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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哀哀父母 ...

  •   三十杖毕,赖姨娘半晕半醒。
      “姨娘……”她的丫鬟蓼莪撒着眼泪上前去。
      断断续续地,似有几个字从赖姨娘口中说出。
      “爹……娘……爹……娘……”
      簌雨不由心头一软,看向江水逸,后者回以簌雨微微一笑。
      “爹……娘……带……我……走……我不要……去青楼……我不要……给人……做小……”愁苦取代了她眉眼间的妩媚娇俏。
      “姨娘!”随着蓼莪这声呼喊,赖姨娘彻底晕了过去。
      “不要给人做小?”宋姨娘笑了,“你现在就离开田家,我们没人会拦着你。”
      “把她抬回去吧。”小江夫人道。

      赖姨娘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却是簌雨。
      “大姑娘好……”本躺在床上的赖姨娘起身欲行礼。
      “不必。”簌雨的丫鬟桃面连忙扶住了她。
      “大姑娘……”
      “我来看看姨娘。”簌雨拿过丫鬟杏眼捧着的金疮药。
      “我哪敢要大姑娘的东西啊,这可是僭越。”赖姨娘怪腔怪调地说。
      “这哪是僭越啊?”杏眼不由出声道,“反而你不收下我们大姑娘的东西,才是辜负了大姑娘的一片心意。”
      “罢了,大姑娘的东西,太过名贵,我用不起。”赖姨娘不冷不热。
      簌雨无法,只得把金疮药放回杏眼手中。
      “我可否冒昧地问两句,姨娘的父母……”簌雨道。
      “我父母?”赖姨娘嘴角滑过一笑,表情浮夸,“我哪有什么父母?我父母早就死了。”
      “我听到姨娘喊爹娘的。”蓼莪开口道。
      “爹娘?什……什么时候?”赖姨娘的表情越发不自然。
      “就姨娘被打晕的时候。”蓼莪怯怯道,“姨娘还说什么不要给人做小……”
      “荒唐!”赖姨娘腾然坐起,“我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我……我亲耳听到的。”蓼莪声音越发小了,“大姑娘也亲耳听到了……”
      赖姨娘又将目光转向簌雨,簌雨则以沉默的方式承认了蓼莪所说的话。
      “那郎主呢?夫人呢?他们有没有听到我那番话?”如同一座将要喷发的火山,赖姨娘的声音越说越大。
      “您挨打的时候,郎主一直不在。夫人和宋姨娘应当是……听到了……”蓼莪看着赖姨娘的脸色,语毕竟垂下了头。
      “夫人和宋姨娘有说什么吗?”
      “夫人没说什么,宋姨娘说……说……说姨娘既然不想做小,现在离开田府没人会……拦着你……”
      “完了完了!”赖姨娘大叫,“那个姓宋的,因我得宠一直看我不爽,她要把这些话告诉郎主……蓼莪,快,快,去把郎主叫来!”
      蓼莪提步欲跑,被桃面截了下。
      “姨娘您糊涂了。”桃面道,“郎主正在高大将军府中和高大将军谈论军事呢,您让蓼莪跑到三条街外的高大将军府找郎主吗?”
      “大姑娘!大姑娘!”赖姨娘扯着簌雨的衣袂,“你一定要帮我和郎主解释清楚!那些话真的是我晕厥时说出来的糊涂话,不是我的真心话!求你了,大姑娘!”
      簌雨下意识地想要后退,这一举动却引得赖姨娘的手扯她的衣袂扯得更紧了。
      “求你了!大姑娘!”赖姨娘险些哭出眼泪来。
      “如果爹爹并不过问我此事呢?”簌雨不紧不慢地说,“此地无银三百两知道吗?如果爹爹不主动问起,我却主动与他解释,才显得欲盖弥彰呢。”
      赖姨娘嘴唇半张着,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姨娘也不必多虑了。”簌雨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好好养伤吧,多虑伤身。况,姨娘该相信: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她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赖姨娘只得悻悻然送客。

