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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秋蓬山案·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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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子婴买了丸子是心满意足地饱了,翟宴山也被他塞了几个,嘴里头还都是甜味。二人并肩走着,咂着嘴在街上晃悠。
“时候差不多了,该去找个车夫赶回去和长老们回合了。”
翟宴山抬头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兴致未尽的师弟,有些无奈地提醒道。
谢子婴小声地打了个嗝,不好意思地笑着看向师兄,连声道“是”。
二人沿路打听车行的位置,没费多大力气就找到了车行。里头三三两两坐着几个车夫,这会还在用本地的方言聊着天。
车夫一见有客人来,而且二人穿戴大方,神情俊逸,气度不凡,一看就像世家公子。于是纷纷连忙起了身,一齐看向二人,争先恐后地问着:“这二位公子要上哪去?我拉的车最快,保准给您俩稳稳当当安安全全地送到。”
“别听他瞎扯,我拉的车才最快,他上回拉车还把人给摔了,坐他的车不值当。”
“从这到城西我就收七文,他们都要十文,公子还是上我这好。”
翟宴山微微倾身算是打了招呼,微笑道:“我们兄弟两人打算去秋蓬山那,不知道有没有师傅方便的?”
话刚一出,几位车夫突然就沉默下来,眼神躲躲闪闪的,先前热乎的劲头没了个干净。
“这…不瞒二位公子,我们现在不接去秋蓬山的单子……”一位车夫讪讪地笑着。
“那秋蓬山附近呢?山脚不远处的城镇也行。”谢子婴挠挠头。
“这….那一块都不接的。”
“若是加钱呢?我们兄弟二人上那有急事,劳烦各位师傅了。”
一位车夫叹了口气,为难地道:“二位公子,这不是钱的问题……”
谢子婴撇了撇嘴:“那究竟为何?路程打折也不行,加钱也不行,总得给个理由不是?”他的声音拔高了一些,惊了树上的鸟雀。
几位车夫沉默之际,车行的掌柜听到了动静连忙出来打圆场。掌柜一身枣红色的云纹衣裳,脸上堆着笑容,面上的肉都叠在了一起。见他搓着手,露出几颗金镶的牙,神色恭维道:“二位公子对我们的车夫有什么意见?尽管和我说,我是这儿的掌柜,姓刘。”
“刘掌柜好。”翟宴山温声道,“我们二人想要去秋蓬山,你这儿的伙计都不肯接。这是为何?”
刘万福神色一愣,连忙解释:“二位公子是外地人吧?”
谢子婴点头:“这有什么问题吗?难不成你这儿只肯运本地人?如此这般,我们还是去找别家的车吧。”言罢抬脚就欲离开。
“不是不是,二位公子误会了。”刘万福着急地摇头,“二位公子既然是外地人,那肯定不知道我们城最近发生的事情了。不止是我们家的车行,这城里所有的车行都一样,公子去其他家也是一样的。”
“师兄,不然干脆御剑去算了,也快些。”谢子婴凑到翟宴山耳边小声道。
“你忘了规矩了?城里是不允许御剑的。再说那儿地形复杂,没有熟悉那儿的车夫,很容易迷路。”翟宴山的耳侧满是谢子婴说话时扑来的热气,弄得他有些痒,他微微偏了头,低声回答他。
刘万福也不管二人的私语,转了转眼珠子,继续道:“不过我这里有一人能接,就是不知道现在还肯不肯。这人不大听我的差遣,二位公子可以自己去找他碰碰运气。他人住在坤元当铺旁边小巷子里的最后一间屋子,姓马,叫马笛。”
“哪有这种事,他是你的伙计怎么还能不听…..”谢子婴话还没说完,翟宴山就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再纠结,温声道了谢,拉着谢子婴离开了车行。
车行内的车夫在刘万福回房后也小声议论:“你说掌柜是什么意思,马笛那小子真的还能拉吗?”
“他急用钱,保不准还会接。毕竟他是唯一一个去了那里还没死的。”
“反正他要是出事了,掌柜的也不亏。若是他又成了,掌柜的还能拿提成,我们这些替人干活的不就是这种命吗。”
一众车夫叹了口气,摇摇头便没再将这事放在心上,继续围坐着继续方才的话题。
谢子婴被师兄拉着走时也小声和师兄议论:“师兄,你说这儿为什么没人肯去秋蓬山啊?”
