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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   兀那支的使臣紧赶慢赶,终于在大雪封山之前抵达了诃罗诃的都城。

      吕荇自从入了诃罗诃,便不见踪影,偶尔露出一点踪迹,引得探子们疯扑上去,结果却只是抛出的饵而已。如此这般了几次,摩提便明白自己是被人吊着玩呢,索性不再追着她跑,只下令在边境上严加看守。
      似是终于按捺不住,陈军近日来攻了几次,次次均是铩羽而归;摩提心知如此耗下去不是办法,便决定亲自会一会罗葛。

      诃罗诃国土不大,尚能自给自足,历代可汗都无甚大志,仗着高山形成的天然屏障,固守一方。虽明里看着软弱,实则却一个比一个精明,看似毫无骨气,实际却从未吃过亏。否则,诃罗诃兵力不胜,如何能够几百年来均与周边各国相安无事?

      是以摩提认为,罗葛迟迟不出兵,并非是陈朝给的条件不够,也不是胆小怕事,而是等着兀那支去人,好两头讨好,互卖人情,从中牟利。
      若他没与罗葛谈拢,少不得那老头要装疯卖傻,背地里给他捅刀子。

      摩提一行快马加鞭,不日便到了诃罗诃都城,与罗葛密谈数日,才终于离开。而直至回营,都未曾听到乌聂欲的消息。

      “王子还在等什么?”阿使德不解,“莫非是罗葛的计策不佳?”

      摩提摇了摇头,他不过是担心国师不在,斗不过吕荇罢了。可真如阿使德所说,难道他大小万事都要指着国师不成?其实早在见到乌聂欲的第一眼,他便直觉这人如天上薄云,水中浮萍,飘忽不定,片刻都不会停。而如今……便是云随风去之时吧!

      半晌,他终于下定决心:“发兵吧。”

      两军对峙数日之后,沉寂如冰封的战局终于起了波澜。

      ————

      十月二十七,气温骤降,不少陈军染了风寒。
      药物粮草刚刚运抵边关,便被劫走了,连朝廷送信的特使也一并被杀了。

      “大冬天的,哪里来的怪兽?”房镇怒道,“妖言惑众,扰乱军心,简直罪不可恕!”

      来人哭丧着脸:“我怎敢骗您,一切都是我亲眼所见啊!山上一阵巨响,紧接着冲下一片青黑的怪兽,个个都有一人多高;底下是马腿,身子和头却是铁的。那怪兽身披钢刺,刀枪不入,彼此连着,有如铜墙铁壁,我等根本无从下手,只得弃车而逃。”

      房镇想不通,倒是房过听出些眉目,犹豫道:“我曾看过前朝的游记,说诃罗诃有一种舞阵,是将马用木车相连,中间设了孔,可插上各式器具,仿照战场情形;舞者站在木车之上,或歌或舞,如履平地,阵中人、马皆可变换队形。”
      众人听罢恍然大悟,探子所报的“怪兽”,可不正是铁马连成的阵法么?

      “罗葛这老狐狸!”房镇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前因后果,“前脚答应出兵相助,后脚又给摩提出谋划策,当真可气!”
      “您也说了,那罗葛是个老狐狸,什么德行您不知道么?”

      佟将军着急:“这可如何是好?”
      房镇瞥了一眼叶万春:“信呢?”

      知道吕荇没死的,原本只有他们几人,但如今摩提似乎已经知道,再瞒着也无甚用处了。于是叶万春便当着佟将军的面,将信拿出来与众人看了。

      佟将军初时还是一头雾水,后来才渐渐明白过来,瞪大双眼:“督军、督军她……”
      “佟将军自己知道便好。”房过忙道,“切勿再叫他人人知道。”
      “这是自然!”佟将军满脸喜色,又将信看了一遍,心中顿时有了底。出来时,费了半天劲才将翘着的嘴角按了下去。
      只顾着高兴了,待走出营帐许久,他才觉出不对,愤愤道:“合着就我蒙在鼓里呢!”

