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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误会的开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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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哥,那锦绸罗缎的人是谁啊?”
“你说那长的很漂亮,皮肤黑黑,笑意盈盈那个?你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你怎么用漂亮形容一个男的……不过的确是弯眉大眼,却樱桃小嘴,是说漂亮也不过分呢。对啊,最近他常来咱们戏班,是谁啊?”
“你看,你还说和我什么都学不到,我这不成天教你嘛。你一文钱都不给我,连师傅都不叫一声的……”
“好啦,钱是一文都不会给你的。谁知道你真的知道还是假的知道啊?八成是骗人的吧,不然你真知道,说来听听还不行?”
“你不叫,我就不告诉你。激将法,没用的……”
“哎,你说不说,不说来硬的啦……”
看着对面的少年,浓密的剑眉,棱角分明的面庞,平时挺顺眼的。但真的求知欲上来,盯着人看的眼神耍起赖的样子,猛地还觉得挺凶恶。
丁得闲得意的晃了晃脑袋,开始了他得意的八卦时间:“那人叫罗允……”
“他就是罗允,这名字我听过。听说以前上一辈家里有钱的八辈子都用不完,这北都城中有钱人都认识,连皇亲国戚都要给三分面子,但后面不知怎么就家道中落,近些年才靠他的某些手腕翻身的……”
对于抢话,老丁很不高兴,有种他的表演才刚开始,就被打断的不耐烦:“那你知道他怎么中落的?”
“不知道。”
“那就好好听我说。”
少年乖乖的闭上了嘴。平时,他是不会那么好奇的,但是一连几天,这个华服锦衣的人都来戏班。洪家班也算近来数一数二的戏班,除了风格迥异的尚烟阁可以媲美外,整个北都城,真是无人不知。出得了台去表演的都是自己科班苦练已久才能上场,架势足,唱得好,花样多,人丁兴旺;连戏楼都格外气派,有三层之高,像围楼一样三面环绕着戏台。但第三层是带隔间的,窗户可以向内打开,来看戏时就打开窗户,一看完,有事相谈,则可关闭窗户,每个隔间就是一个精美的客房,桌床一应俱全。所以很多大小商人官员都慕名而来,看完戏,还能谈机密。自己不用去演戏,因为跟的师傅只是戏院里酒水伺候,说的好听是后厨领班,但不好听,也就像店小二。自记事起,自己就跟着闲哥了,试过前后不下100种工作,直到5年前,戏班愿意收留两人,跑堂也没有办法。但自己平时每天都还是跟着练基本功,从不间断。但自己招进来就是酒水跑堂,又不能跟招牌的洪师傅学艺。所以自己苦练基本功能做什么,自己也说不上来,但总不能一辈子就这样像闲哥这样游手好闲、被人看不起吧。暂时看来,改天还是要找机会改拜大洪师傅、哪怕拜小洪师傅为师,都比现在做小厮好。
话虽然这样说,但自己这几年眼力见识可越来越刁。三楼的窗户为了看戏效果好,其实并没有那么密封,所以其实里面说什么,如果真的偷听,不用爬窗户,戳洞之类的,在外面站着就可以听到了。可是,那些所谓的达官显贵,向来不会正眼看一个端茶倒水的小子,所以,反而说起话来,他们也不会避忌外面经过一个跑堂人。几经下来,看戏的人龙混杂,什么样子的自己都见识了:有来时谨慎小心、走时笑容藏不住的小人得志样子的官商勾结的,有服饰没有上等货色却硬要冒充达官显贵的,有悄悄瞒着妻小带小倌来厮混却装的像没事发生一样的,可谓人间万象,精彩无比。见多了那些下巴比鼻子高、嘴角下坠、一个个油光满面、说话也傲慢无比的样子的被求者,和满脸堆笑、但其实皮笑肉不笑、背后转头就翻白眼的求人者,以自己的聪明才智,基本从他们的服饰、言谈上,已经可以将身家多少猜的七七八八。但是,直到遇到他,连续几天,他都会很早到戏院,先让闲叔预备饭菜。但是面对这些所谓的下人,他却都轻声细语,还笑容可掬……
“宁儿,听着了吗?想什么呢?”
赤宁突然被拉回了现实,“没事,你赶快说?”
