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寒无殇gl》希涯

10、妖后误国

　　江西齐清荷回宫刚开心几天，某日早朝，丞相一脸严肃地呈上了一本奏折，江西齐眉眼带笑地翻开，没看几下，整张脸瞬间黑了下来。
　　他几乎以为自己是看错了，双手死死地抠着奏折，凑近了又看了一遍，可惜他并没有看错，上面请清楚地写着——
　　妖后清荷祸乱后宫迷惑皇上，断帝王子嗣，灭大江国运。其心险恶，其罪当诛！
　　他气得浑身颤抖，咬牙切齿地问：“丞相，你知道你奏折上写的是什么吗？”
　　丞相全身伏地磕了一个大头，“臣斗胆以死相谏，望皇上能够为了大江的未来，诛杀妖后。”
　　此言一处，群臣皆惊。
　　上一次丞相领着文武百官联名上书，逼着皇上下旨选妃，也逼走了“专宠善妒”的皇后。
　　谁知皇后前脚刚走，江西齐后脚便跟了过去，顺带下了一道昭告天下要和皇后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圣旨。
　　当今天下，只要眼睛没瞎，脑子没丢的人都看得明白皇后在皇上心里的地位，丞相竟然还谏言诛杀皇后，这不是活腻歪了，上赶着掉脑袋么？
　　果然江西齐被气得七窍生烟失了理智，他愤怒地把折子撕了又撕，扔向丞相，碎纸片顺着风拍了丞相一身。
　　江西齐抓起桌子上的东西就砸，直到桌子上的东西都砸了下去，他还是不解气。
　　又开始掀桌子，桌子太重掀不动，他直接越过桌子去狠狠地踢了跪在地上的丞相两脚。这时候太监才终于敢上去拦他，“皇上，您注意龙体啊，皇上。”
　　丞相被江西齐踢得仰躺在地，额头也被纸镇砸破了个洞，鲜血染红了花白的头发，脸上还粘着几张碎纸片，看起来甚是狼狈。
　　然而嘴上却半点不退后，“你们莫拦皇上，皇上打我若是能够消气，您尽管打，为了大江，臣身死无憾，只希望皇上能够听老臣一言！”
　　江西齐一把推开拦着他的太监，冲过去又踢了几脚，一边踢一边喊，“你要死，我让你死。来人，拖下去，诛九族！”
　　此言一出，丞相愣了，太监愣了，在场的所有官员也都愣了，只有站在左边第一位的副相田桓状似不忍直视地低下头，掩盖了嘴角一抹阴险的笑意。
　　丞相愣了几秒钟后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人，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在他面前毕恭毕敬畏畏缩缩的小皇子了。
　　这是大齐的皇帝，当今的圣上，全天下人的性命都掌握在他的手里。
　　他一个人为国而死，当然无所畏惧，可他要的竟然是他全家老小五十三口人的性命。
　　丞相脸上的冷汗大颗大颗地滚落，他这时候才明白自己惹了一个什么样的人，闯下了多大的祸。
　　苍白的上下嘴唇分开又合上，卡了半晌，终于发出一声哀鸣，“皇上，老臣死不足惜，但求皇上开恩，赐臣一死，饶了臣的家人吧！”
　　江西齐此时仍然在气头上，他重重地哼了一声，“在朕心里，整个天下都比不上皇后的一根手指头，你竟然想，诛杀她？”说到“诛杀”二字，江西齐愈发加重了语气，“敢伤害朕的皇后，朕定要你付出代价！来人！”
　　“皇上！求皇上开恩啊！”丞相在侍卫手下挣扎着，双手抠着地砖，
　　手抠烂了也不肯放手。
　　侍卫也不敢下狠手，迟疑地看着皇上。
　　群臣虽然胆战心惊，瑟瑟发抖，但还是有几个大着胆子为丞相求情。
　　“求皇上开恩，丞相毕竟是三朝元老，杀不得啊。”
　　“求皇上开恩，看在丞相这么多年的功劳的份上饶了他罢。”
　　“皇上息怒，丞相毕竟曾经是您的老师啊。”
　　“皇上……”
　　随着前面几个大臣开口，后面越来越多的官员开始跪地求情。
　　江西齐听着官员们的求情，看了看丞相血泪满面的狼狈样子，心中闪过一丝不忍。眼看着就要松口，偏偏这时候副相田桓又说了一句：“皇上，丞相应该只是一时糊涂，才会提出诛杀皇后这等荒谬之言，请皇上看在皇后的面子上网开一面。”
　　听到这话，回想起丞相刚才一口一个诛杀妖女，江西齐的火气一下子又窜了上来。
　　他怒目圆睁，瞪着侍卫，“还愣着干什么，传旨下去，满门抄斩。”
