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白》一半山川

16、执念

　　“小青——活下去——”

　　从如果桥上坠落的那刻，小白终于回想起被镇压雷峰塔时升起的执念。

　　她同许宣结缘，遍寻轮回，终于找到许仙续缘。
　　却没曾想，临了终究落了个人妖殊途，被法海镇压的下场。

　　小白原以为许宣是自己的交缠不清的情缘孽缘。

　　她曾同许宣飞跃花海，也曾同许仙在断桥相会。

　　可雷峰塔真正升起的那刻，她却不由自主地想到幼时，想到小青，想到满天飞雪。

　　她想起同小青修炼的时光，她们遍看漫山夕阳，她们纵享山间白雪，她们拜下山头……然后一切断绝在她奉师命前往人间，刺杀遇难，从此心魔乍起，即便小青仍在身边，却仿佛相隔千里。

　　小白自己也没想到，她在无池里看到的那人，竟是小青。

　　小白闭上眼睛，嘴角挂着如释重负的浅笑。

　　也好。
　　也罢。

　　这修罗城万般凶险，即便自己永留此地，小青终究还是出去了。

　　只是多少有些……心有不甘。

　　*

　　“哟，你醒啦？”

　　不知过了多久，小白猛地从无边沉沉的黑暗中惊醒。

　　“……我没死？”
　　小白不可置信地摸着自己的脸，她看着身边熟悉的场景，神色错愕。

　　树下，车旁，车门倚着蜘蛛精，大楼齐整，浑然不似经历过一番毁天灭地的清醒。

　　怔愣片刻，她猛然惊觉：“小青呢？她怎么样了？难道她没通过如果桥？”

　　蜘蛛精敲了她一下，故作哀叹：“痴人啊。若是你问那修炼的小伙伴，早就出了修罗城入了现世。只是修罗城中不知岁月，也不知她出去的是哪一年。”

　　“出去就好。”小白悬起的心又放下。

　　随即她皱眉：“那我呢？我为何没死？也没变成……那种怪物。”

　　蜘蛛精倚在车门上舒展着肢体：“不，你死了。”

　　小白蹙眉：“我死了？那我……”

　　“你到有趣。别人来修罗城是带着执念而来，抛却执念而去。而你——却是我见过的头一个被迫抛却执念，却又再生执念的一个人……哦不，半只妖。”

　　“再生执念？半只妖？”

　　“不错。原本修罗城只要全灭就会跟着坍塌。然后等到下一个再因为执念堕入修罗道的人才会再生。恭喜你，你作为新世界的第一人，可是元老。”蜘蛛精突然凑近，挑起小白的下巴，若有所思地笑道，“而且呀，你这妖好生有趣。寻常人都是七魂六魄堕入修罗，而你——有部分魂魄似乎被某个东西锁住，所以堕入修罗道的只有一缕魂魄，所以你之前才没有记忆，只有执念。”

　　雷峰塔——
　　小白立即反应过来她其他的魂魄在哪里了。

　　可小青破了心魔，应当是破了雷峰塔，她其他的魂魄难不成已经遁入轮回？

　　“而你这新的执念，再生的东西竟是你自己的这张脸皮。有点意思，若是那狐狸看到了，指不定要拿你去做研究。”

　　蜘蛛精捏了捏她下巴：“不过我似乎在你身上闻到了狐狸的味道。难不成你之前同她已经做过交易？”

　　小白没有回答。
　　她警惕地看着她：“你说我是执念再生的第一人，那你——”

　　蜘蛛精笑嘻嘻道：“我可是黑风洞的洞主，同这修罗城同呼吸共命运，只要修罗城不死，我便永生。”

　　小白哑然。

　　她花了好一会儿时间才消化这个消息，随即正色道：“既然如此，倘若我现在入了黑风洞，通过修炼，是否也能重返人间？”

　　蜘蛛精一愣：“你想出去。”
　　小白道：“那是自然。”

