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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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12月11日下午3点，清河监狱门外，黄桷树下的花坛上，盘腿坐着一个男人，左边摆着一个透明口袋，里面有一部没电的手机，一个破旧泛黄的小本，两张100元的纸币和三个硬币，还有一个图案不清的打火机，上边依稀印着“**肛肠医院”的字样。在男人的右手边，花坛里零稀散落着五六根烟头。男人手里夹着一根正燃着的烟，烟雾中，涣散的目光盯着对面那扇巨大的铁门。
六年，陈聪一步未踏出过这个地方。进去之前，他是一名普通的出租车司机，白天在商城做电器销售，晚上开出租，没日没夜赚钱还债，从没有想过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生活，一直被生活逼着走。在里边反倒有了时间去思考，他想过了，小时候有个人跟他说过，“你长得像一个建筑设计师”，现在也可以当做一个选择。还记得当时他问那个人，什么叫长得像，那个人说，因为你就像一个雄伟的建筑，棱角分明，冷冰冰的。
陈聪看着手里的烟一直烧到烟把儿，才将其触灭在花坛里。站起身来，拍了拍，拎着口袋往路口尽头走去。
冬日的阳光照在陈聪的背上，拉得地上的影子修长，一晃一晃的移动着。
余小雨一下班就跟着放学的大部队向外移动，走到校外很远才和人群拉开些距离，本想直接回家，突然想起好像家里菜油快没了，拐了个弯走进一个小巷子，穿过去就是陇山镇的菜市场。
这个点菜市场热闹非凡，来来往往的人都手拎一两包菜，余小渔也很自然的融进这个场景里。
28年的人生，余小渔从没有离开过学校，要说现在和以前有什么区别，可能最大的区别就在于菜市场吧。
上学的时候总吃食堂，现在自己工作了，虽然也在学校食堂解决早午饭，但是晚饭，余小渔还是尽量自己回家吃，如果下班了还留在学校吃饭，任谁都会看出她孤家寡人的现状了。
“哎呦，余老师，你又来卖菜啦。”
三班的历史课代表黄岐的妈妈是这个市场卖肉的摊主，每次余小渔来这里逛，都会被她拉着买些肉，有时候即使不打算买肉，也会被塞一两斤瘦肉，余小渔抹不开面子只好收下付钱。
“唉，黄岐妈妈”。
余小渔笑着打招呼，心里并不想与她过多接触。还记得当初余小渔刚来到这里工作的时候，黄岐妈妈带着黄岐去余小渔办公室毛遂自荐，要竞选当课代表，那三寸不烂之舌，余小渔可是早有领教。每次看到黄岐憨厚的样子，余小渔都不自觉的心生同情。
“我这儿给你留了二斤最好的里脊肉，你拿去炒着吃，哎呦，可好了”。一边说着，一边找袋子，随手取下离得最近的一块肉给装了起来。
“好，谢谢你了”。余小渔笑着应着，朝猪肉摊位走去。掏了30块钱，递给黄岐妈妈。
每次黄岐妈妈都不会称重，余小渔也只好看着给。
“别别别，你这样我下次可不敢给你留了，钱放回去”，黄岐妈妈每次都会来回推让两次，但是下次还是会旧戏重演。
余小渔抿着笑意，忍下心里那句“那就不要留啊”。
“哎呀，每次都给我留最好的，钱一定得要，你收着，我再去看看买点小菜”余小渔匆忙把钱放在肉摊上，拎着装好的里脊肉，回头打着招呼，就赶紧离开这里了。
接着又买了些小菜，买了一壶油。直到左右两手都占满了，才离开。
这个市场东西很齐，所以每次来买一次，就可以吃上一个星期左右。
回到宿舍，余小渔才想起来，明天是周末，之前和父母约好了，要回家的。
“哎呀，又犯傻了”。把买回来的菜依次放到冰箱里。又把这周的换洗衣服扔到洗衣机里。
给老妈拨了个电话。
“喂，丫头，几点到啊？”陈秀玉女士迫不及待的想见到闺女。
“妈，我还没出门呢。”一边说，一边从衣柜里拿了个双肩包，装上母上大人交代买的“小音响”，然后带上自己的耳机、充电宝、充电线。
“咋回事啊？叫你不要拖堂，你上学的时候不就不喜欢老师拖堂吗？现在你要是拖堂，你看有学生喜欢你不？”
“是是是，您教育的是，我哪敢拖堂啊，刚才我忘了今天周五，还去了趟市场，那个课代表的妈妈又给我装了两斤肉，我怎么吃得完啊？要不我带回来吧？”
想到冰箱里冰冻的好几块肉，余小渔一个月不买肉都够了。
“带回来也好，你要照她给的这量吃，估计更难找男朋友了”。
“妈！！！不跟你说了，我收拾东西了”。
余小渔走到厨房又把刚买的那坨肉拿出来，包了好几层袋子，确保没味、没水之后，就塞进包里了。
换鞋、带上门，走到电梯口，好像忘记洗衣机里的衣服了。懊恼的跺脚，还是认命的转回去晾好衣服才重新出发。
下到楼下，车站刚好停了一辆476，余小渔握着包带儿，跑过去，李师傅刚发动车，又立刻停下。
“小雨，今天回家啊？”李师傅开这路公交开了将近20年了，又是一个村的，从小雨上初中开始，父母就拖李师傅多照顾照顾，有时放学晚了，李师傅也会多等一会小雨。现在回到这里来当老师，也经常坐这路车回家，所以难免碰到。
