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白》一半山川

9、哭泣

　　不，不是这样的。

　　小青愈是这样逼问，小白心里的凄惶就愈是强烈。

　　就在这时，小青突然感到随身的手机震了震，她摸出手机一看，发现是小黑给自己发来的消息：

　　【坊里来了个奇怪的客人，好像是昨天的那个男人，说什么要带走我……我害怕……不想走。】

　　现代科技的便利某种程度上连道法都难以企及。

　　小青只扫了一眼，玻璃杯就在手里被狠狠捏碎。

　　说曹操曹操到。

　　小青猛地从位置上站起来，眼底的愤怒和狠厉让小白看着都觉得有一丝后怕。

　　“怎么了？”

　　小青冷笑一声：“你的阿宣来了。”

　　“什么？”

　　“就在宝青坊，要带走小黑。”

　　小青盯着小白，满是怒意眼底是深不见底的哀伤。

　　她是不可能对小白迁怒的，可是许宣……

　　饶是知道那个许宣是个好人——但好人有个什么用！

　　当年他从她手里抢走小白，如今她决定放手离开，又要来抢她好不容易找到的又一个陪伴么？

　　小白见了小青这个反应，心里的慌乱更甚。

　　……果然……还是为了小黑……

　　她咬着下唇，冲小青说道：“放心，如果他还记得，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他放弃的。”

　　***

　　从咖啡厅到宝青坊的距离也就几步路的距离。

　　小青小白前后脚踏入坊中，就听见狐狸懒洋洋的笑意：“少年人，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说过，也许某一天你会后悔？”

　　见到小青小白进门，狐狸的坏笑更加明显，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如今你全想起来了，不妨再回答一次老狐狸的问题——你舍了精气变成了一只最弱、最小的妖，可曾后悔？”

　　“阿宣！”

　　小白一进门，就看到许宣依旧穿着那件白色的大衣，外表看上去依旧孱弱，但举手投足之间的感觉，陌生中带着一点点遥远的记忆。

　　许宣回头，看向小白，眼底是久久不能散去的熟悉。

　　许久，他摇摇头，语气里充满了淡然和一丝不带负担的愧疚：“白小姐还是叫我许宣吧。”

　　“阿宣？”

　　许宣听了，只是转头冲狐狸回答道：“如果是阿宣，是不悔的。可现在站在这里的是许宣，当年做决定的也不是我，自然谈不上悔与不悔。”

　　男人的眉眼微垂，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如果你问我对这件事情的看法，许宣的答案只有一个——”

　　他薄唇轻启，落下的声音掷地有声：

　　“愚蠢。”

　　小青忍不住侧脸去看小白的脸色。

　　果然，小白的唇色尽失，眉宇间的慌乱丝毫不减。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小青的错觉——

　　她为何，从略微舒展的眉头里读到了一丝解脱？

　　回过神来，发现小黑正在角落冲她招手。

　　也许解脱是自己的错觉？

　　小青压下心里的猜测——对啊，怎么可能呢？小白念了许宣那么久，现在无论如何，都是最好的结局，不是吗？

　　她偷偷看了小白一眼，收敛心神，悄悄往小黑所待的地方走去。

　　——也许小白只是不适应吧。

　　习惯就好。

　　小青这么安慰自己。

　　她现在担心的不该是小白，小白已经和她……没有关系了。

　　如今许宣是道士，还回想起来一切，只要他愿意，努力修炼，从此和小白陪伴一生一世都没有问题。

　　小白身边再也不会有她的位置了……甚至连转世的这个空档都不会留给自己。

　　这样，

　　也好。

　　小青一走过去，就被小黑拉着躲到了宝青坊的后院。

　　小黑歪着头，伸手摸了摸小青的脸庞，声音稚嫩。

　　“……你在，哭吗？”

　　她轻轻抱住小青，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你也害怕吗？”

　　“……师傅。”

　　***

　　而另一边，前厅内。

　　“既然白姑娘之前趁着‘我’不记得的时候，寻了‘阿宣’那么多世，想必是对‘阿宣’用情至深的。”

　　许宣微微叹了口气，声音难得柔和了一点：“我刚刚想起您与‘阿宣’的过往，只有敬佩与惋惜四字。但除此之外，晚辈却也无法再多说什么了。”

　　他动了动喉咙，说：“或许灵魂是同一个灵魂，但白小姐，构造万生万物的，不仅仅是灵魂。人之所以为人，过往，经历，记忆……都是不可缺少的。”

　　“我不是你所深爱的那个阿宣，即便想起了一切的我，也无法对他感同身受。”

　　男人的声音有些无辜：“过去的二十余年的经历构筑了现在的我，我只是许宣而已。”

　　“而且我也有了自己心爱的姑娘。”

　　“对于您的执着——”

　　“我很抱歉。”

　　小白下意识地去勾小青的手，试图从她那里汲取一丝站立的力量。

　　却发现小青早就悄然无声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