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门弟子皆反派[穿书]》王谢之

49、第四十九

　　心怀怨气之人，自然都是一群对当世有所不满之人，有人因贫穷而郁郁，有人因不得志而愤慨……贪嗔痴恨，被关在怨气盒里的怨灵们大多逃不脱这四字。
　　也正是因此，怨气盒里的世界便如黎妙妙在前面与谢方无所见一般，与世俗相颠倒，丑在此反为美，美却成了丑，浓厚的怨气使得这里的一切都变得诡谲起来。

　　……平日里看上去是整个门派里最接近正常人的黎妙妙、看上去七情六欲无一不缺的黎妙妙，在谢方无都拧紧了眉头迈不出步子的时候，她却在这怨气盒中行动自如，全然无碍。

　　这是黎星对黎妙妙唯一不满意的地方——她虽然贪嗔痴欲、喜怒哀乐无一不具，却始终如一，从不过度。
　　凡成大事之人，心中往往暗藏极端的爱恨与贪欲，斩不尽、放不下。
　　这么多年来，黎星总是在明里暗里引导黎妙妙放纵自己心底欲念：
　　他鼓励她修行变强，放任她不通人情，纵着她肆意收些邪门歪道的弟子……但是黎妙妙虽然日日修行，却又不曾真正喜爱修行；不通人情，却又会在惹人恼恨边缘悬崖勒马；滥收弟子，却又不真正将任何人放在心上。
　　她有美丽的外表、正常人一般的嬉笑怒骂，但她的灵魂从始至终都是空虚的，有时候他会觉得，黎妙妙比他更不像个人，她好像就单单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

　　一个空虚的、没有真正目标的人，怎么可能真正走远呢？

　　黎星就是带着这样既相信天命既定、黎妙妙一定能导致此世生灵涂炭；一面又看着黎妙妙成日无所作为、恼火又无能为力的心情，一日又一日地看着她。

　　如果有什么办法能催使黎妙妙自觉奋发图强就好了。

　　……再一次地从黎妙妙紧闭的洞府门前离去的时候，黎星这么想着。
　　于是，有一天，他终于在她门前停下了脚步，折返了回去。
　　他想了起来，人间有一样阴邪之物，名叫怨气盒。

　　“……再等一等吧，”看着面前仿佛永远倾泄不尽的怨气一丝一缕地往外溢出，黎星又露出了和煦的笑容，“我已经等了这许多年了，再等几人来祭阵，不过就是少顷的功夫。”

　　只要再等一等，很快，他就能将这怨气盒送给黎妙妙，这么多年来一点一滴的布置，四处奔走的辛劳，终于可以得到回报。

　　黎妙妙一直都只是一具有着灾祸烙印的空虚躯壳，他要帮她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让这世间最深重的怨恨完整她的灵魂。

　　他向黎妙妙效忠，因为黎妙妙是星盘上唯一一颗闪亮着注定降下灾厄的祸星，如果她自己做不到，他就必须让她成为那样的人，因为她必须是那样的存在。
　　如果不能回应信徒的期望、背离信徒的信条，这样的存在，还能算是被信奉的神明吗？

　　……黎星的眸光明明灭灭，闪烁着幽暗的光芒，方真在发呆的间隙，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脑海中好像有什么要呼之欲出，可当他一想，又死活想不起来自己方才回忆起来的是什么东西。

　　只依稀觉得，十分糟糕。

　　“我想见师父……”他素来不怎么动脑子思索，一句话无端端地便脱口而出，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又想见黎妙妙。

　　这话说完，他突然有个念头：他似乎有话想要和黎妙妙说。

　　可是是什么话呢？又为什么要说呢？他想来是想什么就做什么，平日见到黎妙妙翻来覆去也就是那两句话……还能有什么话一直留在心里想说却没得说呢？

　　方真狠狠地皱起眉头，越想越糊涂，他低下脑袋，蹲下了身，敲着脑袋，越想心里越烦躁，无名火起，他狠狠地咬起牙来，喉间发出低沉嗡鸣声响。

　　黎星早已察觉到方真状态不对，转过眼来，冷冷看着，露出厌烦神情，冷哼一声，抬起脚来踢了过去，方真趔趄倒地，却还在捂着脑袋，一副痛苦模样。

　　“披了身人皮，也学不来人样。”黎星冷冷地道，“她只不过一时兴起，喂了你两天，就成了你的主人，我养了你几十年，倒也没见你为我叫过一声。”

　　“不过没关系，”旋即，他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高兴的事情，阳光满面的笑了起来，语气很是温柔，“妙妙的东西，总归也都是我的东西，她从来都不和我分这些有的没的。”

　　……就这样，两人一个微微笑着，仿佛很是高兴，另一个人则在地上捂着脑袋，满头冷汗，情态诡异。

　　半晌，方真的低鸣声以外，出现了一阵脚步声，并不沉重压抑，但也算不得轻盈谨慎，脚步声的主人就像闲庭散步一般，从步伐里就透露着漫不经心的一贯处事态度。

　　黎星终于不再笑了，微微变了脸色。

　　这个声音，他自小便听着长大，比谁都要熟悉。
　　是黎妙妙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