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飞雪》栀子千兰

3、燕儿燕儿何处归

　　夜色朦胧，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一阵阵的萧声。“咦？哪来的萧声？”凝露说到，停了下来。琴儿此时已面露微笑“姐姐们，这萧声可真好听！”我笑着看向琴儿，微微点点头“夜色中萧声悠然，也倒自有一番情趣！”我们三人不自觉地顺着萧声走去，又怕在这宫中遇到不该见的人，只想着远远地看看这吹箫人。一袭白衣背对着我们，颀长的身影，在满树的黄叶中伫立。我们在树后静静的听着，琴儿想是已经沉醉其中了，不小心踩到了一根树枝，发出了咔的一声响。我们暗叹不好，果然那名男子朗声说到：“既已来了许久，就不要再躲躲藏藏了，出来现身吧！”我们三人相视无奈，只得缓缓走了出去。那人转过身来，看着我们显是吃了一惊，笑着说：“不想竟是三位女子，你们是这儿的宫女吗？”好俊朗的一位男子！我们也看着他，摇摇头，“我们是家人子！”琴儿说到。男子沉思，说“哦，那这样我该向你们行礼了！”我们各自舒了一口气，我自幼看了些话本子，有皇上喜穿着便民的衣裳在宫中学古人之风，看来不是遇到了皇上雅乐什么的。我浅笑道：“行礼可就不用了，我们也是今日才来到这宫中。只是……不知贵人是？”男子面容温和，说道：“在下不在宫中就职，只是家姐是圣上的妃嫔，便常来宫中走动，平日里也不了什么人，今日也是巧了，竟遇到三位美人。”凝露脸色变了变，琴儿面色倒还自然，我心里也是不知什么滋味，说：“大人既是皇上的远亲，我们总不便和您多待在这里免得惹人闲话，那我们先告辞了，还望大人体谅。”
　　男子笑了笑，说：“好！那就以后有缘再见吧！”我拉着凝露和琴儿向他行了个礼，便匆匆离开了。路上，凝露嘱咐道：“今日之事可万不能对人提起。”我也点点头，内宫中人本就不该和外男相见，万一传出去了对我们或许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回到西厢阁，汐卿早已歇下，我们也便简单梳洗了下也歇息了。
　　夜寒露重，比起家中气候确实略有不同。我想念着家中父母哥哥，想起昭君姐姐，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明天得去看看她，眯着眼想要歇会，却怎么也无法入眠。滴答滴答，下雨了。屋子里静的出奇，我唤起玉儿，对她说我睡不着出去走走，玉儿坚持要陪我去，我说我心情有些烦，就想在这附近一个人走走，玉儿看起来仍有些担心，我劝她先睡吧，我很快就回来，她才勉强走回了内屋，却依旧不肯睡。我披上衣服，打着伞走出了屋，沿着小路向前走，担心遇到当值的宫人便朝偏僻处走。一路上边听着雨滴落的声音，边看着淋湿的花儿，心中起了怜惜之情。此时鞋袜已经湿透，便走到一个偏僻的假山里。
　　低身查看鞋子，果然已经沾满了污泥。正想歇一会儿便离去，却听到有人走进了山洞。我心里暗叹不好，想急忙离去也已来不及，只好低身躲在了一块大石后面，只期盼着来人快些离去。大约有两人走了进来，一个雄厚清亮的声音先发了出来：“燕儿，你怎么这么糊涂！”接着一阵沉默。我躲在石后面不敢动弹，听到了一声沉沉的叹息声。“哥，你都忘了吗？”……听到了这个声音，我顿时僵化在了原地，是汐卿的声音！这个女子是汐卿吗？虽说昨夜她只说了一句话，但她清泠的声音却是让一般人都无法忘怀。她怎么在这里？这是怎么回事？