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楔子 ...
-
述无尽的愁思,双鬓已然发白如云絮般,佝偻的身子因为旧年西行,落下了一身风寒雪重的疾病而缩成一团,儿孙围绕在身旁,祖父祖父地喊,无比的温馨。炉内的炭火烤地滚热滚热,能灼伤皮肤的那种滚热,霹雳啪啦地作响。是松脂沉香的气味,一点一点释放香味,是陛下今年刚刚赏赐的进贡香,今年是他回到长安的第一个新年,门吱哑地打开来了,吹进来了一阵清袖寒风。他缩了缩身子,好冷好冷,瑟瑟的风几乎拴冻住了他整颗心,年岁大了,身子弱了,他不由地扯了扯衣物,掖了掖衣襟。门吱桠打开了,来人是管家,厚厚的棉袄将他硬硬的瘦竹杆子子裹成了面团,
那管家毕恭毕敬地拱手道,老爷,陛下差人赏了一些东西来,一些珍馐稀世之宝,……那管家说了一大堆,咧咧咧的,他听得直发困索性歪着头靠在了软垫之上,不禁意地打了一个哈欠,饮了一口热茶。那管家继续说,还有一本刚刚修订的西域史记,他点了点头接过带有油墨纸气息的西域史发了一会儿呆,随后随意翻开了一页,仔细浏览了一遍,那西域史字体大气有力,他满意地笑了一笑。
赞许道,甚好甚好,这后生的文笔字体甚好,是新晋的探花郎吗?那管家回答道,是的,是新进的探花郎君,侯爷好记忆。他笑了笑赞许那探花郎君:前几日他来拜访过我,我瞧着那后生相貌娟秀,仪表堂堂,说话举止大方不拘泥,是个不错的后生,所以我有些印象。说话间抓起了一小捧羌桃仁,往嘴里一塞,反复咀嚼就像反刍的牛一般憨实。顾盼又道,如若能秉持初衷,为国为民将来定然也是会有一番大作为的,就是不知道他是否能够熬过时间的考验呢?那就俩说了。说完了话那管家迟迟不走定在了原地,憋着一张脸。似乎还有话要说,他最讨厌别人说话说一半的,支支吾吾一点儿都不痛快,因而道,有话便说。
那管家:“老爷,姑师的斐塔济居次过几日便要抵达长安了,陛下让您去迎接斐塔济居次。”西域姑师?你说的可是那位西域女战神?他平和的心突然激动了起来,如镜面般的心境泛起了涟漪,对于她的到来他甚至有些期待,那管家回道,是的,就是那一位女战神,但是他的眉头蜷缩隐皱了起来,他又饮了一口茶,气息开始不稳地浮动起来了,只能依靠喝茶做掩护,一连喝了好几口茶。他的声音一下从云端坠入了深渊一般,嗅不到温暖阳光的气息,更感触不到他的温度。
他冷冷地道,“好了我已经知道了,你现在可以先下去吧!”女战神?哈哈哈,饶膝的孙儿大笑不屑道,西域女战神,我听都没有听说过。她能有我们西汉的霍去病、卫青厉害吗?他们可是我们大汉真正的英雄,
大汉的战神?他的脸色骤然变化,
什么话都不说,怒气冲冲得喊来了长子,盛怒之下的他严厉斥责长子道,你便是如此教育孩子的吗?教他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吗?教他目中无人的吗?那长子俯首帖耳恭敬道,父亲,此事从何说起啊!儿子什么也不知道啊!平日里教他的都是见习的先生,还有娘子啊!
哼,他冷蔑了长子一眼,将责任推脱给他人,推脱给女子,实乃是不负责任的表现,罪加一等,他更加恼怒了喊来了戒尺打了长子几尺,长子求饶道,
“父亲打坏我不紧,重要的是气坏了父亲的身子,况且儿子愚钝笨拙真得不知道错在哪里。还请父亲明示”他随后便道,我告诉你为何该打,第一子不教父之过,第二儿子错了父亲没有揽起责任反而将指责推给见习先生、妻子没有担当,就凭以上两条,你觉得自己还冤枉吗?那长子即刻认错,他不便再说话了,只是窝火炉默默地携捏着那本西域史离开。
几日后,
那斐塔济居次来到了长安,二人会面于长安郭城庭,二人也算是久违的故人。只是沧海桑田二人具已成了那佝偻老头老太太,姑师国一别,转眼将近二十年了,物是人非。难免会感触到一些伤感的情怀,那斐塔济居次一见到寒风凛冽中瑟瑟发抖的他,便十分亲切,主动上前问候,大人十余年未见了,大人可还记得我。他道,居次言重了,西域女战神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那斐塔济居次饮了一口茶,评论道,这些年我已经爱上了茶,
说来我这第一口茶还是……喂给我喝的呢?话一出斐塔济便后悔了,连连拍自己的额头,那斐塔济居次来之前,反复强调自己不能提及这个女人,因为这个女人是他内心的一道伤疤,永远都不能结痂的伤疤。他的脸蹙皱了起来,本就是枯槁般的脸皮一蹙皱更加苍老了,久封的新鲜伤疤好似撒了大把的盐,痛苦不堪,但是他却不想逃脱,痛苦只在于片刻,随后便坦然了,但是他的眼睑闪了闪风烛残泪,那些陈年残泪本该在十余年前就该流出来的,在她死的那一刻就该流出来的。
