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报说你喜欢我》嘉九禾

86、第八十六章

　　话是这样说，可淮煊知道，今天他绝挨不了揍。姥姥躺在床上，因为检测着她身体的仪器，让她看起来一下子变得那么孱弱苍老。
　　看见他进来，她眨了眨眼，试着笑了笑。
　　淮煊的眼泪突然就毫无预兆地再次滚出，姥爷叹了口气，让出床沿的位置，何涧站在床尾偏着头，审时度势，没有说话。
　　淮煊吞咽着哽咽走过去，轻轻捧着姥姥冰凉的手，小心地避开手背上的针管和输液贴。
　　“被吓到了吧？”姥姥的声音还是充满慈爱，只是那么小又那么弱。
　　“你啊。”姥姥小小地埋怨，“这么大的事居然让我们从别人嘴里听到，我都被吓到了。”
　　淮煊点点头，带着鼻音：“我错了，对不起。”
　　“以后不许再犯了，”姥姥委屈地说，“姥姥这么疼你，你谈恋爱还瞒着我。”
　　淮煊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心疼又愧疚：“那您生病了怎么瞒我这么久。”
　　姥姥眼神居然闪躲了两下，躺着乱瞟几下最后定睛到姥爷身上，福至心灵地说：“我跟你姥爷说了，让他不许骂你。”
　　淮煊抹了抹眼睛，皱着眉继续说：“您也是，以后不许了，有什么不舒服要及时说。”
　　“知道了。”姥姥没劲点头，闭了闭眼当答应，“不过，你和那个秦霁同学……你真的很喜欢他吗？”
　　姥爷听到这里，接受不了也不敢发火，憋闷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何涧假装看窗外的风景，仍然不说话。
　　淮煊舔了舔唇，坐得端正了些，心中虽然忐忑，却承认道：“嗯。”
　　但还不够，姥姥生怕自己孙子吃亏：“那他呢，他也够喜欢你吗？比你喜欢他还要多吗？”
　　“他肯定喜欢我。”虽然这么说很不好意思，但为了得到认可，他还是厚着脸皮硬着头皮难为情地补充，“他……挺慎重一人，是喜欢才愿意和我在一起吧，要不早不搭理我让我滚一边去了。”
　　姥姥却听出端倪：“你先喜欢的他？暗恋？”
　　淮煊：“……”
　　沉默就是默认，姥爷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重重地“哼”一声，没忍住地说：“我孙子可真出息！连个告白都不敢！”完全不记得自己原来生气的重点是什么。
　　姥姥也忧心忡忡：“暗恋了多久啊，可别让他觉得是你太主动。”
　　淮煊老实道：“没多久，我生日那天发现喜欢他的的，高考完那几天就在一起了。”
　　姥姥皱着脸：“这还不久？”
　　姥爷听得牙痒痒，又“哼”一声，恨铁不成钢地摔门拂袖而去了。
　　何涧：“……”做他何遇偕的孙子谈个恋爱需要多骄傲吗？怎么还真生气了。
　　又聊了会儿，听说秦霁对淮煊的各种照顾和帮助，姥姥才放下点心，摸了摸淮煊的头语重心长地说：“小煊，你们这条路本就不好走，决定了以后就要勇敢一点，不开心了回家和我们说，我们都在呢。”
　　淮煊到这儿才瞳仁一颤，反应几秒才问：“姥姥，您同意了？”
　　姥姥眼角有些湿润：“我只想让你快快乐乐的，其他都不在乎。”
　　何涧偏过头来，轻轻笑了笑。一屋子人正感动呢，去而复返的姥爷端着姿态，轻咳一声道：“说差不多了？”
　　“嗯。”姥姥说，“我同意了，你不要多嘴。”
　　有了庇护，淮煊母子俩一起看向姥爷。
　　姥爷胸闷：“我连话都不能说，你们做这样子给谁看？”
　　何涧安慰他：“爸，沟通一下吧，憋在心里也不舒服。”
　　姥爷差点吹胡子，一个闷声谈同性恋爱一个不准他多嘴一个还假模假式说沟通，真是欠他三母子的。
　　姥爷清了清嗓子，做好表情管理，重新找回一家之主的颜面，一派严肃正经：“淮煊，你多大了？”