我一头雾水，僵直的腰和腿用手轻轻揉了揉，只得继续听下去。“燕儿，爹娘的大仇我们兄妹谁会忘记，从小我们就是孤儿，被师父收养，教习武功，我盼着你和婷儿都能开开心心的过着以后的日子，你却顶了别人的身份入了宫，你要干什么我还不知道吗？但我不准你这么做！还有，你把那个叫汐卿的姑娘怎么样了？”我简直要大声喊出来以表达我内心如五雷轰顶般的心情了，这……这个女子……竟是顶替别人入宫，那她要干什么？“颜汐卿本就不想入宫，是我救了她一命，她现在和她的情郎正快活着呢！哥，不管你怎么管我，我是做定了，我要当上娘娘，杀掉那个昏君！”“报仇的事我自有办法，不需要你来冒这个险！我拿了一些宫中的侍卫衣服和令牌，你今晚上就换好衣服跟我走！”“不！我死都不走！哥，你忘了我们小时候爹娘是怎么被冤死的吗？我现在每天晚上做梦都会梦到爹娘临走前对我们的哭嚎，让我们走……我忘不了……”汐卿……不，这个女子由声嘶力竭转为了低低啜泣，男子好像在轻轻的安慰她，我暗叹倒霉，怎么这入宫第一天就遇到这么多事，还是自己本就不想遇见的……
　　这种秘密还是越少知道的越好，反正对我们都没有生命危险，我把头靠在了石头上，当二人的声音为耳旁风，目前只有小憩一会了。本就是半夜，眯着眼，好像看到了汐卿向我奔来，手中还拿着刀，我大叫一声“啊！”醒了过来。我揉揉脑袋，抬起头，却看到了汐卿……还有那个男子，穿一身侍卫的服装，暗暗的看不清什么模样。我此刻还身在山洞中，那么……我这是被发现了！“你终于醒了” 汐卿说道。我静了静思绪，说“恩，好巧啊”。“刚才我们的话你都听到了？”我吐了吐舌头，无奈沉默地望着她。“哥，要不要把她杀了？”我脑中一片空白，大喊一声“不要啊！那……你要是把我杀了，掖庭一定会发现少一个家人子，这么大的事定会追查，我来时还遇到了李姑姑，你以为你杀了我不会留下蛛丝马迹吗？况且你们的事与我何关，我对天发誓，今日我只在这里小憩，睡醒了便回去，什么都不知晓，否则叫我身败名裂不得好死。” 汐卿停顿了半晌，想是在凝思，我抬头，却对上了那名男子深深的目光，他的眼眸一片漆黑看不到底，一直在盯着我，我感到十分不自在，便移开了目光。半晌，男子开口说话了：“你说的有理！不过，今天听到的话要烂在肚子里，否则，我便要你和你家人的性命！”“恩，我今天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做了一场梦。”“好，燕儿，此处我不能多留，不过今日我所说之事你要好好思量不可任性，自己多加小心，我先走了！”“哥……就这么放过他了？”说罢那男子便已经消失了。此刻洞中只剩我和那个叫燕儿的女子了。
　　我看了看这个叫燕儿的女子，小声问道：“你叫燕儿？”她似在思索着什么。“那你姓什么？”她转过头又狠狠瞪了我一眼，我忙打了个捂嘴的手势不说话了。过了一阵，她又说“哥哥没说让你死，我便不杀你，但你若敢对别人吐露半个字，我会让你全家都丧命！”额……好凶悍的女子……我默默点了点头。又过了半晌，我问她：“天快亮了，我们不回去吗？”她顿了顿，“是该回去了。”我跟着她走了出这个山洞，我发誓以后半夜再不独自一人闲逛了！回到了西厢阁，天已经渐渐亮了，屋中却坐着李姑姑和采鸾两个人，还有一些宫女。刚一踏进屋子，凝露和琴儿就迎上来问：“你们去哪儿了？昨夜里玉儿把我们叫醒说你出去了一个时辰也没回来，我和琴儿赶忙去叫汐卿，却发现汐卿也不见了，附近怎么找都找不着你们，可是急坏了，只得叫了采鸾姐姐和李姑姑来，深怕你们出了什么事！“汐卿看着我，我尴尬笑了笑，说”只是碰到了汐卿，两个人聊了会子天便忘了时辰，劳你们费心了！”凝露点头“看你们现在安然无恙就好了，快去回采鸾姐姐和李姑姑吧！”我和汐卿都点点头，进了屋子，向采鸾和李姑姑说了个大概，也就是和凝露说的那些个意思。李姑姑训斥了我们几句，无非是以后再不守规矩到处乱跑就如何如何之类的，采鸾也顺着说了几句，不过话中有向着我们的意思，我不禁在心底感激采鸾了几分。
