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报说你喜欢我》嘉九禾

49、第四十九章

　　过了好一会儿，淮煊终于平静下来，抵着头后知后觉有点丢人，他小学三年级后就没在人面前哭过了。
　　秦霁一直没说话，淮煊想着这人估计是怕他尴尬，所以选择无声的陪伴胜有声的安慰。他吸吸鼻子，正开始感动，就听见了特别熟悉的声音。
　　头以秦霁的肩为圆心，转个三十度，眼睛锁定目标——声音来源于秦霁的手机。
　　亏他还想什么无声的陪伴，秦霁居然在玩有声的游戏。
　　还是俄罗斯方块。
　　淮煊从他肩上起来，用手机屏幕当镜子照了照额头上有一小片因为抵在T恤上留下的红印子，眼睛也红，鼻头也有点。
　　淮煊:“……”
　　实在是丢人啊。
　　秦霁玩着游戏看都没看他，只说:“我的水你可以用。”
　　淮煊默不作声地拿了，用水简单冲了个脸后清爽了许多，才盘腿坐回了他旁边。
　　“你这还要多久？”淮煊问。
　　话音刚落，秦霁从微信小程序里退了出来。
　　“玩吃鸡吗？”秦霁问。
　　语气自然，与平时没有两样。秦霁没有让他难堪，他哭泣时秦霁给他时间和安静，他平静后秦霁就开始玩游戏，仿佛刚才他只是休息一下，而秦霁跟往常一样，自己做自己的事情。
　　这让淮煊觉得，刚才就和平时课间他睡了一觉，醒来，而秦霁就坐在一旁玩着手机一样没什么不同。
　　这种体贴让他松了口气。
　　“好。”淮煊点开游戏。
　　他想着周航他们几个应该都还在睡，然而并不是，周航张乐乐姜天浩以及班长都在线，而且都在游戏中，显然是四人局已经满了。
　　淮煊邀请了秦霁:“咱俩双排吧，经典还是娱乐？”
　　“经典，去雨林地图吧。”秦霁说。
　　“好。”等待的时候淮煊委婉地说，“你这名字……‘菠萝苹果香梨耶’，呃，不像你的风格。”
　　特别是这个“耶”，简直对秦霁现在这张驴脸的嘲讽。
　　“不是我取的。”秦霁简短说。
　　“这么……可爱的名字？”淮煊奇怪，有谁能动你的手机。
　　“小姑娘就爱这种装可爱的名字。”飞机起飞，秦霁随便解释了一句后问，“跳哪儿？”
　　“……度假天堂。”淮煊找死。
　　秦霁眼都没眨，定了点就跳了伞。
　　小姑娘……淮煊晃了一下神，小姑娘？好朋友？女朋友？
　　秦霁谈过女朋友？以前的现在的？可爱吗？漂亮吗？在哪儿？秦霁以前的学校？
　　淮煊被自己一系列的问给问倒了。
　　他玩游戏挺溜的，没想到只是黄金段位的秦霁，用那双写好字打好球的手玩得更厉害。
　　搜枪弹找药物寻三级装备目光毒辣手速一绝，狙人头扫敌人开游艇摩托定位精准干脆利落。淮煊看着他仿佛写着“我先冲”“不要怂”“一起上”的背影，只能弱弱地发出一句“救救我”。
　　淮煊:“……”
　　被扶起后淮煊打了一针肾上腺素，又喝了两瓶能量饮料，刚缓过劲，又得开始跑毒。
　　以往都是他带着周航他们上分，还被开玩笑说是“挂逼”，今天不知道是状态不好还是被秦霁影响，他刚对上一人，一梭子打出去，对方居然没跪下满地爬。
　　成了傻逼。
　　一局结束，胜利的两人连“54321”都没等完就退出了。淮煊只杀了五个人，零助攻，心情不是很美丽。
　　周航发来邀请的消息，被他无视了。
　　“这次去哪儿？”秦霁问。
　　“都可以。”淮煊抿了抿唇，顿了顿又开玩笑似的试探说，“我送你一张改名卡吧，这名字总感觉和你不匹配”
　　秦霁看了他一眼，淮煊假装没看到地说:“不改就走吧，咱们去哪儿？”
　　“给我吧。”秦霁却没移开眼睛，“我也看不惯这名字，就是改名卡被用光了，我这几天也没上线，所以一直没管。”
　　“哦。”淮煊低头鼓捣两下，把卡赠送给了他。
　　“谁给你取的这名字，没被你用眼神杀死？”淮煊扯扯裤腿。
　　“我堂妹，前几天来我家玩，我妈让她玩我电脑。”秦霁说。
　　淮煊“啊”一声，心情终于轻松后又笑话自己有病。
　　秦霁其实也不知道改成什么，他之前的名字是随便敲上去的乱码，他看了看淮煊的——不学语文受害者。
　　什么乱七八糟的，秦霁淡淡笑了一下，被淮煊敏锐地捕捉到了。
　　“啧，别零步笑五十步，”淮煊说，“有本事你起个清新脱俗高大上的？”
　　秦霁还真是个起名废，他看着输入框，松了劲刚想输入就被淮煊拦住:“你不会想乱打一通吧。”
　　秦霁承认:“省事。”
　　淮煊笑得不行:“要不你起个‘努力学习全科受益者’？”
　　秦霁扫他一眼，脸上就差写着“你觉得我和你一样智障吗”的字，淮煊切了一声。
　　“好了，”半分钟后秦霁说，“这次你想去哪儿？”