　　“可直面执念，破除心魔，那可非寻常人等能够做到，就你那位朋友，足足在洞里待了二十年，道心稍微不定，便会有所反噬，毕竟黑风洞沟通六道，变幻万千，我都不知道它会根据你的执念做出些什么东西。”

　　蜘蛛精渐渐正色道。

　　“这么多年，入洞者不计其数，可真正能像你朋友那样平安走出这洞的，亿万之一。”

　　“你若直接跳入无池，还能入这轮回道，可若是在黑风洞里迷失了，怕是连这一缕幽魂都朝不保夕，魂飞魄散。”

　　“可若是入了无池，我便会忘记她。”

　　小白径直朝大巴走去。

　　“我不想忘记同她的过去。”

　　蜘蛛精哑然：“可是……”

　　“而且若是堕入轮回，我便不再是我。未免也认得出她。”

　　小白咬了下舌尖，她不由自主地想到许仙。

　　小青说得不错。

　　许仙懦弱，无能，可偏偏是阿宣的转世。
　　她原以为他是他，可他到最后却没勇气反抗法海，选择了皈依佛门。
　　若是阿宣，定不会如此轻易地妥协。

　　他终究不是他。

　　她如果堕入轮回，她也终将不在是她。

　　“你可得想好了。”蜘蛛精嘴上提醒，脸上却摆出一副看好戏的好奇姿态，“黑风洞可不比其他，你这执念是心魔，你这道心也比不上你那位朋友，你那朋友修炼法力便可破除执念，可你——未必。”

　　“无妨。”

　　小白径直步上台阶，没入洞中。

　　一秒钟。

　　小白被洞穴弹出，蜘蛛精意料之中地挑眉：“瞧。”

　　小白沉思了片刻，说：“我在洞中入了幻境，却失了部分记忆。”

　　“那是自然。你这是心魔，自然考验本性，纵使没了记忆，也理应做出破除执念的选择。”蜘蛛精好奇，“你入了什么幻境？”

　　小白沉默半晌，声音颤抖：“我……我发现我回到了同许仙相认的时候，可我却仍是那时的记忆，于是我和他相认，相爱……一切都和之前一样，举案齐眉地度过了一生。”

　　“哦？”蜘蛛精大体猜出几人的关系，“既然一切都与之前一样，说明你的执念尚未破除，你这刚悟出的道心……未免不大稳定。”

　　小白轻咬舌尖：“是不是只要我能在失去记忆的时候做出正确的决定，我就能离开修罗城？”

　　“不错。”

　　“再来。”

　　“你就不怕吗？你在里面没了记忆，可出来却记得在里面的抉择，一颗心掰成两半，两相撕扯，迟早会疯掉的。”

　　“我……”小白顿了顿，像是想到什么，温和又坚定地说，“只要小青在我身边，我迟早会明白的。”

　　她说：“我不相信我自己。可我相信小青。”

　　蜘蛛精诧异：“哪怕那是幻境？”
　　小白说：“幻境也是生于我的本心，而且你说了，黑风洞沟通六道，也许这也沟通了小青的幻梦呢？”

　　她说完，坚定地再次走入黑风洞。

　　……

　　小白失败了七百二十二次。

　　她的舌尖被咬出血来，深呼吸，毫不气馁地开始了第七百二十三次。

　　天旋地转，晨昏颠倒。

　　小白猛地从恍惚中惊醒。

　　她轻蹙着眉，昏昏沉沉的，觉得自己仿佛遗忘了很重要的东西。

　　“我出去一下。”她听到小青的声音有些发冷。

　　【后接之前1-15章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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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这篇竟然还有脑洞可以续。
看完青蛇瞳孔地震，于是来补了个世界观，逻辑强迫控想补全一下为什么小白突然执念就从过去心心念的阿宣变成了小青，以及补全说明一下为什么小白轮回后还记得小青。
……害，看完青蛇和朋友讨论好多费解的逻辑，我就稍微，结合之前的同人，补一下我眼里的世界观叭（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