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报说你喜欢我》嘉九禾

10、第十章

　　淮煊从小见过的什么市长厅长局长等等的子女，全不是漫画书电视剧里仗势欺人的那类纨绔子弟，反而全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属于吃个饭都要细嚼慢咽，不能吧唧嘴那种。
　　但秦霁可太不一样了。淮煊永远记得第一眼看到秦霁时，这人穿着深色夹克，裤脚裹在靴子里，全身都是低气压，一个道上混的老大气势都能冲天了。
　　虽然相处了几天下来，淮煊感觉他并不完全是那样，难道是人靠衣装那天穿得太机车太冷了？算了，他那天摸到钢管就砸人的动作和杀死人不管不问的眼神，可不像是一朝一夕能成就的。
　　实在不像是有个市长爹的人。淮煊这么想。第二天他见到秦霁的时候没忍住多看了几眼，颇有种看虎成了猫的感觉。
　　“煊哥，你老往秦哥身上看什么？”周航刚到教室，叼着包子一进来就跟个喇叭广播似的。
　　淮煊:“……”
　　你是不知道尴尬二字怎么写，还是不知道人该怎么做？实在没有半点眼神嗓门又为什么能这么大。淮煊尴尬之余全是心累，只希望秦霁一如既往地懒得开金口。
　　但秦霁比起懒得开口，更不愿意如他的愿，于是侧头看了眼他，问:“您有什么看上的吗？”
　　“没，就你这边阳光充足些，看着心里就充满了希望。”淮煊面无表情转回去，“希望值已满，勿扰。”
　　为了他的第五名，淮煊转过头去一咬牙就翻开了文言文资料。表面上很酷，但内心的悲壮，活像是让他送半条命过去给语文蹂躏。
　　一中竞争本来就很激烈，淮煊还在实验班。上次虽然考了倒数第一是个意外，但他平时在全校十名左右，偶尔滑个队就十五名开外了。越往上还越难，看着只有五名的差距，但其实不太好拉。
　　周航服气:“煊哥，您为了不考倒数第一，这精神，我服了。”
　　周航上次考试也是吊车尾，事实上他每次都吊车尾，不过他吊的班里的，所以这次得抓紧时机赶紧嘲笑，要不以后没机会了。他们俩就是吊五菱宏光和平价摩托车的区别。平价摩托车虽然不高档，但能穿过各种羊肠小道，好抄近路赶上高速行驶的大巴车。
　　淮煊转着手里的笔看他:“你这次别倒数第一，让我碰到就完了你。”
　　“我昨晚做梦梦见我考三十名了。”周航抖着腿，“这是好征兆，您可逮不着我了。”
　　“梦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淮煊说，“航航，第一，别让我失望哦。”
　　周航:“煊哥，您用大白话损我功力不差的。”
　　淮煊:“但不足以表现我。”
　　下午是第一次正式排练，秦霁拿着昨天分到的稿子，从一坐下就在看。
　　李婧很欣慰，跟其他的同学说:“秦霁同学也认真起来了。”
　　秦霁顿了顿，很识趣地没说自己还没看过这稿子，马上要开口了，还是得过一遍的。
　　由此可见，两位老师是有多信任他。
　　“淮煊，”李婧心情不错又问淮煊，“你订衣服了吗？”
　　“不是还早吗？“淮煊眼神跟个待宰小羔羊似的说。他可不想做惹她生气然后怒指江山连累无辜子民受苦的罪人。
　　“我就一问，”李婧被他这样子气了一下，“昨天跟学校申请了后，学校同意给你们班舞台剧服装费用报销。”
　　淮煊秒变脸:“李老师，给你点赞！”
　　大家开心地跟着鼓掌吹李老师的彩虹屁——又省下几百块钱，校庆结束班级聚会烧烤有了！
　　淮煊没什么戏份也没什么词，那几句话跟车轱辘似的早被他滚熟了。秦霁在试读的时候他正好去上厕所，所以等他回来正式开始排练的时候，一听见秦霁的旁白就被惊艳了。