“唉，李师傅，好巧啊”。
车里人不多，余小渔走到车厢最后排，靠左边窗子的位置，那几乎是她的专属座位了。
坐下之后，余小渔带上耳机，看着窗外开始发呆。
从陇山中学的教师宿舍到沙井村村委办公室，还有大概1个小时的车程，下了公交再走10分钟，才到余小渔家。
坐在最后排，听歌发呆是余小渔的习惯，这一路上的风景，看了这么多年，依旧觉得很美。
在清河监狱站，上了好几个人，车里的座位瞬间就被占完了。
这些人都是去监狱里探监的，见过一面在里面想见的人，脸上都带着些悲伤。余小渔也去过一次。
那个人应该也快出来了吧！
沙井村村委办公室是476路公交车的终点站，整个村子现在留下的人加起来也不足50个，年轻的都出去打工了，剩下些老人、孩子还在这里守着。
每次余小渔都坐末班车回来，下车时就剩下她和司机。
“小雨，到站了。”摇摇晃晃的1个小时，余小渔不知不觉就去见了趟周公。
睁开眼睛，车门边一个黑衣男人正盯着自己。
小雨下意识的望向驾驶室，李师傅还在，放心了不少。
男人带着一个鸭舌帽，灰暗的天色，看不清他的脸，停顿了两秒，就低头下车了。
高瘦的影子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夜色里。
“李师傅，刚刚那是谁啊？看着挺陌生的”余小渔走到前门，李师傅脱着手套。
“哦，那个李家娃，今天出狱。是个可怜人呐，前几年家里老人都走光了，老房子也下雨塌了，吱吱~~，也怪他自己，当年得罪了大官，落得这个下场”。都是一个村的，总共没几户人，李师傅在这里生活了40几年，对谁家的事都了如指掌。
“你是说，村尾那个李家？”余小渔像是想到了什么。
“是啊，你跟他家那孩子一般大吧。”
“嗯。”
回家的路上，余小渔心跳如雷。
余小渔家住在村中间，远远就能看见亮着灯。
余大海为了让女儿回家走夜路能看清，在自家的房顶上沿着栏杆，安了一圈40瓦的大灯泡。
二层小楼，红砖堆砌，没有华丽的粉饰，墙外堆着很多木柴，是奶奶平日里没事捡的，为了过年有柴烧，奶奶说，在农村，家门口的柴越多，就说明这家人越有钱。
“小雨啊”。奶奶杵着拐杖，站在家门前的路上。
“唉，奶奶，天这么冷，您别站在外边等啊！”余小渔赶紧走过去扶着奶奶。
“我说你才是，穿这么少！”奶奶嗔怪道。
“哎呀，奶奶，我这不少了，这叫薄得有质量，其实可暖和了，你摸”。余小渔拉着奶奶的手，摸身上的衣服料子。
“余小渔，我叫你给我买的音响带了吗？”陈秀玉带着围裙，站在厨房门口喊。
“带了，带了。”
余小渔取下背包，从里边拿出里脊肉，还有一个圆球状的音响。
打开手机，用蓝牙连接上。
“我为你写诗，为你静止。。。。。。”
“老妈，您还满意吗？”余小渔一手拎着肉，一手托着音响，走进厨房。
“拿出去，这屋烟大，待会教我怎么弄这玩意。”陈秀玉翻炒着锅里的回锅肉。
“得勒，我爸呢？”从进屋就没看见余大海。
“你爸给村长家修房子去了，晚上应该不回来吃饭了。”奶奶坐在客厅沙发上，听着母女两的对话，说道。
“哦”。把东西放好，余小渔开始摆筷、盛饭。
饭桌就摆放在客厅里，厨房出来就是，吃饭的时候，陈秀玉喜欢看《非诚勿扰》，奶奶也爱看人家选对象。
这次出来的男嘉宾，长相极佳，一出场就得到了台上女嘉宾的爆灯。
“这些女的，哈哈哈”。陈秀玉一边夹菜，一边笑女嘉宾的花痴。
“小雨选对象可别光看长相啊！”奶奶来了一句。
“放心吧，我肯定先看身高，再看长相。”余小渔从奶奶眨了眨眼。
逗得老人直乐呵。
“看吧，没钱还是不行。”一番了解之后，发现男嘉宾只是个打工仔，女嘉宾就纷纷灭灯了。
一边说着，陈秀玉一边起身去盛汤。
“那个张家婶子的侄子，过年回来走亲戚，你去见见呗！”像是无心随口说出的话，如同“你去买个菜”一样自然。
“不去，我有男朋友”。余小渔已经见识过几个父母介绍的相亲对象了。
都说你在父母眼里是什么样，就看看父母给你介绍的相亲对象是什么样。
看到那个地中海大叔的时候，余小渔差点哭了。
“我在清河市里有两套房子，还有点贷款在还，婚后打算和父母住，要两个孩子，你可以不用工作，我养得起你，你觉得呢？”
“我也养得起自己，不好意思，我其实，，，有喜欢的人了”。
从那以后，余小渔就对外假装有男朋友，三姑六姨好糊弄，亲妈可不好糊弄。陈秀玉一早就看穿了余小渔的计量，只能减少给她安排相亲的频率，这一年都没怎么提，但是这丫头假的还没有成真，只能自己再出马了。
“那过年带回来看看吧！”将计就计，陈秀玉顺水推舟，说完就坐到沙发上看电视了，好像只是在说，“吃完饭把碗洗了！”
余小渔愣在原地两秒，“哦”！
回过神来，看到奶奶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余小渔立马抱着饭碗假装刨饭。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