“据说,当年他家里祖辈经商,曾经富甲一方。从当铺、镖局到酒楼、染坊、绸庄,应有尽有。但爆发万佛岭战役时,全民皆兵,罗家当然首当其冲。他父亲罗凤翔奉命带重要军用物资支援,但是途中却失了踪,也害北国当时差点不保,已逝的北忠帝当时也因此重伤不治;战争结束后,虽然查到罗凤翔其实已经遇难,但是毕竟如此重要的镖被劫,也实在活罪难逃。时任主君,也就是当今的练主君下令罗家当铺镖局全部关门,一家人没了当家人,又被下令关闭了大半家业,就搞着搞着,就仅剩一家酒楼被他叔叔勉强维持着。”
“现在,他看来也锦衣玉食,谈吐从容不凡,应该家族生意又重新经营了吧。”
“是啊,这就是他罗允的手段了,他有个名号很响,叫罗半仙。为什么叫半仙,就是,他不知道有什么本事啊,当年才10几岁时,就重新哄得练主君一年内为罗家重新平反;而好多达官显贵,都和他关系好的不得了,听说这北都城大大小小的摽有梅,成天见得到这罗半仙和各式各样人等吃吃喝喝、花天酒地呢。”
“手段,请吃请喝不是常有的事吗,这还算什么了不起的手段?”赤宁总觉闲哥话里有话。
“你太天真了。你想想,一个万佛岭战后毛还没长齐的人,这10多年的时间,就重开了10余家酒楼、重开了染坊、重开了绸庄,近期还重开了罗家老字号的镖局,这是普通人做的来的吗?而且,他现在都三十了,还都没有成家,据说,是门当户对的人都知道他为了攀关系赚钱,什么都愿意做,陪吃陪喝陪聊还陪……你知道的啦,你也不小了,应该都听过半仙的故事啦。什么能让人欲仙欲醉啊,哎……”
也许是还年轻的关系,当赤宁把以前自己听到的回想起来后,突然有些脸上发热,耳根发红。闲哥说的,比起他以前听到的罗半仙的故事,已经文雅的多了,乡坊之间的传言更豪放,说他的勾搭对象男女老少来者不拒,每次相约都会提前沐浴更衣、弄得自己香气扑鼻,还有什么每次都先喝三杯,把自己和对方都灌醉,以便助兴什么之类的细节出现;还有人说他还私通南国,说不定是南国奸细,南国还有多少个家……但此时,赤宁却不愿意想起来,突然站起来跑开,边跑还边说:“好啦,我听说过了。我去干活了,别偷懒了,小心等会小洪师傅又瞪你了!”也不懂自己的不顺气从哪里来。也许是很难以将这个眼前笑的很好看的人和半仙联系到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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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上天是对自己胡思乱想的惩罚,一个连自己的温饱都只是勉强维持的人,凭什么去猜测别人的生活呢。就在自己在莫名的焦躁中,东擦擦桌子,西擦擦凳子的时候,突然被一个人在身后一把拉住了胳膊。一转身,是一个喝的有些醉醺醺的发福的中年人。“糟糕!”赤宁心里暗喊一声。这个人是王员外,以开煤窑起家,专门烧制瓷器,仗着家里生意红火,常常欺乡霸民,找人晦气,今天又醉了,醒着最怕醉着的,醉的最怕微醺的,介于清醒和不清醒之间的人,讲道理也不通,来硬的,明天酒醒了,却还记得今天的事情,怎么都要哄了。想罢,赤宁立刻脸上换上招牌的阳光笑容,露出那洁白的小虎牙,低下头,一脸关切无比的表情问到:“爷,你怎么了?”
“你偷……我东西……”
“我没有啊,”赤宁哭笑不得地赔笑:“爷,你什么找不到了啊?”
“我的金链子的南国宝……宝玉,我前脚要走时还摸着了……结果一转身就不见了……就只有你,周围刚才就你在,你还在这装收拾呢,装什么……”
“爷,我不是装收拾,我真的在收拾。你看我这不手里都拿着盘子碗的,哪里有手偷你东西啊?”
“就是你……你,不然刚才还在,现在没了……对吧?”王员外问向旁边一个跟随自己的随从,随从低着头,一惊,赶忙说:“是啊,刚才走时,老爷还摸了腰间一下,还摸到了呢。没走两步就撞到你迎面过来,不是你是谁!?”