翟宴山刚向路人询问坤元当铺的位置,笑着道了谢后转过头来看向师弟,抿着嘴摇了摇头:“等会找到了那个马笛之后我们好好问问。”
“总觉得奇奇怪怪的,你说这和三针堂主贺寿会不会有关系?”谢子婴双手抱在后脑勺,嘴里衔着路边一个小孩送的野花,自己小声地嘀嘀咕咕,“诶师兄,前边那个好像就是坤元当铺。”
前头一幢木头房子,有些地方已经被时间腐蚀了,露出几个蛀洞。梁上挂着普普通通一块匾,匾上不大好看地写着“坤元当铺”几个小字。若非谢子婴是习武之人,仅靠路人的描述,怕是也不好发现。两块黑布将当铺的其他地方掩得严严实实的,只剩一个空荡荡的柜台。一位黑衣老妪坐在台前,单手托着下巴,眼神阴鹜地打量着来往的人。另一只手拨弄着算盘,算珠不断发出碰撞的声音。
二人被她一阵打量,浑身觉得不自在。谢子婴连忙拉着翟宴山往当铺旁边的小巷子走。巷子不长,里头的房屋都比较破旧简单,尤其是最里头的一家,连门槛都修得破破烂烂,木门也只虚掩着,上头大部分都落着灰,只有门把处依稀有个手印。
翟宴山敲了敲门,没人应答。二人小心推开门,一阵门的“吱呀”声后就再无别的动静。门内厅里长着稀稀疏疏的野草,几个豁口水缸随意地摆在一块,梁上一家燕子叽叽喳喳,在来人后藏了起来。
“马笛?”谢子婴试着喊了一声,在空荡的院里漾开,得不到回应。
他一手握住腰侧的剑,一手护着师兄,小心翼翼地探察着院子。终于在后院的井旁找到了躺在地上的马笛。
他俯身探了探马笛的鼻息,哪料他忽然跳起,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锈刀握在手上,半扎马步倾身盯着二人,警惕地呵了一句:“你们是谁?”
谢子婴看着眼前少年看起来与自己年纪相仿,个子不太高,衣着简单一片素色,上头还沾着些泥土。他细打量马笛,总觉得这张脸隐约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究竟在哪儿见过。
少年还略显稚嫩的脸上早就被世道催得满是老成,常年的日晒使得他的皮肤比起常人都要黑上几分。他的嘴唇有些干裂,嘴角还有着已经结痂的伤,此时的眼神像是蛰伏的鹰一般,紧紧地锁着二人,嗓音略微沙哑,竟然没有几分少年的朝气。
谢子婴双手抱拳微微鞠躬:“我们兄弟二人听刘掌柜说你或许可以带我们去秋蓬山,依他的话寻来,方才敲门未应,只得冒昧登门,还请谅解。”
马笛鼻子哼了一口气,收了刀站直,转身继续从井里打水:“车行里没人敢去了是吧?”
“是,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你们两个要过去,一点也不知道那地方有多诡异?”马笛挑了挑眉。
谢子婴与翟宴山对视一眼,二人都老老实实地摇头。
马笛打了一桶水,提着水进了屋,二人跟在他后边,听他叹了口气,道:“大概一个月前,有一个车夫接了单子去秋蓬山,回来之后突然浑身生满烂疮,不久就烂体而死了。”
“他的家人以为这大概是什么比较稀奇的病,只觉得这是命运不好,下葬之后也没多想。结果不久后一家人都得了这样的病,全都浑身长满烂疮,身上没有一处完整皮肤。”
“请了医生来看之后都束手无策,后来就连医生也得了病,一夜之间全都相继去世了。”
“有别的车夫不信邪,觉得这和秋蓬山关系不大,继续接去那里的单子,结果没有一个逃过了,回来全都上了西天。所以现在没人敢接去那里的单子了。”
“至于那些客人,多半也死得差不多了,情况不比车夫好多少。现在要去那里的人也不多了,你们大概是外地人吧,还不知道情况。”
马笛擦了擦手,说出的话依然没有什么情感起伏:“现在知道了就趁早放弃吧,那边不是你们能去的。”
谢子婴变了脸色,转头看向翟宴山:“那长老们不是……”
翟宴山脸色也不好,却仍安慰师弟:“别多想,长老们有能力保护自己。再说了,三针的人总不能放着长老们不管,一定会有保护措施的。”
谢子婴愣愣地点头:“如此,我们更应该快些赶去了。马兄弟,你有办法带我们过去吗?”
马笛还没见过完全不怕秋蓬山怪病,反而还要着急赶过去的人,有些愣神,片刻才道:“去也不是不行,就是收费挺高。”
“钱都不是问题。”谢子婴连忙道,“倒是马兄弟,为何你敢去那里?”
“没钱呗,只能干些别人不敢干的事情。”马笛的目光放在桌角不齐的桌子上,不露痕迹地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为何,我去了之后竟然没有得病,现在已经有六批人想把我抓走去做研究了,所以方才你们进来的时候我才那般反应。”
他又连忙道:“你们钱得提前付给我啊,去了那你们的死活就和我没关系了,我就是个拿钱带路的人。”
“小师傅放心,我们兄弟二人自有自保的手段,这厢麻烦小师傅了。”翟宴山温声道。
“那行,你们什么时候要走?”马笛撩了撩袖子,“我今日怕是脱不开身,还有私事要急着处理。”
“如此,那就明日出发,鸡鸣之时我们兄弟二人再来拜访。”二人对视一眼,只得无奈答应再等一天。
“行,不送了啊。”马笛随意地挥了挥手,目送着二人出了门,才伸了懒腰,挠着头叹了口气。
“二位住店是一间还是两间?”
“一间一间,一张床就够了,得省点钱。”谢子婴连忙应,二人跟着客栈里的伙计进了房间。翟宴山检查了一下房间,发现不出什么不对之处,才放心地关上了门窗。
谢子婴一整天里走着累了,再加上心里担心得紧,此时有些力竭。半靠在翟宴山身上,皱着脸道:“师兄,长老他们不会有事吧,我等不及。”
翟宴山摸了摸他的头,伸手拂在他眼上,温声安慰他:“别太担心,我们且先暂住一晚,养精蓄锐了再查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先睡吧。”他低声哄道,心里何尝不是满抔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