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报说你喜欢我》嘉九禾

88、第八十八章

　　百日誓师那天刚下完雨，整个空气又湿又闷。开始前淮煊额头发际线处就渗了细细密密的一排汗，用英语报纸折了个脑子遮太阳，自认聪明地问秦霁：“怎么样，像不像海盗杰克？”
　　秦霁非常不给面子地说：“像街边卖大力丸的。”
　　淮煊在这种天气里懒懒散散的，听见这话也没把“自制帽子”拿下来，只反手在秦霁腰上抓了一把发泄不满。
　　“你俩少在我面前动手动脚。”姜天浩眼尖，小声说，“百日誓师了，我最近正心无杂念，不要让我看任何有爱情刺激性的动作。”
　　淮煊欠揍地说：“那你别看。”
　　“煊哥，你怎么这么热？”周航好心地说，“来，学校门口医院发的扇子借你用用。”
　　淮煊看到扇面上的宣传语就一阵胆寒：“不用，你留着吧。”
　　“只看外表，肤浅。”周航如是说道。
　　“不是肤浅，只是比你脸皮薄一点。”淮煊指着“专治男性疾病”六个大字，再看着周航大剌剌地狂放扇动，好心提醒道，“咱还是收敛一点。”
　　“身正不怕影子斜，真正强壮的男人才敢直视自身没有的问题。”他说着说着一挤眼，不怀好意地说，“煊哥，你不会有点啥，才如此避讳吧。”
　　声音不小，姜天浩顿时假作震惊，然后探究地看着淮煊。淮煊本来不在意地哼一声，结果就看到了秦霁也加入的目光，顿时“嘶”了一声，冲周航挥了挥胳膊：“是不是欠揍了，来，给你打个九折。”
　　“不不不，那就是一级残废了。”周航撇嘴，还嘴欠，“怎么还恼羞成怒了呢。”
　　淮煊忍不下去，兜头就是一个暴栗。
　　“啊！”周航呜一声，指着被打的地方朝秦霁告状，“秦哥，你看看淮煊，再看看我脑袋上顶的包！”
　　秦霁声音平静，且只有他们四个能听见：“你这样诬陷我男朋友，我不揍人已经算客气了。”
　　姜天浩摇摇头，周航“嘤”了一声，摇着扇子转回了头。
　　淮煊揉了揉鼻子，借机回头悄么声地冲秦霁耸了两下眉尖，表示他干得好，又用气声说：“你男朋友特厉害。”
　　秦霁神态放松，心里觉得好笑。某人昨晚被逗弄一下就要脸红得冒烟，现在这种不能动真格玩口嗨他倒是特别行。
　　年级组老师开始让按班级顺序进入操场，大家都不由自主吸了口气正经起来。光天化日在如此严肃的场景下聊如此不健康的话题，淮煊又揉了揉鼻子，在心里唾弃了一下自己。
　　入场完毕后工作人员已经在台上开始调试话筒设备，老师们身着正装，排着队进入场内。一班学生见到团长和陆为醉——特别是陆为醉——就疯狂招手，动静大得他不得不偏头来无奈地笑了笑，示意他们安静。
　　惹得一群学生吱哇乱叫。
　　“陆老师今天也太帅了吧！”周航形容道，“这身西装一穿，感觉又有文化又有钱，简直就是集书香钱财于一身的世家公子。”
　　“天呐，简直是咱们班的门面！不对，甚至是咱们整个一中教师的门面！”姜天浩眼睛都舍不得眨。
　　淮煊本来也正和秦霁感叹，结果一看他俩的表情瞬间笑了：“哎，你俩改名么。”
　　“什么？”
　　“一个叫张大嘴，一个叫邓大眼。”淮煊侧身靠着秦霁嘴欠，“再搞个组合，就叫遇陆均沾。”
　　姜天浩和周航：“……”
　　李唯虞听见和几个女生笑了半天，说：“擦擦口水，收收眼神吧你俩，刚一看见陆老师，比我们女生还激动。”
　　“陆帅哥可算我们兄弟呢，当然得捧场。再说，你们上次看见徐老师盛装出席不也叫得花枝乱颤么？”姜天浩说着突然长叹一声，“咱们毕业后就再也不会有这么高颜值的班级了，珍惜。”
　　“咱们一班并肩战斗的日子也没有多久了。”
　　平时没心没肺惯了，突然这么感伤还有点不习惯。李唯虞沉默两秒，摇了摇头：“我不信，大学帅哥一定更多。”
　　这次大会仪式感很足，西装革履的校长和学校干部依次进场在背景墙上签名留念，然后是全体科任老师。闪光灯就没停过，高三学生看得津津有味，觉得这阵仗快赶上走红毯了。
　　几位领导发表讲话后，轮到陆为醉作为年级老师代表上场，他算是年轻有为，又身姿挺拔，风度翩翩，刚一上场就引起了全场轰动。
　　淮煊凑到秦霁旁边说：“一会儿到你上场时估计大家都喊哑了，但没事，我给你留点嗓子。”
　　秦霁是优秀学生代表，一会儿要上台，淮煊自从知道了这个消息就有点兴奋，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很喜欢看秦霁站在欢呼中心，被热闹包围的样子。
　　仍然优秀，自持，却不再如初见时万事不关心、压抑又冷漠。
　　“到时候你闭嘴。”秦霁说。
　　“诶怎么能这样呢。”淮煊说，“为你应援啊哥哥。”
　　秦霁眼尾瞭了他一眼，问：“什么？”
　　他没问全，但淮煊就是听懂了，虽然刚才是脱口而出的，还是低声重复道：“哥哥。”
　　“嗯。”秦霁满意地答应了一声。
　　在外面这样惬意得意的秦霁难得一见，淮煊笑得开心：“这位优秀代表，发言前，你对我的学习态度提前有什么指点吗？”
　　“最近挺听话，态度够端正。”秦霁夸他两句，又说：“所以对你没什么话要说。”
　　淮煊在他这儿特容易满足：“有这两句夸比什么都行。”