　　不一会儿玉儿回来了，扯着我的衣裳差点要哭出来了，我安慰她没事，玉儿还是太担心我，说以后无论去哪儿都要跟着我，我说好，一定带着玉儿，玉儿这才露出笑容。白日里见到燕儿，还是有些不自在，不过燕儿好像一直在盯着我，想是怕我说了出去。我得空便去看看昭君姐姐，她安静了许多，许是仍对这皇宫有说不尽的厌恶。
　　第二天清晨醒来，枕边多了一对耳环，我一惊，这竟是母亲的物件，急急忙忙穿戴好向汐卿走去。汐卿望着我，把我拉到一旁，说：“想必你看到了那对耳环，若是你敢透露半个字，你全家便要为你陪葬。”我心中一颤，这燕儿果然是个心肠狠毒有心计之人，家中离这里即使快马往返也得半个月，除非母亲来京，不知这耳环从何而来。不过今后万事须得更加小心才是。我点点头，小心翼翼地说：“我发过誓，你放心，只求你放过我家人。” 汐卿冷漠地看着我，说：“你小心便好。”我心中叹口气，得想办法弄清母亲的安危才是。
　　这一天辗转不能眠，多次思量后，给父母写了一封家书，大概是问父母是否安好，家中如何，在宫内一切平安请放心，还说汴京城内比较繁华，不知家中近期是否有来汴京的计划，请父母务必回信。吩咐玉儿一些钱银，去给家中送书信。玉儿便立即去寄信了。转而去拿了些自己闲来刺绣的花样，和一些首饰去看望采鸾姑姑。“鸾姑姑，自打入宫以来，多亏了鸾姑姑照料，我们才能在宫里不愁吃穿。”我笑道。“哪里的话，照顾你们还不是小事一桩吗，有什么事吗？” 鸾姑姑盯着我。“我自入宫以来，就和家里断了联系，想着父母定经常挂念，想着我能报个平安，我也知道宫中礼法，不能随意与外界联系，想跟姑姑打听打听，怎么才能和家中报个平安，也想知道父母是否一切安好。”说罢，眼神中含着泪望着鸾姑姑。“呦，怎么这还伤心上了呢，别急别急，” 鸾姑姑拿着帕子就要为我拭泪，说，“你们这些姑娘啊，刚入宫都会想家的，慢慢就习惯了。宫内有定期的日子准许家里人探望，不过要是想临时跟家里人联系，也是有法子的。”我抬眼望着她，说道：“是什么法子？” 鸾姑姑说：“这宫中啊，这样的事情很常见，也就催生了这样的生意，有经常出宫采买的太监宫女，还有更甚者养了信鸽。” 我说道：“宫中生意如此红火，那宫内外当下时兴什么也方便传送了。” 鸾姑姑说道：“是啊，不过这也是不轻易透露的消息啊，有时候买一匹布料用不了，也有几个人悄悄合着一块买的情形。” 我点点头：“不错～想必大家采买时鸾姑姑为了姐妹们的生活也辛苦了，我带了一些家乡的粗鄙之物，姑姑不耻笑便收下吧。” 鸾姑姑看了看我一进门就拿着的物件，说：“没事啊多走动走动联络感情，礼尚往来嘛～我这次呢，就勉强收下了。”“一会儿还有活做，那澜儿先告辞了。” 鸾姑姑点点头。我微笑着出门，又使了些银钱向小宫女们打听到养信鸽的小太监张公公，把早已写好的信托给他帮忙寄到，他说快的话3日便能有回应，我千恩万谢向小太监作揖，承诺道若收到回信请务必通知我。果然，第三日便有了回音。
　　我拿着张公公带来的回信，跑进房里急忙拆开来看，是父亲的笔迹，大概说家中一切安好，让我照顾好自己便好，终于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