　　“皇上……”
　　“谁再求情，同罪论处。”
　　“……”
　　百官噤若寒蝉，丞相一下子失去了全身的力气，瘫软在地上，犹如一堆烂泥。
　　就在这时，龙椅之后的屏风内，突然传出一道温婉的女声，“慢着。”
　　江西齐回头，看到清荷正从屏风后面缓缓走了出来，眸光瞬间变得柔和，“娘……皇后，你怎么出来了。”
　　清荷叹了口气，一时兴起答应了陪他上了一次早朝，没想到就碰到了这样一出闹剧。
　　她冰冷地俯视着瘫倒在地上狼狈不堪的丞相，记得她陪江西齐入宫之前，师傅曾经同她讲过——“当今丞相欧阳靖远，乃三朝元老，德高望重，做事以国为重，以民为先，是世间不可多得的贤相。”
　　可是这“贤相”，打从她入宫以来，就处处与她为难，最过分的是这一次，竟然想诛杀她。
　　若不是江西齐相信她，重视她，恐怕她今日还真逃不掉一个被诛杀的下场。
　　史书上的那些个“红颜祸水”，是否也有许多如她这般，莫名其妙地被某些权臣弹劾，被扣上“祸国妖女”的帽子。
　　只不过那些红颜没有她这般好运，最终沦为了政治的牺牲品，香消玉殒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想到此处，清荷移开了目光，扫视了一眼黑压压地跪了一地的官员们，轻轻一叹，“皇上，丞相罪不至死。”
　　“可是他……”
　　“皇上，”清荷无比温柔地帮他整理着方才弄皱的龙袍，低声说：“倘若你今日当真因为此事将丞相满门抄斩，那我这妖女的名号，可真就坐实了。”
　　江西齐压低了声音对她说说：“娘子你放心，我等下就下一道圣旨，谁再敢诬陷你，下场有如丞相。我看谁敢叫你妖女。”
　　“哦，呵呵，”清荷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冷笑，这是哪里来的地主家的傻儿子？本来在帮他轻抚衣领的手猛地抓紧，把他拉近，眼中威胁之意明显，“你刚说什么？”
　　啊咧，江西齐忽觉不妙，求生欲极其强烈地陪着笑，“没有，我是说，娘子说得对，丞相，丞相罪不至死。”
　　“嗯，皇上圣明。”清荷温温柔柔地笑，帮把把皱了的衣领抚平，“那臣妾先告退了。”说罢施施然地走了。
　　看着清荷的背影直到消失，江西齐又恢复了一脸严肃的样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其实不存在的汗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既然皇后为你求情，那朕便饶你一命，即日起携家眷回乡养老去吧。”
　　丞相伏地叩首，“谢皇上开恩。”
　　就像国不可一日无君，朝中亦不可无相，欧阳靖远被罢免，一直副相“忠心耿耿勤勤恳恳”的副相田桓顺理成章地继承了宰相的位置。
　　西元十八年，也就是欧阳靖远被罢官回乡的第二年，全家一夜之间被灭了满门。在丞相的尸体旁边，用血写了鲜红的几个大字——“妖后误国，帝王昏庸，大江危矣！”
　　市井之中不知从何处兴起了一阵谣言，说是皇后在丞相谏言杀她的时候就已经怀恨在心，她隐忍不发，假意求情，目的就是想等事情平息之后找机会报仇雪恨。
　　这次灭欧阳靖远满门的幕后黑手，就是当今皇后，妖女清荷。
　　这段谣言如一阵狂风，不到十日就挂遍了全国。三人成虎，本来是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竟被人传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
　　这时官府突然发难，每个地方抓了几个传谣言传得最厉害的市井百姓，割了舌头发配边疆。
　　声称皇上下旨，若再有任何人敢说皇后坏话，下场有如丞相。
　　全国上下一个个闭上了嘴巴不敢怒亦不敢言，但是丞相的那句遗言却在心中喊得愈发响亮了——
　　“妖后误国，帝王昏庸，大江危矣！”
　　而这一切，由于田桓对皇上的“保护”周到，身在宫廷的江西齐和清荷两个当事人却完全半点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