      断了粮草和药物,陈军渐渐战力不支。军中不知怎的,流传起兀那支天降铁兽、有如神助的流言,一时人心惶惶,毫无士气可言。

      摩提看准时机,率铁车队大举进攻,势如破竹,锐不可当。不单又将甘凉二城夺去,还因着沿途尽是铁车无往不利的平原,趁机大肆东犯,又下三城。
      陈军初次领略铁兽的威力,便胆战心惊,再无战意。余下几次不交手了,只顾一路逃窜,能躲则躲,能逃则逃,最终在悬铃山附近扎了营。

      摩提一路大捷,终于觉得扬眉吐气了一番,于是将营扎在山外,再着人将铁车改造成适宜坡地的阵型。改造需要不少时日,摩提索性在营中大摆宴席,还暗地里请了诃罗诃的将军见面。

      “小王子英明神武,谋略有方,此次连番告捷,传到王城,国王不知该多高兴呢!”那将军马屁拍得头头是道。
      摩提不想与他废话,主动提起了交战一事:“你尽可放心,我摩提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可汗助我得胜,我自然记得你们的功劳。”
      将军连连退却:“可汗不过是尽了些绵薄之力罢了。”
      “哎,可汗的功劳大了!” 摩提笑道,“我清楚可汗的心思,陈朝去了人,他碍于情面,不好拒绝,无奈发兵。但能看得出,先前与我几次交手,你我都并未出力,不过虚晃几招,做给小皇帝看罢了。”
      那将军借坡下驴,立刻面露难色道:“的确,可……”

      “可什么?”摩提立刻问道。

      “可汗也不想与您交战,只是不想与陈朝闹翻,一切都是无奈之举。”那将军苦着脸道,“可小皇帝不知怎的得了消息,听说我军在前线御敌不力,大发雷霆,已派人来了前线督军。若再出此事,恐怕便要对诃罗诃动手了。”

      摩提明白他的意思,当即道:“那还不好办?你人在何处?”
      那将军回了个地名,忙补充道:“只有两千。”

      摩提暗忖,诃罗诃兵力不多,兵器也称不上精良,便真是起了反心,也难成气候;况且之前几次交手,诃罗诃说到做到,不过是在阵前擂鼓鸣金,虚张声势一阵罢了。既然如此,还不如卖他们一个人情,日后再找罗葛,也更好办事。

      权衡半晌,抬头时便见那将军忐忑的眼神,摩提笑道:“将军不必忧心,我叫众军换些简陋的兵器,便是真动起手来,也死不了人。督军又不亲自上场,自然看不真切,一来你可与小皇帝交差,二来,闹出些动静,也可叫山上的陈军以为援兵来了,下山接应。”

      “此计甚妙!甚妙!”那将军听了,连连赞道。见摩提但笑不语,他忙补充道,“我定会如实禀告,叫可汗记住您的恩情!”

      得了诃罗诃的保证,摩提更觉心情舒畅了。两人约定时间,便将这场戏定在了三日之后。

      十一月初三,悬铃山下。
      昨夜下了大雪,一早起来,漫山遍野白如素练。

      摩提不慌不忙地用了饭,检查了刚刚整修完毕的铁车队,才叫人发信诃罗诃。信号发出去没多久,果然见远处闪出了人影。
      昨日他便吩咐下去,将兵器换成了木棍,木箭也未装铁尖,此时见诃罗诃军队来了,便将安排好的三成兵力分了过去。自己则跟着阿使德,到了铁车队的后头,准备趁乱翻山,攻入陈军大营。
      悬铃山并不高,地势不算复杂,加上有了神器战车,摩提只觉得信心满满,恨不得立刻冲入山上,将房镇等人的脑袋割下。

      耐着性子等了半晌,背后果然传来一阵喊杀声,好戏便正式开演了。

      远处的山坡上,陈军自然也听得了喊声。不多时,营上便挥起了旗,紧接着,遥遥传来一阵鼓响,营门大开,大军终于下山了。

      摩提看得一阵欣喜,忙下令进攻。众军得令,一声号响,铁车缓缓催动。铁车首尾相接,连接成寨,车上装着弓-弩、长矛,配了轻装骑兵;车与车间挂有铁锁链,可自由转弯、互不影响;而车间锁链牢固,彼此连接紧密,当真如同一堵铁墙,无缝可入。