　　淮煊一看，大厅里他这位队友的名字真变成了“学习语文受益者”。
　　起了这么个名字，不像是受益者，倒像是……淮煊看着自己名字，思维一晃，突然拐出两里地——他有些飘忽，这……怎么有点像情侣名。果然是暗恋催人想入非非，淮煊自觉魔怔，轻轻甩了甩脑袋说:“沙漠？”
　　“好。”
　　淮煊恢复心情后终于正常发挥，和秦霁配合得把其他碰上的对手杀得怀疑人生。
　　玩了很久，淮煊突然说:“对了，回去后别跟他们那群人说今天的事。”
　　秦霁看着他，眼里藏了一点看不出的叹息:“好。”
　　淮煊往后一靠，说:“章择栖消失快十八年了，可从他发了那条消息后我就有些担心，他会不会突然不识趣地出现。那相当于揭开我妈和我奶奶的伤疤撒盐，我怕好好的生活又因为他一团糟。”
　　这种未知的情况无解，秦霁看着他的侧脸说:“要是真来了，你最好提前把他揍远点。”
　　“可行。”淮煊冷笑了一声，“最好是别来。”
　　“对了，再强调一遍，我，咳！那啥，不准说出去，知道吧。”他又说。
　　“嗯。”秦霁觉得自己绝不是话多的人，这人还得提醒两次，估计是真的很怕人真知道他哭鼻子。
　　想到这儿他又笑笑:“之前看电影周航憋着眼不流，是谁说的‘男人哭吧不是罪’？”
　　淮煊非常无耻地说:“姜天浩。”
　　“话说以前就我知道的章择栖抛下我奶奶这事，连周航我都没说。”淮煊叹口气说，“我连这个都没告诉人，以为那够不是人的了，啧。”
　　秦霁之前听周航说过，他和淮煊小学就认识，初中就同班。而这么多年，周航都不知道这些，也就是说，淮煊把这事埋在心里，从来没跟人倾诉过。
　　“为什么？”秦霁下意识地问，“为什么没告诉他？”
　　“每个人都不容易，所以就不要去打扰别人快乐的时光了吧。何况我很少想起这些，只有很小的时候，那会儿被邻居当面背面的可怜和指指点点，我会不高兴，也有一点难过，后来搬家后就没什么感觉了。”淮煊双手搭在膝盖上，噘噘嘴说，“而且小时候周航笑得憨兮兮地来找我玩，我总不能跟他谈些他听不懂，但又不开心的事吧。”
　　我不奢望别人设身处地地理解我的难处，所以我只想感同身受别人的快乐。
　　这样最简单。
　　他说得轻描淡写，实际上这些事真的挺久了，说出来比想象中更轻松，而且感觉通透了很多。
　　但秦霁脸色却不太好看，冷冰冰之中偷藏着怜惜和掺杂的不爽——当年的小男孩那么无助，戳在人群中央任人假意怜悯，处在搬弄的嘴舌之中被人奚落。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也许却正和别的女人在外快活逍遥。
　　淮煊余光不小心瞄到秦霁的神情，有人替自己不爽的感觉超乎想象的好。淮煊突然勾住秦霁的脖子:“别气了同桌。”
　　“我有什么好气的？”秦霁没好气地看了一眼没心没肺的这人。转念一想突然又庆幸，幸好淮煊很乐观，还能时不时就笑得真心实意，成长成为一个意气飞扬的少年。
　　“不气不气，”淮煊突然发现他有点饿了，不对，是好饿，“我们去正街拐角那家的铁板烧吧。”
　　秦霁:“有什么事能抵挡你吃吗？”
　　淮煊:“没有。”
　　他从秦霁肩上收回手正要起来，一用力差点又摔回去:“嘶……”
　　“怎么？”
　　淮煊用脸皱成一团的表情缓慢且小心地把盘了半天的腿伸直:“腿麻了。”
　　秦霁看了片刻后无奈地说:“伸过来。”
　　“干嘛？”淮煊边问边迟疑地挪过去。
　　秦霁没说话，伸出手开始给他捏腿，他感觉到淮煊一僵，过了一会儿才慢慢放松下来。
　　淮煊安静了一会儿，才看向秦霁垂着眼看他腿的样子，他有些逃避地说:“不用捏了，一会儿就好了。”
　　秦霁没停:“捏了能好得快一点儿。”
　　“你赶时间吗？”刚问完肚子就叫了一声。
　　淮煊:“……”这肚子坏他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秦霁本来平静的脸上有了一丝笑意:“本来不赶，现在感觉挺急的。”
　　“……”淮煊面色坦然地把脸转向一边，耳根却漫上来一阵热意。
　　雾不知道什么时候散了，阳光穿过薄薄的云层，攀附在铁网上的绿叶上的水滴变成了剔透的金色。
　　过了一会儿，淮煊惬意地眯着眼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着叫“不努力学语文受害者”和“努力学习语文受益者”，结果突然想到只能取七个或者六个半字的名字，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