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报说你喜欢我》嘉九禾

32、第三十二章

　　淮煊和何涧到姥姥家的时候中午了，刚踏进院门，姥爷正坐在院子的树荫下看报纸，见到他们就推了推眼镜，拿出扇子，然后颤悠悠喊:“蔓蔓，祖宗来了——”
　　何涧喊了声爸就闭嘴了，只有淮煊还乐颠颠:“我还给您带礼物了呢。”
　　姥姥应着声儿拿着喷壶走出来，看见俩人高兴得不得了:“你俩怎么来了！”
　　“表哥说今年想让我和淮煊一起去给舅舅扫墓，”何涧说，“他们没在吗？”
　　“还没来。”姥姥随便应着何涧，伸出手，眼睛都笑得眯起来地看向淮煊，“煊儿啊，累不累，渴不渴呀，饿不饿？”
　　淮煊弯着腰把脸递到姥姥掌心，乖巧地说:“有点，姥姥，能点菜吗？我想吃涮羊肉。”
　　“当然可以啦！怪不得你表舅昨天带了半扇羊肉过来，原来是给你这个馋鬼的。”姥姥刮了一下他的鼻子，“晚上回来了架火烤肉，吃不吃？”
　　“那必须啊！”淮煊嚯嚯笑，“太爽了。”
　　姥姥笑眯了眼：“等着，先给你拿好吃的。”
　　“谢谢姥姥。”
　　何涧把礼物都提到屋里，淮煊则接过姥姥手里的喷壶要去浇花，姥爷睨他一眼:“少给我卖乖。”
　　淮煊在他面前浇花，故意嘚瑟气他:“我给姥姥卖的乖。”
　　“上次卖乖第二天就去打架，这次准备干嘛？”姥爷在摇椅上躺下，悠悠然地问。
　　上次打架的那人现在可是我同桌，淮煊心里叨了一句，随即想起既然上次秦霁就在这片和他们碰的面，应该住不至于太远。
　　这么想着，淮煊觉得秦霁应该不难找吧。就近原则，淮煊问:“姥爷，问您个事呗。”
　　姥爷打开了旁边的收音机，咿咿呀呀的戏曲顿时充斥了耳朵，摆明是不想理他。
　　淮煊“大逆不道”，直接给他关了，还上手提高，做出要松手摔个稀巴烂的姿势。
　　姥爷扇面一收，用扇骨往面前淮煊的腿上抽:“小王八蛋，问。”
　　淮煊搓了搓腿，笑着拉了个小板凳坐着凑过去:“您知道这周围有没有姓秦的人家？”
　　“姓秦？”姥爷思索了一会儿，最后摇摇头，“没有。”
　　“没有？”淮煊说，“真没有还是你蒙我。”
　　这老顽童还跟他兜圈子:“周围确实没有嘛。”
　　“那就是远点有咯。”淮煊上道地给他捶腿，“您无所不知，小人佩服。”
　　姥爷被捶得通体舒畅，说:“泰和苑那儿，姓秦的好几家呢。”
　　“啊？”淮煊手一顿，“这么仔细您都知道？”
　　“去年有个学生家里出事，我过去家访。”姥爷说，“而且那几家都是亲戚，我也就知道这么点。欸，姓秦的人那么多，你问这个干嘛？”
　　“返聘人员还家访。”淮煊嘟囔一声，腿不捶了，花也不浇了，起身进了屋往沙发上就是一躺。
　　问个姓秦有什么用。淮煊拿着手机在手心有一搭没一搭地拍，觉得给秦霁惊吓还是太不容易了。他翻身坐起来，打开和秦霁的聊天界面，决定不做大海捞针的事，所以先给秦霁发个消息问问。
　　泡面:同桌，干嘛呢？
　　大概两分钟后秦霁回:玩游戏
　　泡面:你还会玩游戏呢
　　秦霁:……
　　淮煊笑了一下，及时认错。
　　泡面:对不起，我的错
　　又你来我回地聊了几句，秦霁回消息打游戏也不顺畅，直接问:有正事没？
　　淮煊啧一声，犹豫了两秒也直接问:你家住哪儿啊？
　　秦霁奇怪，直接退了游戏，回道:你问这个干嘛？
　　泡面:哪天等我去姥爷家，去你家找你玩呗
　　秦霁想起昨天下午他临走时，淮煊正说要和大家去爬山，看起来很期待。有时间的话，一班的人总是喜欢聚在一起玩，淮煊每次都算重要角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这边。
