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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昨日纸鸢(捉虫) ...

  •   公主出降,宫里自会拨一些太监宫女随行而至。合庆身边除了七巧一名贴身大宫女外,还有十几名小宫女伺候着,合庆在宫里清净惯了,倒不习惯那么多人都挤在偏殿,于是叫七巧去安排她们做些别的简单的事务,一个个也都是姑娘家,合庆也不想让她们为难。

      桌上的宣纸还摊着,笔墨未干,宇文祥就被叫出去了。合庆目送着宇文祥往正殿那去,见刚才那小宫女也随着去了,于是问七巧那人是谁。

      七巧“哼”了一声道:“她是宫里头拨过来的采儿,平日在茶水房伺候。”说完小声嘟囔了一句:“狐媚样子。”

      合庆似是没听清,问道:“你说什么?”

      七巧忙过去扶上合庆的胳膊,一步步搀到软榻上,一句一句讲道:“主子,您是真迟钝,还是心大啊。你听听,刚才,她叫驸马什么?叫一声“爷””

      合庆道:“这又怎样?”

      七巧叹了声气,道“您没看她刚才那样子,含波柔情的……您还在这儿呢,就敢和驸马爷那语气说话。”说完,一脸意难平的样子。

      合庆伸出个食指,点了下七巧的头,道:“好了吧你。这宫里那些学来的察言观色的能耐,全用到这上头了。”

      七巧见多说无益,不再继续。

      第二日,合庆才起了身子,就听见外头一阵雀鸟争鸣,想起宇文祥那篇胡作的画,嘴角不禁一笑。

      刚收拾完,打开门,就瞧见四四方方的天上,升起来几只风筝。

      原来已经是开春。外头的孩子已经迫不及待的将纸鸢送上天空了。

      合庆抬手搭在额头,朝那几只风筝仰望,只见其中一只燕子状的歪歪扭扭,摇摇欲坠。

      “在看什么?” 一温和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出现。

      合庆转身一看,又不去理,继续瞧着风筝,道:“你走路都没有声音么?”

      宇文祥轻轻含着微笑,没看向合庆望着的那方向,只是去看她的发髻。

      他很喜欢她的头发,柔软细腻,如一批黑玉缎子,被那些花样繁杂的簪子,钿花高高低低地盘起,又留下垂丝。他伸了伸手,隔着空气,顺着她头发的弧度,慢慢从头到尾抚过。

      突然他留意到什么,道:“公主很喜欢这只蝴蝶纸鸢的簪子。” 不是问句,也不是肯定句,带着一种捕捉的气息。

      合庆一怔,故作平淡,随口一笑:“也算不得什么稀罕玩意。”

      宇文祥道:“看着很与众不同。”

      合庆转过身子,悠然付之一笑,道:“你若是喜欢,送你好了。”说完,转身回去了。

      剩下宇文祥一人在院子里,独自负手笑着叹气。

      坐回屋子里,合庆对着镜子,抬手慢慢摘下那枚蝴蝶纸鸢簪,放在手里,看了又看。

      该忘了。该忘了。

      她这样对自己默默说着,一遍又一遍。

      有时候,人的生命中总会遇到一些人,他们和你相处的时间很短很短,但是他们给你的影响也许是一辈子。

      合庆现在活了连半辈子都不到,但是她总觉得,这辈子也许都是忘不掉的。

      这场隐秘的爱恋,在御庭院开始,而她出嫁前,也是邵王妃在御庭院将这贺礼替他交给自己,也就结束了。

      七巧端着点心进来,看合庆正拿着发簪瞧,也隐隐约约知道些,宽慰道:“主子,您又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呢。与其这样,不如和驸马爷讲,带咱去洛阳再看看,散散心。”

      合庆眼神往七巧那一转,伸手接过来一个花酥,道:“我知道,我已经不想那些了。”

      七巧故意笑她:“哪有,您刚才都发愣儿了。” 她也知道,明芝嫁邵王爷那事,让合庆很烦闷,于是便走上前,替合庆揉起来太阳穴,劝道:“主子,您别多思,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总得把现在的日子过好,你说是不是?”