“我没有撞到老爷啊,我是看到王员外走了,立刻过来收拾桌子呢……”
“哦,你还知道我们家老爷是谁啊,那一定是最近听说了老爷得到那块宝玉,所以早就窥视很久了是吧?刚才刚来时,你眼睛就不断往那宝玉瞅,看的眼都直了,不是你是谁!”声音越来越大,引起了旁边人的不满,但这员外和随从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完了,今天算是到了八辈子的霉了。赤宁的确是从小过怕了苦日子,所以抠钱抠的要命。刚才那宝玉,他的确看到了,也的确看的发呆,心里默想:如果是自己的就好了,可以卖个好价格,买多几块北绣或奔马图,卖到那南集上去,这一倒手自己就可以发财,再也不用看人眼色了。但是就这两眼,没想到惹来这说不清的麻烦。
闲叔跑过来赔笑脸,没想到被王员外的随从一下推到了一旁。看到闲叔头碰到了一旁的凳子上,出了一个红红的包,赤宁本来堆出来的假笑一下僵住,一股血慢慢往头上冲来,感觉到自己的青筋在一根根的爆出。他盯着那随从,眼里闪着狠劲。妈的,老子大不了今天和你拼了,冤枉我就算了,敢欺负我闲叔,就是找死……随从被看毛了,眼神怂了一些,开始阴阳怪气地向王员外嚷嚷:“唉吆,员外,你看他像要打人的样子,被说破了,恼凶成怒了吧。这种人就要往死里打,他就老实了……”
“别别,他小孩子不懂事,我没事…宁儿,你赶快赔不是,别闹……”闲叔这时还赔着不是,堆着笑脸来拉架。
“你们偷了东西,赔不是就够了?给我狠狠的打。”随从顺着王员外的眼色,恶狠狠地对着几个走过来的员外的家丁说道。
靠,来吧,开打。老子大不了一条命,也要…..突然,赤宁正在撸袖子的手臂被另一双手掌拉住,一阵香气从身后飘来。
是,他。
“哈哈哈,王员外,你可是喝多了,刚才……”罗允凑到王员外耳边,笑盈盈地笑说了几句话,看了一眼随从,那眉目间的笑意,让王员外一阵昏乱,眼都看直了。直到罗允又说了一次,他才好像恍然大悟的样子:“哦,真的,我都…不记得了,不过罗贤弟说的,一定,定是,真的……”他转向随从,突然走到随从旁边,一个巴掌下去,骂了起来:“刚才交给……你保管了,贤弟都看……看到了,就在…你口袋……你也醉啊,竟然不记得!”
随从吓得一颤,哭腔起来,刚才的凶神恶煞的样子一下不见了,哆嗦着摸了摸口袋,好像突然想起来的样子,摸出了那块“失踪”的玉石:“哎吆,主子,我这脑子……对,你刚才给我保管,我怕掉了,就收起来了。刚才一下着急,没想起来,主子息怒,主子息怒啊……”
“员外,你不也不记得了嘛。哎,这事就是个误会,就不要多说了,给我个面子。你醉了,赶快回去休息吧。”罗允及时阻止了员外本来又想骂的话,笑的眼眉弯弯。
员外一下又愣住,凑过来,用一种赤宁恶心的笑容,对罗允说:“好。你的面子,给,不过,下次,我请你吃饭,一定……不能推哦,吼吼……”那笑起来一脸的横肉的恶心样子,让赤宁差点把早上饭也吐出来。
“好,不送了,王员外。”仍是那处变不惊的笑意,眼神微笑示意随从送员外出去。直到王员外在恋恋不舍中一步三回头地走远了,罗允才转过身来。
经过赤宁时,罗允颔首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但是脸上还是带着那满面的桃花盛开般的笑意。真好看,怎么会有男子笑的那么好看;随着罗允的衣摆飘来的,还有阵阵清香,是檀香还是花香,真好闻。赤宁的心好像突然跳地有点乱,愣愣地盯着罗允从身边走过,竟忘了道谢。只是呆呆地听闲叔在旁边好像谢了罗允多次,罗允客气的摆摆手,回到了三楼的房间。
赤宁一下午都在自责,怎么刚才没有和帮了自己的恩人道句谢,自己是魔怔了吗,竟然刚才看到他的笑容就紧张的忘记了说话。一定要等他谈完事情出来时再找个机会向他道谢,但是怎么他就是还没有谈完事情呢。越发的好奇心,让赤宁坐立不安,于是他借给三楼旁边房间送茶的机会,经过罗允的房间。
他有意慢慢地走,小心的竖起耳朵,果然听到了房间里面的声音悠悠的传来。
“这个镖书,我势在必得,是仲天镖局重回一流镖局打响名声的好机会,我决不会拱手让给龙乾镖局!所以勿思兄,你一定要助我一臂之力啊。”
“允哥,你知道你说的,哪怕是得罪我大哥我也没在怕的,但是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我也只要这一样。如果你答应和我在一起,我们就是自己人,我怎么会不帮你呢…..”一个幽怨无比的声音、带些撒娇的声音传出来。窗里面投射出来的,竟是两个越靠越近的身影,……
呸,什么鬼,在看到两人嘴唇靠到一起的同时,赤宁弹了起来,逃也似的离开。没想到自己前一秒还感恩不已的恩人,竟然真的是为了自己的名利,什么都无所谓的人。赤宁浑身像吃了苍蝇般一阵不舒服和恶心。也曾经尚烟阁戏班的班主看上了自己,重金挖自己过去,但是这种别样的好意被赤宁拒绝了。虽然的确对不起自己的荷包,但是自己怎么能出卖自己呢?出卖自己的人,也会出卖别人;连尊严都不在乎的人,也不值得别人尊重!自己刚才真是鬼迷心窍,才会竟然觉得罗允好像与众不同,不是个世俗的人,原来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