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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长夏(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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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上,宁遥冬提前了半小时起床,收拾好后,就下楼告诉宋家的保姆阿姨注意下在她房里熟睡的宋霁安。
一直到该出发去学校的时间,她连宋凛之的影子都没看见。她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无奈地上楼叫人。
“宋凛之,你起床没有?”宁遥冬敲了敲门。
等了好一会儿,拖鞋摩擦地板的声音响起,宋凛之打开门,一脸惺忪睡意,困顿得连眼睛都半眯着。
“几点了?”因为刚睡醒,他的嗓音有些沙哑低沉,懒洋洋地倚着门框打盹。
宁遥冬面无表情地举起手机给他看。
六点三十二分。
宋家老宅离学校还挺远,再不出发,她真的赶不上值日和早读了。
宋凛之眯着眼睛瞧了眼,又对上宁遥冬无声盯视的眼神,悻悻地摸了摸耳垂:“等我五分钟,你先帮我去厨房拎瓶奶。”
说好五分钟,宋凛之也算动作快,穿着南阳中学的黑白运动校服,捏着个手机就上了车,连书包都没带。
宁遥冬把手里的玻璃罐装牛奶递给他,一时间有些头疼:“你不带书包?”
“书包?”宋凛之接过牛奶,指尖传来玻璃瓶上的温热感,他漫不经心地回了句:“拿书包干什么?”
宁遥冬:“……”
“你帮我加热了?”宋凛之扭开瓶盖喝了口,温热的液体进入肠胃后,早起的疲惫感冲淡了些。
宁遥冬不在意地应了声,戴上耳机听英语新闻。
他偏头看了一眼,失笑,这个小丫头片子还挺用功。
大概七点半的时候,他们俩就到了学校,比预计的早了一点。宁遥冬去学校对面买了两份豆浆和包子,递了一份给宋凛之。
时间还早,校园空荡荡的,两个人一边吃早餐,一边往教学楼的方向走。
宋凛之喝完最后一口豆浆,站在离垃圾桶几米远的地方,直接将纸杯投扔进去。
他往后慢了一步,拎着宁遥冬的书包肩带帮她减负:“你装了砖头在里面?这么重。”
“几本辅导书而已。”她吃东西慢,还在啃包子,含糊不清地答了句。
宋凛之想起她读初中的时候,还没住宿,天天放学都背着她那个重的不得了的书包,无意间帮她拎了一次,才知道有那么重。那时他住在小叔家,白天出去浪荡,到下午放学时间,就会跑到她学校门口接她放学,顺便帮她拎书包。
某些时候,她总是过分乖巧努力。
“一起吃午饭?”宋凛之往上垫了垫她的包。
宁遥冬吞完最后一口包子,掏了点纸巾擦手,她摇了摇头:“我和同学一起的。”
“晚饭?”