      铁墙缓缓向前推进,马蹄踏得震天响,混着铁车与兵器的铮铮碰撞声,将树上的积雪纷纷震落。如同四月飞花,竟为寒光四射的战场平添一抹凄婉之色。

      将将越过第一道坡,阿使德便一声令下:“冲!”
      众军催马扬鞭,猛地冲下山坡。

      正在这时,远处的陈军忽的一声急令,勒马止步,纷纷停在原地。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咔嚓”几声脆响,脚下土地一阵动摇。甫一踏入雪中,马蹄登时整个陷入,再一蹄上来时,已是双蹄踏空,“轰隆”一声,跌入坑底。

      阿使德大惊失色,忙叫停下。可此时哪里还停得下来?

      马蹄前赴后继地涌来,残枝落叶下头,竟是无底深渊。铁车相连,本是无往不利的法宝,此时却成了致命的累赘。单是一车便有千斤之重,如此多铁车相连,威力之大可想而知。前头的车竭力急停,可抵不过后车猛地冲下。
      一时间众车相撞,自相践踏,争相坠入坑中。震动有如山崩地裂,巨响如同雷霆万钧。

      短短几刻之间,铁车便尽数落入陷阱。摩提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妙,召集余下一千步兵,慌忙回营,并叫人速速将其余兵力撤回。

      可还未等回到大营,便见有人来报:“王子!诃军、诃军反了!”
      摩提还未明白过来什么意思,便见营中火光大作,转目四顾,顿时头皮发麻,汗如雨下。

      四周的山上全是人,均戴着诃罗诃特有的弯角盔帽,身穿诃军军服。可四处密密麻麻,人头攒动,布满旌旗,只一眼,便知不止两千,连两万都有了。

      摩提的心陡然跌入低谷,先前派出做戏的兵力,一点回音都没有,俨然已经成了刀下之鬼。他和阿使德对望一眼,别无他法,只得拼死一搏。

      诃军渐渐围拢,离得近了,摩提才注意到,众人长相并不似诃罗诃的高鼻深目,而更像是……

      “陈军!”阿使德先他一步惊呼出声。
      摩提忍不住恨道:“上当了!”

      包围越来越近,左右望去,果真不见那诃罗诃将军的踪影,队伍中也一个诃罗诃人都没有。摩提一时也想不清罗葛是否知情,见带队的都是些面生的将军,心中不禁更加没底。

      轰——
      远处猛然一声炮响,紧接着两声、三声,数炮齐鸣,地动山摇。
      看来陈军是将大炮藏在了悬铃山中,此时终于搬了出来。

      此刻于兀军而言,当真是四面楚歌,十面埋伏;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摩提仰头大喝一声,硬着头皮冲了出去。

      鼓声骤响,两处人马厮杀到一起。兵力悬殊,自然不敌,兀那支渐渐落于下风,即便摩提骁勇善战,也敌不过人多势众。不消片刻,千余兀军杀得只剩两成。

      摩提被众将围住,顿感力不从心,一招刚刚晃过,背上便中了一刀;翻身回击,马腿忽的被射中,登时扑倒在地。他猛地跳起,翻身落地,赤手迎向奔来的快马;马上将军挥枪扫来,被他一个矮身躲了过去,顺势握住枪头,死命一拽,那将军顿时跌下马背。
      摩提二话不说,翻身上马,正欲拍马突围。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嗖”地一声。
      “王子!”阿使德的惊呼同时响起。

      摩提只觉一阵厉风飞过,耳畔水声四溅。抬手一摸,见了满手的血,这才觉出左耳钻心的疼。
      他猛地回头,只见山坡之上的高椅上端坐着一人,那人身形瘦削,一袭绯色军服,双臂还维持着挽弓的姿势。

      他一愣,顿时被众将抓住机会,击落下马。不容他有起身的功夫,数柄长枪短刀便已将他擒住,牢牢压在地上。

      不多时,阿使德便被斩落马下,余下的兀军见主将被俘,将军已死,便不再抵抗,纷纷投降。

      陈军鸣锣收兵,摩提被五花大绑拖在马后。
      烟尘缭绕间,似乎见到那绯色衣衫的人回头望了他一眼,那神情也许是得意,也许是讽刺,他已然分不清了。

      半晌,他终于惨笑一声,叹道:“服气,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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