　　淮煊怔怔地，不明白为什么要问这个：“……十七？”
　　“你也知道你十七？”姥爷看着他，“你这是早恋，知道吗？”
　　淮煊疑惑：“您和我姥姥在一起的时候满十七了吗？”
　　“……”姥爷出师未捷，临时插一句，“谁告诉他的？”
　　姥姥举手：“我告诉他的，小时候给他讲故事，他问的。”
　　没法骂人，姥爷只能重新调转话头：“那时候你姥姥十六岁，但她十八岁我们就能领结婚证。你们呢，你们能有什么保证？”
　　淮煊反问：“您觉得您和我姥姥在一起是因为结婚证吗？”
　　姥爷：“……”
　　姥姥叹口气。
　　姥爷侧了侧身避开姥姥的眼神，瞪了淮煊一眼，说：“臭小子，少给我挖坑。”
　　淮煊抿了抿嘴，起身站到姥爷面前，面对面地说：“姥爷，我知道，我和秦霁远远不够成熟，以后关系也不受法律保护，‘永远’这种词语我更不敢说。但是，我真的很喜欢他，我相信您比我更懂这种感觉。我也试着权衡过轻重，但不瞒您说，我跟他告白都是说梦话被他听见的，我没办法，我藏不了。在他旁边我就开心，做什么都觉得有意思，不高兴就想告诉他，就是聊聊天都能高兴起来。这些话可能听起来很酸，也矫情，但我真的就是这样，没什么出息。”
　　姥爷瞥着他：“离了他你活不了？”
　　淮煊摇摇头：“能活，但就老惦念着，不得劲。空落落的。”
　　他不止一次地想，以后当然还会遇见很多很多人，但可能不会再有让他这么心动的了。
　　姥爷教了几十年的书，处理过的各种学生恋爱问题整理成文本得有一沓。但遇上自家孩子，医不自医，他根本没办法狠心处理。
　　“说什么远远不够成熟，人家秦霁比你成熟多了。”姥爷不乐意看他，嘴硬道，“你说说，人秦霁哪哪都好，以前在学校每天小情书收得脸都黑了，怎么最后就看上你了。”
　　淮煊张张嘴，又闭上了，内心不太是滋味。不管事实是谁更优秀，但谁才是亲孙子啊。
　　姥姥不乐意了：“我孙子怎么了？要人才有人才，要孝心有孝心，差哪儿了。”
　　“好意思说。人秦霁，我指导了几天，他去作文比赛就给我拿了特等奖回来。再看看你这孙子，我指导十几年了，到现在作文还是四十分，真是要气死我！”
　　“我一个人的孙子吗？”姥姥拧着眉瞪他，“你就是个老顽固，教一辈子书就只会看成绩。”
　　何涧在窗边找个凳子坐下，悠闲地听他们争。
　　淮煊给姥姥递了一个安抚的眼神，对姥爷说：“是我高攀了您的门生，我承认，那您忍忍，让我继续高攀下去吧，成吗？”
　　姥爷哼一声：“人一身伤都到这儿来了，就为了你这个小王八蛋，我还能说什么。”
　　姥姥和何涧没听懂，淮煊倒是震惊：“您见着他了？你们说什么了？”
　　“随便聊了几句，人家说的比你那些酸话受听多了。”姥爷试着拍拍他的肩膀，又叹口气，最终说，“我也不反对你们了，我就一句话，今天你做的选择，往后别后悔。”
　　淮煊肯定地点了点头。
　　因为不适合做手术，也没有太严重，姥姥第三天就出了院。在这之前何涧和淮煊不放心，让她做足了检查，医生一再放话说可以出院了才接她回家。
　　何涧又在家里跟着照顾了一天才走，淮煊带着姜天浩和周航玩了两天，走的前一天还去找秦霁吃了顿涮羊肉。
　　姜天浩真的贱：“秦哥，您这伤得太重了吧，让淮煊这么个全须全尾的情何以堪。”
　　淮煊还没说话秦霁的眼神已经凉悠悠地杀过去了：“你觉得他也得受点伤？”
　　姜天浩一凛：“不想！淮煊平安健康大吉大利长命百岁。”
　　周航吃着吃着嗤了声：“你现在比我还没眼力见，秦哥能舍得让煊哥受伤吗。”
　　“你也不差，知道他身体不舒服还非吃涮羊肉。”淮煊坐在一旁，风水轮流转，以前他膝盖受伤发炎秦霁不让他乱吃，今天也轮到了他来管着秦霁的筷子。不过秦霁显然没他那么馋，他说什么都听。
　　“靠！”姜天浩吃不下去了，筷子一放，“你俩用不用这么心疼彼此啊。”
　　周航也委屈地控诉：“好不容易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你俩让我们感受一下东道主的热情好吗！”