　　刚上台的家长代表口音很重，说着提前彩排好的套话，却也是充满鼓励与祝福。下一个要讲话的秦霁得去候场，临走前把稿子留在了淮煊手里。
　　周航见到了，望着秦霁的背影咋舌：“秦哥这么牛的吗，要脱稿啊。”
　　“他别说不看稿子，就是不写稿子也正常。”姜天浩拿着本单词书，边看边说，“他人就在这儿，优秀不需要书写。”
　　底下的学生看到秦霁就欢呼鼓掌，完全不存在淮煊担心的嗓子哑了的情况。他们有真心想从秦霁这儿讨点经验的，也有看到他就盲目崇拜的，其中一个男生在一片沸腾杀出重围，声嘶力竭地喊道：“霁神最牛！我永远崇拜你！”
　　淮煊：“……”怎么还有人抢他工作呢？
　　全场上千人都大笑着往发声处望去，那男生居然一上头，把先前不好意思拿出来的荧光棒拿起来就奋力挥动：“霁神在此！一中最牛！”
　　秦霁：“……”
　　又中二又好笑，大家今天本来就紧张，高考日子越来越逼近，今天的仪式更像是战前吹响的号角，每个人心里的热血都在开始发烫，等着沸腾。这么一闹，顿时如同沸水揭了盖，整个操场振臂高呼的“一中最牛”不绝于耳。
　　淮煊跟周围一圈同学也跟着喊，傻兮兮，但笑容飞扬张狂，惹得隔壁班女生红了脸。秦霁站在台上，望着那个位置的淮煊跟大家勾肩搭背边蹦边喊，一向上台就冷淡的他脸上也隐隐有了笑意。
　　“大家好，我是高三一班的秦霁。”这是秦霁上台第一次用这么规矩友好的开头，也是他第一次在如此炎热的天气里将校服拉链拉到胸口，像一个最传统正经的好学生。
　　全场鼓掌后安静下来。
　　闷热的天气终于开始吹起了风，升旗台上的红旗飘飘，操场边的香樟树枝繁叶盛。秦霁再度开口：“很荣幸今天能站在这里代表高三同学发言。此时距离高考还有一百天……”
　　底下的人安静认真地倾听，认真之余也纷纷感到有点难以置信——今天的秦霁发言居然如此循规蹈矩按部就班，还非常耐心以及……随和，真是非常不适应。
　　团长站到了班级队尾，就在淮煊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周航要和他说话只能尽量小幅度向后倾，再哼哼似的把话往外挤：“今天的秦哥太温柔了吧，我好像能想象私底下你们相处时他对你能有多好了。”
　　这也太刺激了吧兄弟！淮煊生怕团长听到什么再听出什么，忍住踹周航一脚的冲动，低声道：“闭嘴。”
　　周航忍着嘴痒闭上了。
　　但其实淮煊也发现了，今天秦霁心情不错，出奇地有耐心。说得自恋点，秦霁在这学校，也就对他格外有耐心，愿意和他你来我往地说半天废话，否则平时就连做题都是冷静着一张脸，身边就差刻上“没事离远点”几个大字。
　　虽然后来一班学生也差不多看穿了他也是面冷心不冷，都敢上去要他卷子问他问题，偶尔再开个小玩笑了。
　　现在台上的秦霁穿着蓝白校服，身上承了半束阳光，最初见时他身上的那一点戾气早就消失，真正变得有少年意气却又从容自若。他的发言内容没有慷慨激昂，也没有恳切告诫，只是最直接最理智的话语，用他好听、带一点点磁性的声音平静地告诉大家，高考只有一百天了，你的努力，是你踏进考场的底气，你的选择，决定了你自己的未来。
　　发言临近尾声，秦霁立于台上，明显地顿了一下，才再次开口：“高考并不是人生的终点，但这与大家共同走过的一程，这一……三年，却是生命贵重的馈赠……”
　　“秦哥咋突然还会说这些呢，玄幻。”姜天浩觉得有一丝丝诡异，不问清楚不敢感动。
　　周航小声道：“听班长说，稿子最后几句话好像是团长昨晚强制替他改写的，看样子真是。”
　　“真的？怪不得。”
　　“这事问煊哥不就知道了。”
　　淮煊点了点头。他昨晚就听说了，当时秦霁脸上的无语程度简直突破天际，偏偏刚才出教室前团长还在再三威胁，必须踏实念完他改的内容。
　　淮煊看着台上的秦霁明显变得无欲无求的表情，再想到秦霁当时冻得麻木的脸，很没情意地笑了一下，边笑边顺手展开了被折成竖条的稿子，想看看他原来的词是什么。
　　此时秦霁做了结尾：“最后，祝大家高考都能金榜题名，一中再创辉煌。”
　　“拼尽全力，不负此生！金榜题名，为校争光！”
　　耳边是上千个学生齐声的呐喊，淮煊打开纸张，上面没有想象中的满篇话语。
　　这并不是原来的发言稿，大片空白的纸上，只在中间有用钢笔写下的两三行流畅漂亮的字，是秦霁不知道什么时候为淮煊写下的——
　　台上是说给大家听的，给你的话，写在这里。
　　对你的喜欢充裕
　　我们的未来无穷无尽
　　这是秦霁在这一天的誓约和承诺，给了他。
　　淮煊捏皱了纸张，抬头，秦霁正大步走下台阶，明朗挺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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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学习好苦 六一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