　　秦霁喝了口水，回:你来了再说吧。
　　淮煊等了半天，等来这么一句，还带了句号，他撇撇嘴，回:你说呗，说不定我晚上就能蹦到你卧室窗上，到时候给你送去个美梦？
　　秦霁下意识看向窗户，然后怔了怔，又收回视线，他回:美梦还是噩梦？
　　泡面:你干脆点就送美梦，再磨叽能送个屁啊！
　　秦霁嘴角一弯，回道:泰和苑，够吗？
　　“！！！”淮煊咬了一下曲着的食指关节，喃喃道:“这么巧？”
　　他正要回，秦霁那边又发来一句，说要下了。
　　泡面:？
　　秦霁发了个截屏过来，展示了他手机那虚弱的电量。但淮煊却看到的是另一件事——这王八蛋居然没给他备注！
　　淮煊气得吃饭时多塞了一碗，吃完又去烦姥爷:“您去家访的那个学生叫什么名字还记得吗？”
　　“我没老年痴呆，这才过去多久。”姥爷不服气地说，“叫秦梦生，成绩挺好一小姑娘。”
　　淮煊还想再问，刚好表舅来了，一阵招呼间也没机会再谈那个话题。扫完墓回来时黄昏时分，姥爷又去遛弯去了。
　　淮煊坐不住，吃碗面条就溜去了泰和苑。
　　本来还想再套秦霁两句话，让他直接把门牌号都说出来，一开门就蹦他面前吓死他。结果这地方安全意识也太强吧，好说歹说，门卫死活不让他进去。
　　到都到了这儿，他也不甘心走。最后只能不情愿地给秦霁打了个电话。
　　“喂？”秦霁的声音传来。
　　淮煊叹口气:“下楼。”
　　“下楼？”秦霁那边一声轻响，随后语气有些不可思议，“你在哪儿？”
　　“你家小区门口。”淮煊说。
　　“你……”秦霁停了两秒，才又问，“什么时候来的？”
　　“今天。”淮煊说，“你多久能到啊？门卫看我跟看贼似的。”
　　“二十分钟。”
　　淮煊听见秦霁声音有些喘:“你没在家？”
　　“嗯。”秦霁应了一声，又补充说，“不远，你先等会儿。”
　　“好。”淮煊后知后觉自己有些唐突，他说，“那行吧，我先挂了，你慢点也行。”
　　秦霁到的时候，穿着一件橙色圆领卫衣的淮煊正蹲在路边，他不知道从哪里薅了根草，脑袋埋在一只手臂弯里，一只手正用草在地上划拉着。看见他时，秦霁并不知道心里那是什么感觉。听见淮煊说在他家门口时，跑下楼的途中心跳很快，可坐上车直到此刻，还是不太平静。
　　好像是一点点的愉悦和期待。
　　他走到淮煊面前，这人仿佛放空了自己，并没有察觉。秦霁低头看着他的发顶，黄昏下淮煊的头发被柔和的光染成浅金色，划拉的手指透着柔润的光。秦霁一时有些微的不真实感。昨天那个坐在他旁边的人此刻出现在这里，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上个寒假第一次遇到的淮煊。他那时候那么干净，和他们对上的时候微翘的嘴角还含着笑意。他当时一眼就觉得，对面的淮煊和蒋旭那一群人格格不入。
　　而当时和他针锋相对的淮煊，现在居然听话地蹲在这儿等着他。
　　秦霁笑了一下，然后伸出脚踢了踢淮煊:“诶。”
　　淮煊反应不大地抬头，看到是秦霁时草一扔就蹦起来:“你……啊啊啊——”
　　秦霁看他腿一软然后就是一通龇牙咧嘴的痛呼，再看他撑住退站都站不稳的样子，想都不用想，这人蹲久了腿麻了。
　　淮煊感觉一起来整个下半身都通了电，又疼又麻，脚趾都动不了:“秦霁！你倒是拉我一把啊！”
　　秦霁无奈地扶住他:“你这是蹲了多久。”
　　“你不是二十分钟能到？”淮煊看了眼手机，再瞪他一眼，“看见没，二十六分钟！四舍五入三十分钟了，再入就是一小时！”
　　你怎么不说一晚上。秦霁心里想着，不过确实是自己理亏，于是只能解释:“有点堵车。”
　　淮煊活动了几下脚腕，问他:“哪儿去了，还打车来的？”
