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环玦》Ikusa

2、雨中受罚

　　“这一路过来，灾民真是不少。”秦风认真的说道
　　“难怪父皇会这么生气。”李著风看着马车外面的景象淡淡的说道
　　“殿下，咱们到了。”车夫放下手中缰绳，回头对车里还在不停咳嗽的李著风说道。
　　都已经二月了，天气渐渐回暖，李著风却身披一件黑色的厚袍，貂毛在他如白纸一般的面色衬托下显得更加黑亮，这个毛领是李著风九岁那年随父皇打猎，皇帝射中了一只小貂送给他的。
　　只有九岁的李著风起初看到那只奄奄一息的小貂被侍卫捧在手里，肚子插了一支箭，在缓缓的流血，两行热泪不禁从之稚嫩的脸庞上划落下来。
　　他了解打猎是彰显皇家子弟实力的一种方式，但是却从未曾想过，鲜血和生命竟会让自己如此悲伤，父皇呵斥了他的胆小，李著风忍住眼泪，却忍不住内心的悲伤。
　　那时只有九岁的他，未曾想过，自己柔软的内心竟会变的如此坚硬。
　　“儿臣办事不力，请父皇责罚。”李著风跪在大堂上。
　　“本想相信你的实力，可你着实太让朕失望了。你看看这城外。”皇上不悦的说道
　　“父皇，儿臣这次本来已经成功控制了水患，但是凉州突发疫情，实有蹊跷。”李著风沉稳的为自己辩驳道。
　　“你的意思是，有人陷害你？”皇帝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表情。
　　“儿臣现在也没有证据，只是觉得这疫情来的着实怪异。”
　　“李著风啊李著风，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了什么，你在凉州的府邸闭门半个月，你还有脸说什么陷害！”
　　皇帝有些气愤，用手指跪在殿内的李著风。
　　“启禀圣上，殿下他也是身染疫情。”跪在一旁的秦风赶忙插嘴解释道。
　　李著风用眼神示意秦风不要再多做解释，因为他十分了解父皇的脾气，父皇对于自己的厌恶和不满是从那次打猎后就开始的。
　　年幼的他很快就察觉到了父皇以及身边所有人对于他态度的变化，仿佛自己一下子从一个皇子，变成了一个瘟疫，大家唯恐避而不及。
　　无论后来他有多努力的利用各种场合在父皇面前表现自己的勇敢和才智，也都只是换来父皇冷冰冰的眼神，他在十岁生日时让太监出宫去买貂，太监买来了一只好看的金丝雀，李著风的生日宴，父皇迟迟没能现身，他径直朝鸟笼走去，打开精致的鸟笼，一把抓住正歌唱的金丝雀，用不怎么有力气的小手，活活掐死了金丝雀。倏忽间，这种残忍竟然给了自己一种发泄感，对这一年以来所有郁闷一种发泄。
　　没过多久，母后诞下青若，看着白软的青若躺在摇篮里，李著风曾动过想要伸手去掐她的冲动，但是每次都因为青若的啼哭而止住了。