她停了脚步,仰头看着他,很认真地拒绝:“不行。”
宋凛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伸手捏了她的脸颊,阴森森地警告:“你倒是好意思撇下你哥不管。”
宁遥冬抓住他的手腕使劲儿往下扯,揉着脸小声嘟囔:“食堂人太多了。”
他太出挑,很容易招人瞩目,于她而言,这太麻烦。
宋凛之被气笑了,心思稍微一转,就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他也没再强求,只是用力揉乱她的头发,转身便走了。
书包肩带被松开,沉重感一下子压回肩膀,她敛眉低下头,松开了一直紧攥着的指尖。
原来一直以来,她和他相处,总觉得有莫名的压迫感。某些时刻,宁遥冬清楚地知道,他姓宋,而她姓宁,这一道鸿沟足以让她战战兢兢,无法和他自然相处。
来到教室打扫完卫生后,人便多了起来。上午的时候,开学考的成绩便出来了,哀嚎声一片,高三的学生瞬间又被卷入繁重的学业。
其实宁遥冬很少会撞见宋凛之,即使他来上学,她也知道他不是那么守规矩的人。偶尔从二班门口路过,他不是撑着额头看书,就是趴在桌子上睡觉,或许还会消失个两三天。
她记得他说过的话,他来上学,只是因为他母亲想要他有正常的集体生活。
很长的岁月里,宋凛之从未有过上学的经历,他像被囚禁于古堡里的神秘王子,天赋异禀,孤傲矜贵。他遵从他母亲的遗愿,跑来上学,却在无意中,隔人于千里之外,宁遥冬经过他教室门口时,从未见过有人敢上前一步和他搭话。
宋凛之在同龄人面前总是礼貌绅士,闲散随意的,身上很少会露出冷漠狂妄的一面,他很懂得将所有不符合当下年龄的行为动作收敛起来,像个普通无害的高中生。
如果不是因为那一晚,宁遥冬几乎要相信,时隔多年回来的宋凛之,真的变得随和绅士。
那天下午最后一节课,是高三难得的体育课,学校为了让高三学生适当放松,每周都是安排有体育课锻炼身体的。
宁遥冬喜静,集合结束后,就捧着本练习册,坐在一旁写题,直到一个篮球直直砸到身上,她才注意到一起上体育课的,还有程予盛所在的班级。
她揉了揉被砸疼的肩膀,随即面无表情地把球扔了回去。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并且有过之而无不及,篮球直接朝着她的头砸过来。
宁遥冬反应迅速地拿手挡了下,还是被砸到了额头,疼的反射性红了眼眶。
陈青颜原本在打羽毛球,注意到这边的时候,整个人都气炸了,拉着她躲远了些。
宁遥冬抬头望向篮球场那帮人,很容易就瞧见程予盛嘲讽的笑容。
于是即使躲得远远的,那颗球依然朝着宁遥冬飞了过来,她挡下之后,面无表情地捡起那颗球丢进了白色的大垃圾桶。
程予盛彻底黑下脸,气势汹汹地想往这边来,下一秒梁辛礼便出现拦住了他。
宁遥冬看见梁辛礼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后,居然掉头走了。
“我带你去医务室擦下药。”陈青颜摸了摸她红肿的额头。
“嗯。”她点了点头。
晚上的时候,宁遥冬在自习室做竞赛题,手机调了静音。等写完一套卷子后,距离梁辛礼打来的电话已经过了半个小时。
并且是每隔几分钟,就会打来一次,看起来相当着急。
宁遥冬正想回电话,梁辛礼又打来了。
“怎么了?”她出声问。
“我操,你终于接电话了!”梁辛礼急地骂粗口:“小祖宗,你他妈快来一趟金街,宋凛之那家伙简直疯了!”
宁遥冬的呼吸一窒,下一秒,猛地朝自习室外面跑去。
她甚至没有去校门口,直接从后门翻墙出了学校,打车去了梁辛礼给她发的地点。
金街的地下自由搏击馆在很隐蔽的位置,她下车之后,是梁辛礼出来接她,直接带她进去的。
推开厚重木门的一刻,男人们疯狂喊叫的声音撕破长夜,直接撞进她的耳朵。
宁遥冬几乎是一眼就看见站在台上,赤.裸着上身的宋凛之。
他浑身汗湿,纹理漂亮的身体此刻全部蓄着凶狠的力量,眼里冷漠乖戾的情绪几乎要溢出来,像一头随时将对方置之死地的孤狼。
对面选手的体型几乎要大他一倍,所有人的尖叫几乎都在说,要那个精瘦的少年倒地。
宁遥冬只觉得浑身发凉。
台上正在搏击,她低着头不敢看,只要观众一喊叫,宁遥冬就知道,也许是哪方被击中了。
她深吸一口气,快速地找到程予盛的位置,挤着人群走了过去。
程予盛正咬牙切齿地盯着台上的比赛,下一秒看见宁遥冬的身影时,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她揪着衣领狠狠按在了椅子上。
“你听着,”宁遥冬颤着声音,手上却越揪越紧,眼里的激动情绪溢出来:“马上叫他们停止比赛,不然我杀了你。”
程予盛被吓得呆愣了一会儿,回过神后,咧嘴讽刺一笑:“停止?你觉得有可能吗?拖油瓶,就凭你还想杀了我?”
