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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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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后
奉天二十年的二月二,入夜十分已非常寒冷,病榻上的德庆帝在床上翻来覆去,叹息不止。
“皇上可有什么烦心的事?”身边的太监跪在床边轻声问。
皇帝只叹息一声,翻个身,闭上眼睛。
五年了,他的女儿为何不如约归来。
月上中天,子时将近,浅眠的皇帝突然觉得床前有人。这宫里守卫森严,也未听见宫人禀报,应该不是内宫之人。这人竟未惊动任何人便轻易来到他床前,皇帝心里一颤。那人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似乎连半点杀意都没有,缓缓跪了下来。
“女儿晚归,请父皇恕罪。”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这声音不似一般女子的清脆,亦非男子的低沉,似乎是介于男女之间的声音,却并不难听。如同古筝的清音,非常悦耳。
皇帝猛然坐起,连鞋都没穿便奔下穿来。抱病的身体有些禁不住夜里的寒冷,他却顾不得。
“紫儿,紫儿……你可回来了……朕,朕真怕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你了……”他抱住跪着的人儿有些单薄的肩膀,声音中带着些哭音。
多年未见的心爱的女儿,终于,回来了。
床前的女子,也就是失踪五年的玥音公主,轻轻扶起父亲的身体。五年前还健壮威武父皇,何时变得如此虚弱了。
“您身体尚且虚弱,我先扶您上床休息吧。”她帮皇帝盖好被子,又在床边跪下。
“紫儿……让我好好看看你。”皇帝拉着爱女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脸。五年前离开时还是个小孩子的女儿,已出落得亭亭玉立。依然是当年她喜欢的一身红衣,长发如瀑,貌美异常又带着端庄威严的神色,果真是绝世无双的女子。
“那白云子这些年待你如何?”皇帝挂心的,是爱女这五年的生活。
“父皇放心,师傅待我很好。”紫昙恭敬答道。
听见她这么说,皇帝悬挂多年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又好奇问道:“他这几年,究竟教了你些什么?”
“诗书和武功。”
见她似乎不愿多说,皇帝也不多问。那道人武功极高,来历神秘,他所教授的,想来也应该是不传之密。只要女儿安好便好了,其他的,又有什么所谓?
在终于见着爱女的安心中,皇帝缓缓睡着了。紫昙放开了一直握着的皇帝的手腕,却并未离开,趴在床边睡了过去。
第二日,久病的皇帝终于身体见好,群臣早朝。降旨避世修养的玥音公主痊愈回宫,赐住当年所住之天音宫,赐珠宝首饰绫罗绸缎无数。
方下早朝的德庆帝只觉腰酸背痛,头昏眼花。勉强上朝身体自然有些吃不消。
“紫儿,案上的奏折,你帮朕看看吧。”他皱眉躺上了龙床,吩咐着扶着他的女儿。
“是。”玥音帮皇帝压好背角,便坐到案边,开始批阅奏折。这是她回宫这几个月来每日都做的事,皇帝身体虽有些起色,却一直没有大安,便把奏折都让她代为批阅。
先皇长寿,德庆帝登基时已是四十有余。皇后多年不育,中年得女,却在公主六岁时一病不起,不到半年便死了。如今皇帝只觉自己身体怕也撑不了许久,本应早早立储,但见后宫后妃之争不断,朝中重臣也是明争暗斗。后宫妃嫔多是大臣之女,立储之事,更要顾全朝中派系平衡。更重要的是,皇子之中,竟无一人是他满意的。
仪贵妃所出大皇子允彦,按长幼之序本应是储君,只是他野心有余而能力不足,虽参与朝政多年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几年前封了福王,进了户部,如今国库亏空也有他一份。身为皇子而贪国库之财,不足以成大事。
淑贵妃所出二皇子承安自幼体弱多病,虽饱读诗书,却不能担当国家重任。七皇子怀晨战功赫赫,但无帝王之心,前年封了康王,一直领兵在外。
德妃生的三皇子素衡,四皇子临桓资质皆是不错,素衡有做帝王之心,临桓又一心辅佐。德庆帝也不是不曾考虑素衡,只是素衡气量有些狭小,心计过重。再加上德妃娘家不过是个五品官员,她本身品级也不高,若是立了素衡,只怕他挨不过朝中争斗,不久便江山易主。于是去年封了素衡滕王,临桓寰王,安插在工部和刑部,也想看看他们的能力。
玉妃所出的六皇子早夭,八皇子旭尧今年不过弱冠。资质都是居中,不好不坏,性格也有些中庸,优柔寡断。正月时刚封了虞王,在礼部做事,虽无差错,也无成就。而剩下的皇子,便个个都年纪尚幼,更不能立。
唯有眼前的玥音是他最满意的孩子,天资聪颖又威仪天生,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皇后嫡出,蒙高人教导了五年,更是成熟深沉了些。只可惜,上天弄人,他唯一满意的储君人选,却是个女儿。
这些玥音都看在眼里,也不多说什么。她明白皇帝的惋惜,但对帝座,本就没什么向往。父亲身体渐弱,她每隔几日便要用真气为他打通经脉,以换一时之好。这虽不是长久之计,也能让皇帝延长几年的寿命。
往龙榻看了一眼,她微微叹气,大红的朱砂在弹颏福王的奏折上写下批语。
三年后
奉天二十三年,德庆皇帝身体日益衰弱,朝中立储之争已是白热,福王到处招兵买马,大有逼宫之意。朝中大臣分为东西两派。东内乃是以仪贵妃的父亲,国师张坤为首,支持福王允彦。西内以宰相温远为首,支持滕王素衡。
“父皇,女儿这个月下去江南一趟。”承乾内宫,玥音公主跪在皇帝床前低声道。
“好。”皇帝也不问原因,一口答应。过了一会儿,又说:“你要小心啊!”
“女儿明白,也请父皇保重。”磕了头便转身出去了。
如今滕王素衡有观望之心,不敢轻举妄动。福王允彦却已有反意,他招来的,多是江湖中人,准备京城叛变之时,这路人由江南北上,又号召武林群雄,里应外合。若不趁早解决,怕要酿成大祸。
她不管这人是谁,或是能否成为帝王,她只知道,江山只能是父皇给的,谁有心夺位,就是该死。
况且她在白云子那里所学的,的确是一种遗世奇功,但此功须以血养之,否则必要走火入魔,最终被它反噬,尸骨无存。白云子当年在天山之巅坐化时,将一身内功皆传予她,她强压了这几年,若再不养功,莫说父皇朝廷,她也自身难保。
她这几年一直运功为皇帝续命,损耗不小,此时正逢福王造反,也让她有养功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