　　秦霁说:“医院。”
　　“医院？”淮煊一顿，脚都不动了，“你哪儿不舒服？严重不……那我叫你来……”
　　“停停。”秦霁带着他走两步，“不是我，我在医院陪我妈。”
　　淮煊倒是第一次听他提起自己妈妈，又问:“那阿姨没事吧？”
　　“没事，这两天就出院了。”秦霁说，“我爸在那儿陪着呢，我本来晚上也是要回来的。”
　　“那晚上你一个人在家？”
　　秦霁看他:“要不然？”
　　“哦。”淮煊抽出秦霁握住的手腕，自己站直，甩了甩腿，精神百倍地说，“那咱们玩儿去？”
　　秦霁手中突然空了，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然后收回:“玩儿什么？”
　　“你对这儿熟，你定呗。”淮煊说，“或者上你家坐坐，是吧……等会儿，谁打我电话。”
　　“喂，姥姥，我没当逃工。”淮煊说，“我和同学在一块儿呢。”
　　“不是说吃烤羊肉吗，你表舅都架上火了。”姥姥说，“你赶快来，对了，你什么同学，把同学也叫过来。”
　　“我——”淮煊还没说话，电话就被挂了。
　　“我忘了这事了。”淮煊眼睛转了一下，说，“秦霁，你喜欢吃烤羊肉吗？你请我呗。”
　　结果秦霁不上当，也不听他打马虎眼，直接问:“你姥姥让你回家？”
　　“晚点儿再回去。”淮煊也不放弃，说，“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什么好地方？”
　　淮煊上手抓着他就走:“走就对了。”
　　走到胡同口的时候，秦霁打量了一下。淮煊怕他不走，生怕他问什么然后就溜，结果秦霁没说话。
　　其实秦霁从刚开始就心里大致有了猜测，只是他还是由着淮煊拉着自己就走。
　　也许是因为他和淮煊在学校千里以外的地方见到了面，没有其他好玩活泼的同学，就只有他们，所以会有……亲近感；也许是因为淮煊来了这里，特意去他家小区门口见他，让他觉得淮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他当成了朋友，他不忍心败了他的兴；又也许，是因为比起自己一个人在家，和淮煊这么咋咋呼呼的人一起会有趣很多。
　　奇怪，明明他以前不是个钟爱热闹的人。
　　他们站在门外，都能听到里面的笑闹声。淮煊这才揽住他的肩坦白:“我表舅烤羊肉一绝，赏脸尝一口？”
　　秦霁无语，反问:“我说不你松手？”
　　“那必须不能。”淮煊怕他跑，把门开了先推了秦霁进去，然后自己再慢慢跨进来关上门。
　　这一副押犯人上堂的架势动静不小，院子里几个人和秦霁面面相觑，秦霁难得尴尬到失语。
　　“我们回来了！”淮煊走到秦霁旁边，姗姗介绍:“我同学兼同桌，怎么样，是不是超级无敌很非常帅？我带他来玩儿。”
　　秦霁想，他还是天真了。他刚只想着有人，但没想到有这么多人，还都是长辈，他一向的冷脸大法也没办法施展，于是就这么技穷了。
　　好在大家都很随意，和他热情地笑着打了招呼，问淮煊怎么有这么帅的同学。姥姥还要上来亲自牵他，院子里本来有两个小孩子正绕着柱子打闹，见到秦霁后那个小女孩跑过来就扑到了秦霁腿上，仰着头笑得又甜又乖:“哥哥！你真好看呀~”
　　大家都被逗笑了，淮煊也笑得不行，他看向秦霁，这人正茫然地看向他。
　　淮煊第一次见到秦霁这样，正想嘴欠时，就听从里屋走出来的姥爷眯着眼睛不敢相信地叫:“秦霁？”
　　秦霁转头，也有些惊讶。
　　淮煊听见秦霁也说:“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