他闭上了眼睛……
大漠户外的针林挂上了一片片雾凇,迷幻如冰雪天地。她就像跟冰雕般重重地摔在了地面上,咔嚓了好几声,她再也没有办法了再也没有办法了,她好似听到地面传来的声音,拥挤如万马奔腾般的脚步声,咚咚咚咚咚咚。嗯,好像看到了他飞溅的眼泪,她的脸颊抽搐了一阵,好像感受到他眼泪包含的不舍与绝望,狠狠地打在她的脸上,
好像听见他内心的嘶吼与呼唤,还有命令。等一等我,等一等我,窗外好像突然飘起了飞柳絮雪,好冷冷到自己想要睡觉了,
好想能赶上他温暖的怀抱,窝在他那如滚热炉火般的怀中。再听他与自己讲他过去的丰功伟绩,然后再慢慢地沉睡过去,那样她做梦都会笑的,梦……她以后都不会再拥有了,太奢侈了,他瞪上汗血马驰骋的身影永远都是无比威武的,手持剑戟的他身披甲胄的他,临危不乱、坚毅如磐石的他,机敏聪慧的他,……他的身影于她来说,越来越模糊了。她的视觉已然慢慢消逝慢慢地湮灭,光明骤减湮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尽的漆黑,就像瞬间坠入谷底的深渊一般无助,
永别了,伟大的冒险家,请最后一次原谅我的任性,以后再也不会有了,永别了大汉,永别了西域、永别了阿娘阿爹所有爱我的人。她的嘴角携起了一弯明月笑,很灿烂。膛内牵挂的那颗心停止了沸动,那颗心的主人呆楞在了门前,余下所有的人都呼涌像苍蝇一般围了上去了,她的身体依旧是温热滚烫的,脸上围了几只苍蝇,许延用银针锁住了她最后一脉,留住了她最后一丝奄奄的气息,吉丽趴在她的身边嚎啕大哭起来,一遍又一遍用番语呼喊她的名字,
涕泪顷刻之间奔腾出来,眼泪一滴滴地滴落在她的脸颊,那一颗颗热腾的眼泪滴到她的脸颊,一瞬间便结成了冰泪。似水晶般点缀于她的俩颊,映折出七色霓光,好美丽啊!就像是雪岭的雪莲花那般,夕阳西下的晚霞翠紫敛和朝粉,晖撒在她右边的脸颊,他的全身都是麻的从头到尾都是,吉丽抚首大哭、许凝之默默啜泣、还有刘栉城、枡达、西林、许延、堂邑父站在一旁抹眼泪,没有嚎啕大哭却也一样震撼人心,而他也如同置身于蔚蓝深海,麻木、冰冷呼吸被狠狠地压制了,每一口呼吸都奢侈起来,
他再一次得睁开了双眼
他的胸口依旧不禁地抽了一抽,嘴角也瓢弯露出了陈旧的假笑,这一路他假笑地太多了,不管是喜悦还是悲伤,褶皱暴青筋的他捂住了胸口,不经意地自言自语说了一句,注意力转向一片落花,他的身子颤抖了一小会儿,似乎是在调整内部的情绪,继而道,嗯,我想若是这世间真有轮回之说,现下她也应当做了他人之妇,幸福美满在我看不到的那个地方快乐地生活着,如此甚好,我也能放心了。他的声音变得很轻很轻……如漂浮的鹅毛柳絮,斐塔济能感触到他的隐藏于血肉骨髓般悲痛,还有一些隐隐的醋意。酸得她直想打喷嚏,
闻者也是无比心酸。斐塔济与他并不熟悉,但是只要一提及到她的时候,二人的距离总是能迅速拉近,她不相信轮回说的,但是此时她却愿意相信轮回说了,“嗯,我也相信她在一个地方快乐生活着,我也相信你终有一日能与她重逢。”斐塔济一句假话如同炽热的火,迅速点燃了他沉默许久的双眸,好亮好温暖,就像是寒瑟风中的夜明珠,
他就像个孩子一般笑了起来,“你也这样认为的吗?”
“嗯,前天她托梦给我了,她说她很思念你,”
他的眼圈蓦然一红,他遗憾地笑了一笑,眉头皱得比谁人更紧,“可惜数十年了,她却从不入我的梦呢!”
说话间他回去入梦去了,
斐塔济望着他愈渐消瘦远去的背影,不禁感叹道,她曾经说过了她眼中的自己不过是他人生中的一位过客,微不足道犹若尘埃一般。然而她却不知在他的心中,他给她留了一个最重要的位置,无人可以取代的位置。生命的意义从来不能以生命的长度去衡量,她虽然只活了须臾时光但是却是他心中永远的光明,
粉条桑衫的女侍二十出头,扎了一头葱花鬓,“居次见过那人吗?”斐塔济掩嘴笑了一笑,我们何止见过面,我们还是不打不相识。我斐塔济从来都不认输,但是在她面前我心甘情愿地认输,那女侍又道,那她必然是闻名中外的传奇人物喽,斐塔济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不是传奇人物却胜似传奇人物。
那女侍似懂非懂,嘀嘀咕咕,不是传奇人物却似传奇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