　　“呵，我看这家伙不像有事的啊，健壮的很。”皇帝轻蔑的看着李著风。
　　“儿臣身体无大碍，这次事情都是臣办事不力，甘愿领罚。”李著风的眼神透出一种坚硬。
　　“我看你小子根本就是没病装病，去，罚你在殿外跪上一天。”
　　“儿臣领命。”李著风起身就要退下，秦风看着虚弱的李著风甚是担心。
　　“我累了，你赶快消失在我眼前。”皇帝嫌弃李著风动作有些慢吞，有些不耐烦的挥着手说道。
　　李著风一声不吭，加快步伐，走出大殿，这次赈灾的机会本就是自己请缨得到的，因为这些年在宫里的处境，一直让这个高傲如鹤的男人十分憋屈，却没成想，自己反倒坑了自己，或者说是有人利用自己那颗不甘于人后的野心坑了自己。
　　跪在殿外的汗白玉石的地上，他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来到凉州发生的一切环节中是哪里出了错，忽然几滴雨水落下，掉在他的披风上。
　　“殿下，我们还是回去吧，下雨了，你的身体。。”秦风看着这个认真思考的男人说道。
　　秦风是被李著风从宦官手里救下的小男孩，那年只有十四岁，他过于瘦弱的外型导致他还没有被净身前就已经被宫里那些坏公公们欺负的奄奄一息。
　　小秦风在角落里看到了李著风孤独的身影，他发出了一些声音，让这个冰冷的男孩注意到了他，并且将他变成了自己的侍卫。
　　正是这段相识的经历，使得秦风无法用旁人的评论去看待李著风，李著风面容俊朗中却带着几分凌冽，大概是眼神过于凌厉冰冷导致的，明明是看起来不能武的白面公子，却偏偏带着一股生人莫近的强大气场，明明是最被冷落的殿下，却偏偏带着一股谁都在他之下的孤傲。尽管秦风时常能感受到，李著风非常努力的在隐藏自己的强大与孤傲，但是，一切在他那如玉的面庞和淡黄色眼眸的衬托下，全是徒劳。
　　“殿下，你不能淋雨。”秦风焦急的拉扯着李著风。
　　眼前这个被雨水打湿的男人依旧没有丝毫移动，只是脸色更加苍白了。
　　“说好的一天，我怎么能现在起来。”李著风用阴沉且缓慢的声音说出来。
　　“可是你本身就病着。”秦风的话语被湿漉漉的脚步声打断。
　　公主李青若和向威将军之子谭冷撑着伞跑了过来，谭冷的面貌可以说是有些奇怪，高耸的鼻梁，高昂饱满的额头，有些内兜的下巴，看起来总是有些异域风情，可能是自幼习武，导致的他发育的很好，厚厚的铠甲下布满结实的肌肉，一米九几的大个子无论站在谁的身边都有些突兀，谁都害怕站在他身边，除了孤傲的李著风和小巧的李青若这对兄妹。
　　因为时常随父亲入宫，谭冷早已熟悉宫内的很多人，大家也愿意和这个喜爱言谈的傻大个说话，但是只有李著风，每次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青若总是告诉谭冷，哥哥不是外表看上去那样的。
　　“皇兄，你起来。”青若说着就要蹲下去拉李著风。
　　“你来干什么，回去。”李著风可能是不想让青若和谭冷看到自己这幅狼狈的样子，有些冷漠的说道。
　　“你自己生着病，还要淋雨，你是不是傻，父皇只是说说，不是不是。。真的。”
　　青若想要安慰李著风，可是却又知道自己无法欺骗他，毕竟父皇对于这个哥哥的厌恶和疏远，这些年她一直看在眼里面。
　　“总之是母后让我过来的，她让你回去。”
　　青若为了让李著风起来撒了谎，其实母后根本不关心他的病情和惩戒。
　　“母后，真的，担心我吗？”李著风苍白的俊脸转向青若，他看到雨水已经打湿了青若单薄的裙衫，好在谭冷一直给她撑伞。
　　“真的，皇兄，你快起来吧，和我回去先参见母后。”青若的手紧紧的抓着李著风的手，她感觉到哥哥的手像死一般的冰冷。
　　“不可以，父皇的命令，没有人可以违背，再者，是我有错在先。”李著风冰冷的眼神凝视着前方，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却能感受到他的执拗。
　　“好，那我陪你。”李青若身体一转，和李著风并排跪了下来。
　　谭冷傻傻的站在一旁，看了秦风一眼，一时间不知道把手里的这把伞给谁撑好，干脆就放在了这对兄妹中央，自己淋着雨，谭冷的脑袋上还系着操练时会佩戴的红绸，在雨水的浸湿下显得更加鲜红。
　　李著风看了一眼青若，默不发声，虽然青若对她一直很好，但是李著风却一直在努力回避这个妹妹的关心，或者可以说，他在努力的回避着任何人的任何情感，但当看到青若单薄的跪在雨中，裙子没一会就湿透了，李著风的内心里还是涌上阵阵的酸楚。
　　“谭冷，把伞给我旁边这个傻子打。”青若痛快的说道。
　　“早知道，我就多拿一把伞了。”谭冷挠了挠自己的头，有些尴尬的说道。
　　“这个傻子生病了，我没病，你给他撑。”青若有些生气的看着依旧执拗的李著风。
　　“公主，殿下，你们快起来吧，骤降大雨，陛下会体谅的。”秦风站在一旁焦急的说道。
　　“对对，大风说的对，你们都先起来。”谭冷立刻附和着说。
　　这个傻大个平时总是爱瞎聊天，却每次都是被开玩笑的那个，所以他特别佩服秦风的小聪明，有时会熟悉的称呼秦风为大风。
　　李著风的头脑却渐渐的失去了思考的意识，雨滴落在他的披风上。
　　忽然间李著风的身体向前栽倒。纤细高耸的鼻梁撞击在了流淌着雨水的汉白玉上。
　　“皇兄，皇兄。。”
　　“殿下！！！”
　　青若，秦风，谭冷三个人乱做一团，呼喊着他的名字，谭冷将伞丢弃到一边，将李著风一把拉上后背，快速的背到殿内。
　　“快传御医。”青若对殿内惊慌的小太监喊道。
　　“哦哦”小太监快速踱步跑出去。
　　三个人看着眼睛似闭未闭的李著风，嘴里好像在嘟囔着什么，“不要，不要，我，母后。
　　倏忽间，青若仿佛看到了儿时在角落里面容严肃，独自静坐的哥哥，哥哥一直都是这样，看起来不好相处的外表之下，内心藏着最朴实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