宁遥冬静静看了他一眼,忽然觉得可笑,她到底在顾虑什么呢?她为什么要回避这个欺侮了她几年的人?
下一秒,她掏出口袋里的瑞士军刀,直接抵在他的脖子上,神色冷漠:“那你就试试。”
程予盛的瞳孔一缩,他忽然发觉眼前的女孩身上有种要命的决绝。
“赢了!小冬子,阿凛赢了!”梁辛礼欣喜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
宁遥冬一怔,随即放开手里的衣领,收起刀子往拳台那边跑。
那个高大壮实的男人已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而宋凛之收起浑身的戾气后,正站在台上,动作轻慢地解开拳套。
他随意地一瞥,便瞧见台下的女孩已经眼眶泛红地仰着头看他。
宋凛之走到台边,缓缓蹲下,推了推她那副圆框眼镜:“哭什么?”
宁遥冬伸手拉住他的手腕,声音颤抖哽咽:“别打了。”
“啧,”他勾了勾她下巴,语气闲散:“你哥不是打赢了吗?哭什么鼻子。”
“哥,”宁遥冬忽然就掉了眼泪,紧紧攥着他的手腕:“哥,别打了,好不好?”
宋凛之一怔,随即马上从台上翻了下去。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脸颊,嗓音低沉柔和:“行,我不打了,你别哭。”
“真的?”她红着眼看他。
“真的。”他抬手擦了擦她的眼睛。
宋凛之搭着她的肩,带她走到程予盛面前,而后者的脸色已经苍白一片。
“我家小朋友不给我打第二场,算你运气好。”宋凛之懒洋洋地倚在宁遥冬身上,抬手搭着她的脑袋,将人微微揽在怀里,隔绝所有人的视线。
他抬眸看去,寒凉的目光盯着程予盛,但嗓音里的情绪让人听起来轻松肆意,似乎是怕再吓着怀里的人。
程予盛的后背已经湿透一片,只觉得被眼前人盯上,就像直接要了命。原本今晚他来赌拳,宋凛之却忽然出现在了现场,他就像游刃有余的猎手,给了他唯一一条活路,如果宋凛之能打败他带来的选手,程予盛就要上场和他打一场。
程予盛知道,如果那个选手输了,他可能会死在搏击台上。
而现在,宁遥冬出现来带走他,程予盛感受到了一点喘息的机会。
下一个瞬间,宋凛之翘起唇角笑了笑:“既然打不了,那你下跪向我家小乖道歉吧。”
周围明明乱糟糟的,但以宋凛之为中心的几米范围内,却安静的恐怖,气氛紧张到让人窒息。
宁遥冬伸手攥住了他的手指尖,宋凛之察觉到怀里人的不安稳,揉了揉她的后脑勺,带着抚慰。
程予盛的脑子轰然一片,脸上滚烫的要烧起来,被羞辱的情绪瞬间席满全身。
“不跪?”宋凛之轻捏着怀里人的脸颊,语气有些漫不经心:“不跪也没关系,只是下次就没那么好运气了。”
他松开宁遥冬,缓步走到程予盛面前,眼神冷的像要掉冰渣子:“逃得了一次,逃不了两次。程予盛,你最好夹紧尾巴做人,怎么欺负我家小乖的,我就百倍还回去,你给我受着。”
“这次死不了,”宋凛之冷冷在他耳边一笑:“那我让你永远生不如死。”
程予盛浑身颤抖,失了所有的言语,他僵着身子看着宋凛之和宁遥冬扬长而去,想要抓住最后的机会道歉,却浑身僵硬,无法动弹。
他软下身子,跌坐在椅子上,想起三年前,宋凛之险些掐死他的模样。
宋凛之就是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