身高贵,但不学无术、庸庸碌碌、贪财好色,实在担不起储君之能。他入主这东宫,岂非是美中不足?”
听这一席话,千代铖大笑了几声,而后问道:“那依少将军所言,谁才有资格入主东宫呢?”
段干胥陌在千代铖面前跪下:“殿下,事在人为!若殿下愿意,臣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千代铖看着段干胥陌,脸上没有表情。又看了一会儿,他没有叫段干胥陌起身,也没有回应他而独自离开。
段干胥陌和千代铖一前一后回到席间,龙椅上千代琨已经醉了。皇后命令人把他送回寝宫雍华宫。几名太监将千代琨扶上辇轿,段干胥婷想要随行照顾,却被房淑媛强行留下。皇后挽留的语调虽温和,却处处透露出不容商量的味道。无奈,段干胥婷只得留下陪在皇后的身边。
段干胥婷与弟弟段干胥陌远远对视,段干胥陌微微点头,段干胥婷便知道上次让他查慕家的事情是有眉目了。段干胥婷只得暗示管事姑姑趁机溜出宴席去接收消息。管事姑姑一走,皇后身边的心腹便向皇后使了眼色。
皇后向段干胥婷敬了一杯酒,脸上笑语盈盈,眼低却盛满了阴毒。她前不久接到消息,说宫外有人在查慕家的事。今日一看,果然是段干胥婷这个贱人想借慕家的事击败她。房淑媛在心里冷笑,当年的事情,她费尽心机筹划,又哪里是段干胥婷她想找出证据就找出证据的。
房淑媛发现管事姑姑回来了,将接受到消息的东西告诉了段干胥婷。她勾起嘴角,心想,段干胥婷啊段干胥婷,当年皇上都不得不相信的事情,你以为你又能查出什么呢?本来你还可以多活几天,可你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段干胥婷,是你触碰禁区在先,就别怪我推波助澜了。
千代铖将一切看在眼里,除了他,或许谁都没有发现房淑媛宫里的陪侍太监不见了一个。他只是一个看戏人,没有那个闲心去提醒谁,一切都看这对姐弟的造化了。毕竟,他身边需要的是聪明人,这次皇后的计谋正好可以作为这位少将军的考验。
千代铖饮下了杯中的最后一滴琼浆,便起身回自己的怜星殿睡觉了。
再说,千代琨的辇轿本应该由梦海台的一条近道直达雍华宫。可偏偏不知道为什么这台辇轿竟然绕了御花园的一条远道。而且,适逢年关前苑开宴,又下了大雪,就少有人来这御花园了。因此,皇帝的辇轿走在御花园的道上,也无人发觉是有几分奇怪的。
千代琨连轿带人被放在御花园的一片梅林里,寒气笼罩着他,不一会就冻醒了。只是酒劲还在,因此起身晃晃悠悠的。他跨出辇轿,一阵梅香扑鼻而来。
千代琨的精神瞬间恍惚,他感觉自己置身于玉阳宫的梅林中。不远处的梅树下仿佛还能看见他最宠爱的坐月白色宫装的贵妃。
千代琨走近了几步,发现好像不是幻觉,是贵妃真的就站在梅树下。只见那身影向他伸出手,唤道:“琨郎……”
千代琨不敢相信的晃晃脑袋,那身影却还在。千代琨忍不住向前,唤道:“阿窈,是你吗?阿窈!阿窈!”
那身影向后退却,再退却。千代琨走几步,那身影便退几步。
“阿窈,别走!”千代琨追上去,那身影撒腿就跑。
千代琨追着,追出了梅林。那白色的身影却不见了……
千代琨悲愤地一脚踹在身边的梅树干,梅树的积雪纷纷扬扬落了他一身。他无望的瘫坐在了地上,过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起身,向玉阳宫的方向奔去。
这时,从皇后身边离开的那名太监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这太监手上抱着一套月白色的宫装,望着皇帝消失的方向,满意的笑了。太监迅速回了栖凤宫,将宫装随手丢在了燃烧的炭盆里。而后,他再慢慢踱步出宫,朝梦海台而去。皇后还在宴会上等着他复命。
段干胥婷陪侍着,心里还在琢磨着慕家的事。原来,这慕俊并非慕家家主亲生,而是由外头抱养的。只因为慕家嫡母有怪病,是个不能生育的,又为了保住自己在家里的正妻身份,编演了一出戏,从外头悄悄抱了个孩子养着。
这孩子也争气,年纪轻轻就在朝堂上身居要职。树大招风,房家不满,于是就有了这么一出。只是,皇帝会相信这等兄妹□□之事,肯定是皇后查到了慕俊的身世,并且告诉了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