　　淮煊赶紧调停：“好好好，我的错，尽管吃，您二位要什么我代表我俩给服务。”
　　“这还差不多，等我先去上个卫生间，狗粮吃多了有点撑。”姜天浩起身，“我回来还能大战三百回合。”
　　周航也跟着起身：“我也去，你们俩留在这儿好好反思一下。”
　　等人走后淮煊没心情思考，立马侧身看秦霁：“你耳朵这纱布怎么揭了，碰到水会不会感染啊？其他地方呢，背上的伤还严重吗？”
　　“天气太热了，带着纱布反而容易感染，结痂了没事。”秦霁喝了口水，目光很快地往淮煊脸上一瞥，说，“至于其他地方的伤，等会儿回去找个地方让你检查一下？”
　　“……”淮煊忽略脸上的热意，不怎么坦荡地说，“大庭广众之下，秦哥，你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那回去了再说。”秦霁回答。
　　淮煊听得脸红之下又隐隐心动，不过理智及时叫停：“我还得和他俩回去，这样太不够意思了，而且姥姥发现我不回家住外边得担心，她身体刚好一点……”
　　说着说着发现秦霁的表情越来越不对劲，淮煊停顿，清了下嗓子：“干什么？”
　　秦霁笑了一下：“想哪儿去了，我没带身份证，没哪个酒店会收我们。”
　　淮煊炸毛，压低声音呵道：“我信你的邪，再说谁想那儿去了！”
　　秦霁就一个字：“嗯。”
　　“嗯什么嗯，少故意涮我，”淮煊不服气，“你就是那意思，要不然不……那啥，怎么检查？”
　　秦霁挑了下眉：“给你开视频怎么样？”
　　淮煊：“！”
　　他耳朵发红，脑子里瞬间充斥着各种不健康的名词，还轰隆隆红彤彤地加大加粗。
　　我真是没救了。淮煊自认纯情人设崩塌，再看一眼旁边的秦霁，顿时想干点不纯情的事。
　　“开视频的话，也行，不过你得放开点儿。”淮煊舔了舔唇，重心往秦霁那儿偏了点，两人从肩到手靠在一起，低声说，“秦哥身材这么好，今天穿破洞牛仔裤也很好看。”
　　秦霁意外，以往这人被逗弄了就怂，这次还能反过来调情，进步很大。
　　他们桌在最边上，屏风隔断，后面是太多平凡简单的话语声，桌上铜锅不断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秦霁看着淮煊，这个清亮的眼里有点坏笑又有点期待的男孩，灯光下睫毛在他脸上投下阴影，鼻尖渗着一点点汗，秦霁抬手，轻而快地用指尖揩去，懂得了为什么人说烟火气里也会生出浪漫心思。何况淮煊就是带着热闹一点点走向他。
　　秦霁摩挲着手指，问：“秦哥？你也这么叫？”
　　淮煊：“刚顺嘴了，不喜欢？”
　　“嗯，不太喜欢。”秦霁说。
　　“那就不叫这个。”淮煊目光半合，眼尾一点褶痕，说完低低地喊：“秦哥哥。”
　　秦霁喉结滑动了一下，却看见了淮煊懒着又蔫坏着的眼神，脸上偏又是最无辜的模样，分明是跟他在这儿耍赖，想还刚才那些帐。
　　秦霁被他撩得眯了眯眼，淮煊明显满意了，飞快站起：“去给你续杯茶水？”
　　秦霁却伸手一捞，一把箍住了他的手腕再顺势往身上带，淮煊被拽得措手不及，差点扑了个满怀。
　　“身材再好也是你的。”秦霁答完他前边那句话，再说，“水不用续，等你给我解渴。”
　　这一处位置绝佳，手可攥住横直做依靠，屏风后影影绰绰，有人在这里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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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真心不容易 假心更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