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五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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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不过是几个瞬息之间的画面，黎妙妙却几乎看尽了黎星的半生。
他这一辈子，从家族遭难那一天起，就已经结束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只不过是浑浑噩噩的行尸走肉。
黎妙妙没有看到后来，因为谢意已经将那份封存黎星记忆的怨气全部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倒是方真，他还散落着一些记忆在其中。
但是黎妙妙眼下无暇分心去看。
谢意替她将怨气全部转移到自己身上，黎妙妙从幻象中清醒过来，就见到他往自己手上封了道印。
怨气彻底被封印干净，和怨气盒分开，周遭景象都从混乱之中逐渐平息，变得一派祥和。
黎妙妙扶住往后踉跄的谢意——短短一炷香时间，三个男修接连倒在她怀里，让她一时之间不知作何感想。
黎星被扰乱了计划，恨恨地看着谢意，咬牙切齿，满目杀意。
如果没有谢意，他会哄骗着黎妙妙变得是非不分、堕入魔道，从而随着他心意转而开始走上命定的道路。
可是现在说这些都晚了，谢意已经将怨气全都吸走了。
黎星冷笑起来，只觉得谢意当真不知天高地厚，不自量力，他既然能想出一个法子害黎妙妙，就能再想出第二个，谢意今日怨气缠身至此，必死无疑，他能替黎妙妙挡过一劫，还能挡过第二劫？
怕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命了。
谢意受不住怨气冲击，本就残破的灵魂愈发支离破碎，昏倒过去，黎妙妙抱着他坐下来，不知所措，虽然往日谢意总是粘着她，表现出自己如何如何的喜欢她，她都只觉得那是原主该得的，而不是自己能得到的。
可是眼下，他不问因由，没有片刻迟疑，就将怨气从她身上引出，引到自己身上……
黎妙妙生平第一次直面这样的感情，不是口头空谈的，也不是随手而为的照拂，而是那一份显露出来的真真切切愿意为了她承担灾祸，甚至替她去死的感情。
她分不出来那究竟是为了哪个黎妙妙的付出，她脑子里乱糟糟一片，只有谢意马上要死了这几个字萦绕盘桓其中。
黎妙妙难得慌了神，握着谢意的手，喊了几声他的名字，见他面色惨白，不能作答，便转头去看黎星，慌张问道：
“师兄，师兄，怎么办？他身上的封印能解开吗？能不能再把他身上的怨气引出来？”
“就算可以，”黎星冷冷地道，“你看他那副模样，还经受得住吗？”
黎妙妙茫然低下头，看着怀里谢意紧皱的眉头。
他此时看起来比她还年少许多，明明正是意气风发、与朋友胡天胡地玩耍取乐的年纪……
她不明白。
黎妙妙读过许多话本，每一本里几乎都是爱恨情仇，人们都说人生自是有情痴，世间万般，唯情令人以身相许，可是在话本之外，黎妙妙只见到夫妻争吵不休，疲惫算计，口蜜腹剑。
她听说过许多与爱相关的故事，但是从来没见过，她以为正是因为世间没有这份感情，所以人们才不吝于将其大肆描绘，但是那终究也只是描绘。爱情的虚幻，在真正的黎妙妙即便曾被万众簇拥也会被从高台之下扯落踩踏，就可见一斑。
但是谢意却不是这样的，他说他爱黎妙妙，他就能为黎妙妙求尽满天神佛，灼烧神魂，舍弃过人天赋，还能为她奉出性命。
原来他是真的喜欢她。
黎妙妙从来都不曾发自内心地将身边人当作永恒的真理，甚至对自己的人生也没有任何希冀，因为她早知道，黎星对她好，可将来有一天或许他就不在了，获悉剧情后，她也知道，徒弟们虽然表面恭敬，指不定哪一天又要把她杀害。
更别谈她自己了，她知道自己有点小天赋，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她就这么得过且过地修一会儿仙，偷一会儿懒，馋一会儿嘴，见到了人随手救一救，一切都是过得那么随意——
人生太短，就算修了仙，千年万年的生命也终有尽时，等一切都结束，她不过也就是众生之一，她不想努力，她深知自己过于渺小，再如何努力，到头来，在这漫长的浩瀚长河之中，也不过是浮生一粟。
就算哪天努力了，侥幸飞升，那么将来呢，她又应该为什么努力，她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黎妙妙从来没想明白过自己为什么活着。
她比身负血海深仇的黎星更像行尸走肉，仅仅是为了活着而活着，她从来没有切实感到过存在的意义。
但是现在，她看着谢意为她呕过的血，掉过的泪，突然感受到了自己活着的意义——
有个人这么迫切地爱着她。
他希望她能活着，想要她过得好好的。
他想要陪在她身边，就只要看一眼。
谢意活着的理由就是黎妙妙。
他也失去一切，不知道生存的意义，但是有一天，一个女修为他驱尽邪魔，回头看了他一眼。
从此这一生，他就为那一眼活着。
他是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切实被人保护着，而黎妙妙也是第一次切实感受到自己被人爱着。
“师兄……”她眨了眨眼，喉头酸涩，黎妙妙第一次知道原来想哭的时候会呼吸不上来，“求求你，我想救他……”
她想救谢意，无论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她不在乎黎星到底都在盘算什么了，她现在只有失去谢意的恐慌。
她想要谢意睁开眼，再看一看自己。
作者有话说第54章 五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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