      合庆点头,觉得是该这样,但心思总止不住地飘回十四岁的那个晚春。在那年华豆蔻的日子里,她最美好羞涩地少女心事全部起始于此,萦绕心头的轻愁,念念不忘的执着,全部凝在那个碧空下的纸鸢里,定格在她眼眸深处。

      那是早春时节的一日,合庆独自上云归亭放风筝,刚抬手将那扎翅蝴蝶送上碧空,却赶上天公作弄,一阵歪风吹来将那风筝吹得一沉,偏就落到了在御庭园散步的邵王爷的头上。

      “合庆公主,我们以前见过的。” 记忆里的邵亲王微笑道,“那时候你还小。想来是不记得了罢。那时候你母妃还在......”

      他抬手礼节性的作揖,“在下河北道亲王,姓邵。”

      合庆打量着他,见他眉目祥柔,嘴角噙着微微礼貌的笑意,右穿一身紫衣金蟒朝服,额头上一根发带挑出一丝垂发,添了几分成熟倜傥。

      亲王?合庆那时候不记得有这么一位皇叔,何况不姓赵,心下几丝疑虑,眼睛眨了眨:“刚刚王爷说认识我母妃?”

      邵王爷将风筝上的灰尘擦去,又看了看,一边说一边递给合庆:“早年得幸,曾拜张太傅为师,也就是你母妃的父亲。一朝承蒙师恩,毕生难忘。那次见你是在中秋宴上,你还小,拿着个豆饼跑来跑去。”

      合庆仔细想想,确实不记得他了。然而,许是由着他们都与母妃有着某种联系,合庆对他心中亲近几分。

      邵王爷说罢,抬起手,不由自主地感叹地拍了拍合庆的头,“时间真是快啊。”

      那一瞬间,合庆来不及反应躲避,只觉得头顶微微温热,接下来便是厚实沉淀的手掌,触碰到她的头发。恍惚间,她闻到那人暗香盈袖,是淡淡兰草的味道,让她悸动而慌张,仿佛眼前看到大片兰草盛开在心田,隐秘的绽放着。

      “不知王爷...怎到御庭园来?”合庆有些羞涩地问道,不好意思看他的脸,只是一心盯着他腰间垂下的香囊,“王爷的香囊很好看,上面的兰花花样很是清雅。”

      邵王爷朝右遥遥抱了个拳道:“今日春进,皇上召我入宫,商量国事,特许我游览御庭园一番。皇上繁忙,恐怕还在觐见其他大臣。”

      邵王爷垂首拿起香囊说道,“至于这个...是夫人为臣做的。”

      夫人...

      一阵风刮来,加来几粒细沙,划过合庆脸上,然而不知怎地,却是在心上泛起一阵落寞的忧伤。

      也是,他这个年岁,早有婚嫁也是正常。可是合庆却轻轻叹了口气,不被任何人察觉。

      花未开,却要早早衰败;人正娇,却要寂寞芳龄。

      今年春暖的早,榕树花也开得早,南方的花树禁不住北方的风,一吹便散去了。一朵榕树花打着弯儿,终停在邵王爷肩头,粉色的小扇扑簌簌的开着。

      合庆很想踮起脚尖取下,然而并没这么做。

      邵王爷欠了欠身,道:“公主,时候不早,我该回去了。”

      临行前,顿了顿,回头道:“公主若是喜欢,我下次托人送几个民间风筝,公主也可赏玩一番民俗风情。”

      合庆先是一愣,随后笑容慢慢绽开,深深地点了点头,一股暖流流入心头。

      突然明芝道:“哎呀,主子头上的缎条怎么掉了一个!肯定是刚才跑的太急了。”

      “那你去找找,”合庆打发她道。

      待明芝走了后,合庆黯然,只得对着春风长长叹息。

      晚上回到芳德殿,明芝告诉她最爱的鹅黄缀铃缎条还是没找到,怕是被风刮跑了。合庆摆摆手,也懒得在意,歪在软榻上,沉沉睡去了。

      那一场隐秘的谈话,就随风消散在御庭园,然而却种下了深深的因果,牵扯出往后的机缘巧合。

      合庆很久以后回想起时,不知该如何定义这一场际遇,是整个棋局的开端吗?她摇摇头,她宁愿坚信,这一切的起始只是一场无心的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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