　　“Tomorrow is Christmas, but della is very sad because she has no money to buy Christmas presents for her beloved husband Jim. She saved only $1.87, hard enough, but not enough to buy Jim a present……”
　　明天是圣诞节，但德拉感到很难过，因为她没有钱给她深爱的丈夫吉姆买圣诞礼物。她只存了1.87美元，攒得足够辛苦，尽了全力，但还是不够给吉姆买一份礼物……
　　淮煊听他沉稳而流利地讲一口地道的美式英语，嗓音有些低沉磁性，但又带着少年人的单薄，甚至有些许与他面上不符的明朗。细听，像一口醇厚浓郁的咖啡，带着热气，在微寒的春光里细腻地温暖喉咙。
　　嗯……不愧是市长儿子。
　　徐扬和李婧觉得自己这个学期捡到了宝，捏着稿子笑得像两朵花——一朵美丽的桔梗，一朵食人……还是向日葵吧。脸圆而大，且不太平滑。
　　学校非常丧心病狂，他们班依然还有两个自己的单独节目，周航张乐乐他们商量了好久，最后觉得还是保险起见，来个小品吧。周航很开心，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天生为舞台而生的……小品演员。
　　还剩一个节目，班级愿意上台表演的人员实在是枯竭了。不知道是哪个坑爹的，更不知道怎么知道他淮煊会弹钢琴，于是强烈建议让他为班级做出贡献，引起了大家的强烈认可。而且唯恐夜长梦多，手慢无似的给他报了名，估计也是不知道报什么曲子，就填了个《梦中的婚礼》。
　　上晚自习时回到教室的淮煊听到消息后:“……”
　　张乐乐作为文艺委员反正也逃不过，硬着头皮做了代表跟淮煊说:“我觉得您弹钢琴肯定特别帅！”
　　我他妈！淮煊还觉得舞台剧耽误了他下午学习时间，影响了月考考第五的步伐，结果那只是小菜，后面上的这酒才是真够喝一壶的。
　　“你们就算要报吧，报个什么霸气点的《命运交响曲》我都算了，但你们这《梦中的婚礼》，这是什么即将引发早恋早婚的导`火`索，一点不符合高中只爱学习、学习将我送往更好未来的宗旨。”
　　“煊哥，青春期没有甜蜜幻想多遗憾啊，我们觉得您这么帅气潇洒，一看就非常符合一中广大青春期少女心中的幻想。高中生活多累啊，您颜值高者多劳，满足她们的愿望吧。而且我们都觉得你太帅了，几句台词还要黏着翘胡子的中老年角色不足以表现你的帅气，我们都觉得你这样浪费颜值是暴殄天物。”张乐乐往后一使眼色，全班转过来看着最后一排的淮煊疯狂点头。
　　淮煊面对一群哈巴舔狗马屁精实在发不出火，虽然极其不想成为什么幻想对象，然并卵，于是心烦地叹了口气。
　　大家一看就知道他同意了，于是都高兴地喊“感谢煊哥不杀之恩”。
　　秦霁刚才没跟淮煊他们一起回来，他去洗了把脸。结果一进教室就看见大家都在嘻嘻哈哈地笑，还有人在鼓掌。他已经习惯这班人的间接性多巴胺分泌失调了，直接走到了座位上坐下。
　　淮煊想着直到校庆结束前，自己晚自习回家后都要熬夜学习了就心好累，都想到怎么保卫发际线了。然而一看到秦霁那张一眼被学妹看到就光速写情书的脸，淮煊眼珠一转就计上心头。
　　“诶，秦霁。”
　　秦霁抽了张纸正擦手:“什么事？”
　　“你会弹钢琴吗？”淮煊问。这人虽然打架一流，但既然理综能拿满分，背景又那么高大上的，说不定琴棋书画也样样有涉猎。