      镂花的木门,把簌雨的满心惆怅隔离在了屋内。
      中庭的莎草,正随风参差舞动着,盖住了草叶间零星的斑斓的花儿。
      簌雨步过中庭,脚下的绿草泛起一阵阵的绿浪。一颗明珠,毫无征兆地弹到她脚边。
      顺着明珠前来是方向望去,是一垛窸窸窣窣的草丛。枝叶掩映间,隐隐约约可以听到人声。
      “表哥,你打偏了!”是渲雨的声音。
      “嘘,别闹。我再试试。”
      “试什么啊?”簌雨冲那垛草丛说道。她走近,扒开那垛草丛,江水逸和渲雨讪讪地笑着。
      “是表哥要欺负你,不关我的事!”渲雨连忙撇清关系。
      “好了,是我的错,簌雨妹妹。”江水逸笑得无一丝杂质,“看你的样子,不太高兴?”
      簌雨沉吟了片刻后,说道:“赖姨娘,也是个可怜人。”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渲雨连忙接道,“这个女人也是活该,谁让她抢了属于宋姨的恩宠!”
      簌雨一时错愕。江水逸则问:“你为何会觉得她可怜?”
      “自欺欺人。”簌雨只回了这四个字。
      “自欺欺人?你认为她可怜是因你在自欺欺人?”江水逸不解其意。
      “如果长姊真是认为自己在自欺欺人的话,她根本就不会与我们说这番话。”渲雨一针见血。
      “你觉着她在自欺欺人?”江水逸会意道,“你为何会这样想?”
      “我觉得长姊说的有道理。”渲雨道,“那个姓赖的,真就和她的姓一样!嘴上说着什么不想给人做小!现在还不是巴巴地留在田家!”
      簌雨望着渲雨,百感交集。江水逸对渲雨直言道:“你一个不过十岁的姑娘,怎么嘴里这么多恶毒的话?”
      “恶……恶毒吗?”渲雨细眉一蹙,不知所措,“真的很恶毒吗?”
      簌雨和江水逸各相看了一眼,不做声。
      渲雨去扯簌雨的袖子:“长姊你告诉我,真的很恶毒吗?我那么说错了吗?”
      “错了。”簌雨挽住她的手。
      “可是宋姨就是这么说的,我房里的丫鬟也都这么说。”渲雨愣愣地说道。
      “她们下次要再这么说,你就训她们:赖姨再如何,也是郎主的姨娘,容不得她们这些丫鬟嚼舌根。”江水逸蹲下身,语气平添了几分肃然。
      渲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宋姨真是可恶。”丫鬟把渲雨带走后,簌雨不由感慨道。
      “或许,她也是可怜之人呢?”江水逸似问非问。
      “她……”簌雨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半晌后,她说道:“哪天,我看到了她的可怜之处后或许会认同你所说的话。”
      “我告诉你,你表哥我也是个可怜人呢。”江水逸换了副吊儿郎当的语气,“爹不疼娘不爱的,这世上应当没有人比我更加可怜了吧。”
      簌雨默默转身,不搭理他的话。
      “你其实犯不着同情这个同情那个的。”江水逸拍拍簌雨的肩,“这个世上,可怜的人多了去了,谁有这个闲工夫一个一个去同情啊?”
      簌雨静静地搭下了眼皮。
      “簌雨妹妹,你也无需难过。”江水逸又道,“赖姨也是活该。她身为妾室,理应尽好侍奉主君之责。她冒犯我娘一个正室不说,还说出不想给人做小这种话……五姑姑对她也确实够宅心仁厚了。要是换了我娘……”话至此处,他适时收住了嘴。
      簌雨撇下了嘴角。见江水逸走至她面前,她又勉强将嘴角勾起。

      当晚,宋姨娘朝思暮想的田震虎终于大发慈悲前去探望她了。
      虽然,是去兴师问罪的。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田震虎重重一甩袖,一坐下,就没给宋姨娘好脸色看。
      “郎主……我又做错什么了?”宋姨娘壮着胆子上前去碰田震虎的衣袖,却被无情甩开了。
      “你做错了什么?赖娘初来田府,不懂规矩,你竟撺掇夫人给以她重惩?”田震虎怒道,“你是不是想着,她受了伤,就不会与你争宠了?你倒是打的好算盘!”
      “我是打的好算盘!”宋姨娘不服道,“你怎么不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啊?我撺掇夫人,可这杖责的指令还是她下达的。我还向夫人求情给赖妹妹减去十杖呢,她却命人结结实实地打了赖妹妹三十杖。你怎么不去找小江氏,却来我这儿兴师问罪!”
      小江夫人那双傲视一切的眼睛,若隐若现地浮现在田震虎脑海中。他赶紧甩甩头,企图把那双眼睛从脑海中抹去。
      “小江氏也是你叫的吗?”田震虎声音里透着威严。
      宋姨娘一愣,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半晌,她扑通一声跪在了田震虎面前,如泣如诉:“郎主恕罪。妾身错了。妾身不该把责任全推到夫人身上。妾身不该对夫人有所不敬。”
      田震虎“哼”了一声,偏过头去不愿看宋姨娘。片刻,他腾然起身,留下一串话:“既然知道错了,这些日子就在院子里头好生反省吧。没什么事情也不必出来了。”
      宋姨娘心有不服,但为讨好田震虎,她连连叩首,拿出臣子接旨后谢恩的仪态,不住地说道:“妾身谢过郎主!妾身谢过郎主!”
      待田震虎走后,她就原形毕露了。
      “贱人!贱人!”她叫着,宛如一个市井泼妇,拿起身旁的一个花瓶就要砸。
      全院皆惊。
      “贱人!贱人!”宋姨娘不知疲倦地喊着,看到珠帘后的一只花樽,踉踉跄跄地撞去又要砸。
      “姨娘!姨娘!冷静些姨娘!”大丫鬟金钿挡在宋姨娘身前,“二姑娘,二姑娘还在帘后呢!你想想二姑娘吧!你想想二姑娘吧!”
      然,她的这番话并无任何效果。
      花樽碎裂的声音分外清脆。
      “啊!”随着这声叫喊,渲雨拨开帘子,慌忙逃路。一双黑深的眼睛,衬得她如同一只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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