　　秦霁一不小心着了道，随口说:“会。”
　　“跟你说个事听完别激动，”淮煊淡定地用下巴指了指同学们，“他们给你报了个节目，钢琴独奏，《梦中的婚礼》。”
　　秦霁看着他，又抬眼看了眼同学们，表情里含着一丝不敢相信。淮煊正激动，准备再接再厉把锅甩出去时，就看到秦霁眼神由不敢相信转化成了明晃晃的幸灾乐祸:“他们替你报了《梦中的婚礼》？”
　　淮煊:“……”讲道理，我没有那么明显吧。
　　“演出顺利。”秦霁给了他一个鼓励，然后轻松地提起笔做作业去了。
　　淮煊羡慕又牙痒地看了眼这个把旁白任务轻而易举解决了现在能专心学习的同桌，然后心里叹了口气。
　　好心疼自己，居然羡慕起了别人可以专心学习。他是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逼到想学习却不能学习的境地。
　　两人前面这位姑娘把两人的聊天内容全程听完，第二天音乐课在音乐室时，她跟李唯虞聊天时把这事当闲聊说了。李唯虞说:“煊哥怎么这么逗，哈哈笑死我了，还想让秦霁给他顶任务。”
　　这位姑娘名叫陈青青，成绩排名不高不低正好在中间，性格腼腆，温温柔柔安安静静的，坐在全班两大班草前大家都不怎么能注意到她，但她和外向的李唯虞玩得很好。
　　陈青青拉拉李唯虞，悄悄说:“秦霁看起来好凶，我都不怎么敢回头，他刚开始坐我后边的时候，我橡皮掉了都不敢捡。但现在我觉得他好像脾气不坏，虽然我还是不敢跟他对视。”
　　“我也不怎么敢，但不对视我就敢做其他的。”李唯虞笑着给陈青青眨了眨眼。
　　音乐老师最近都在给大家排练集体合唱，中途休息的时候她笑着问淮煊:“你的曲子在练习了吗？”
　　淮煊表示没有，自己好忙。
　　音乐老师也听大家说了他被一班人出卖色相的事，于是忍笑安慰他:“没关系，几分钟弹完就下台了。你一考过十级的人还怕这个曲子？”
　　淮煊死亡眼神杀过去的时候周航已经迅速躲在了张乐乐身后——全一中知道他钢琴考了十级的人，就只有他这位从小学起就跟他在同一所学校的发小。
　　果然，在坑他的道路上，周航永远没有一次不在添砖加瓦。
　　音乐老师笑了笑:“你以前应该练过吧，《梦中的婚礼》挺多人学钢琴的时候都要弹的。”
　　淮煊心里叹了口气，回答，很不巧，我没有练过。
　　音乐老师拍拍他:“那你辛苦一下。”
　　又要上课又要跟着舞台剧走，估计是得挤时间来练曲子了。
　　李唯虞积极举手:“老师，秦霁也会弹钢琴！”
　　秦霁:“？”
　　“真的？”音乐老师看了看秦霁。
　　祸从口出，校庆这个关头更是，秦霁选择沉默是金。
　　然而命里有时终须有，音乐老师说:“那秦霁和淮煊有空就讨论讨论，我有好几个班的合唱需要指导，实在抽不出时间，下节课来看你们俩的成果。”
　　对于这种将一个人的难题强行变成两个人共同的任务的做法，两人不同脑子同样想法，都是“不好，不行，不可以”，以及“关我什么事？”和“关他什么事？”
　　但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就是这么喜欢小组作业，好像最能体现灵魂上的和谐友爱和看得见的共同进步。
　　淮煊没有说话，秦霁也没有应答，但有时候的沉默是有罪的。是
　　音乐老师临近下课时兴奋地提议道:“既然秦霁也会弹钢琴，那你们四手联弹吧。”
　　淮煊:“！！！”
　　秦霁:“？？？”
　　这件事到底跟我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