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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夜幕降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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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迎面走来个男人一脸厌恶地擦拭着头上的鸟屎。
我也摸了下脑袋,松口气。还好,还好。望了眼时钟,预约时间快到了。
想起那个自称心理医生老女人的无聊说教我就总忍不住摆出方才那个男人的表情。
“厄休拉——”
“来了!”磨蹭了会这才往咨询室里走。
推开门却有些出乎意料——坐在那的是刚刚的鸟屎男。我愣了片刻,正准备看下门牌有没有走错。却听他摆摆手:“厄休拉你好,我是克里克,萨拉上周辞职了。由我来接替她的工作。”
“好吧。”
“恩…”他搓着手,“我注意到你经过这面镜子的时候刻意转移眼神。”
确实有一面进了门没法逃避的镜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新放在这的。
“也许是你对自己不够自信,常常忽略自己的优点,我希望你每天都能锻炼着照照镜子,寻找自己满意的部分。”
“哦…好吧。”我讪讪道。
“在学校的生活怎么样,还顺利吗?”
学校……
那些冷漠的同学和不讲理的老师,总是让人心烦意乱。
“我们说点别的吧。学校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好说的。”其实是我认为学校的事太复杂而不愿提起。
克里克理了理领带,眼神凝重起来。多年看心理医生的经验告诉我他接下来要说的准没好话。
果不其然——
“厄休拉,你也知道…档案显示你的心理问题几乎都是在两年前的冬天开始的。也就是你父亲去世后。”
我托着腮帮子,平静地注视着他。“相信我,我现在比两年前好多了。”
“如果你现在想说的话…”
“那我就从头说了?”我有些焦急,忍不住不礼貌地打断了他。
“说实话我以前并没意识到爸爸有多重要。我的爸爸经常出差不知道去哪里,并不能常常见到他。叛逆期的时候,偶尔也会和他顶嘴吵架。他不让我老去吃快餐,他在家的时候不让我喝碳酸饮料。在他去世的前一天晚上也是。”
“我永远都忘不了那天。原本为了庆祝他升职打算那天一起去度假的。我原本十分期待那天的。前一天晚上我在看电视,可能离得太近了,他让我到沙发上坐着看,我没理他。克里克,”我看着他,鼻子有些酸,“这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
“然后第二天早上他毫无征兆地猝死了。他还在柜子里藏了给我准备的礼物,包里还有买好的游乐园门票。显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太突然了。”
“我那么期待的一天,居然是父亲的忌日。”
“厄休拉,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很坚强了。你是个顽强的女孩,你要相信自己。”
“然后我就开始做一些奇怪的梦。”
“关于你父亲吗?”
“不。我能梦到其他人的经历。”我有些期待地说出这句话,希望他不像上一个医生和妈妈那样把自己当成玩笑。
可我还是在他闪烁的眼中看到了犹豫、逃避。
“试着放轻松些,你一直以来都给自己太大压力了,压力大就会做些奇怪的噩梦。”
“需要我给您证明一下我说的话吗克里克先生?你兢兢业业当上了心理医生给别人诊断心理问题,那你自己情绪失控的时候也能给自己治疗一下吗?”厌倦了其他人的不信任后,我开始戏谑地讽刺他。对他落寞的神情感到得意。“比如今早你在走廊里说脏话。”
“我也不完全能。但适当说脏话确实能减轻痛苦,这是有实验依据的。也许你只是共情能力太强才会做那些梦,睡前不要乱想了。”
他平静地有些出人意料。
我意识到自己刚刚有些过于激动,“时间差不多到了,我先走了。”
我站在路边,天下起了小雨,虽然行人大多匆忙,我却仍觉得无地自容。就像在学校里一样低着头抚摸胸口嘀咕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已经过去十五分钟了,兰迪的车还是没出现。
“是啊,莉莉那小妞超正点!有机会一定把她泡到手。”
听到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我仿若一只竖起耳朵的兔子,本能一般用衣领遮住半张脸。
果然是学校里那个总喜欢找我麻烦的理查德。他正跟着自己的一帮‘小弟’大摇大摆地说些自以为很酷的下流话。
我们对视了一下,我立刻躲闪开眼神。待人走远后才歇了口气,幸亏今天穿得严实。
中国有句老话说得好: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也许我跟理查德就是孽缘深重,导致第二天我又在学校遇到他。
曾经我把自己的梦告诉班里认识的好朋友,第二天全班都知道了,而某一天传入理查德耳中后当天全校基本都知道了。
他带头喊我巫婆之类的,导致校长也找我谈话:叫我不要传播迷信思想。
老子什么时候传播的迷信思想?
谁能想到自己一直当成好朋友的人会把自己的秘密当笑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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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浑噩噩回到家。
兰迪在楼上练琴,这首练习曲的第七个音节她已经弹错四次了。我翻了个身望向窗外,试图让自己的注意力从那些音符里转移开。
六点十五分。过会又会是黑夜了。
我蜷缩起来,只希望今天能一觉睡到天亮。
天色渐渐暗下来,我放下窗帘,犹豫片刻还是把一张巨大海报贴在门上盖住透光玻璃。
你可以的,你可以的,厄休拉。我深吸一口气。
拿出MP3听着巴赫调了循环播放,带着些许不安渐渐睡去。片刻后却被耳机里新的歌声吵醒。我没听过这首歌,也十分确定歌单里没有它。
重金属摇滚的风格,女人新生毒药般的婉转歌喉却额外清晰。这是我听过最欲罢不能的歌曲,只是唱到后面,伴奏的声音却越来越低。她的声音也可辨地带着浓烈的绝望。
哭腔,尖锐。耳机里的声音越来越大……
“厄…休拉,休……拉。”
月光洒在屋子里,熠熠生辉,层层光晕映入眼帘。有个男人在我耳边轻语。耳畔却没有呼吸的风声。
这份诡异的宁静很快被打破。
‘砰砰砰——’这个敲门声大得可以直接报警扰民了。
我摘下耳机害怕地缩在被窝里安慰自己,兰迪会去开门的,没关系。可声音仍在继续,我只好强撑着哆嗦地跑到阳台。
她在隔壁睡得正香。
“兰迪!别睡了!”我大喊着,可是好像喉咙发不出声音,她依旧睡得很熟。隔着玻璃门,我的面容扭曲。
我只好走进去不停晃着她的肩膀,却毫无任何回应。
奇怪了……平时在家我关门声大一点她都会责怪。
敲门声越来越大,我预感到门外的东西很恐怖,像股密不透风的阴霾,或是压抑无比的深海。
不……我快速跑回屋子锁上阳台门,望着那张妮可·基德曼的海报瑟瑟发抖。她钻石版灿烂的肌肤忽然变暗了。
就在门口。
我望了眼挂钟。凌晨三点十二。又是跟前几天一样的时间。
糟了!再看门的时候海报居然落在了地上,特意买的强力胶水居然这么脆弱。
那团阴影越来越大,我只能不停后退,呼吸也停滞起来。好像它也渐渐走进心里一样。
门缓缓开了,带着令人无法忍受挠刮着木头的声音。
那一刻灵魂好似被吸入不可见的漩涡中。阴影消失了,一个黑漆漆女人模样的东西低着头靠在门框上。
这个该死的噩梦竟然还升级了……
之前只是一团模糊不清的黑影,如今变成了眼前的女人。
三点十五分。那个头发长到拖地的女人依旧坐在门口角落背对着我,她似乎有些微微颤抖。像坐着摇椅一样。
而我不仅浑身都在抖,还有点想尿尿。
白天我总是想为什么生活这么不公平?
现在我只想着如何离开。
我不敢直视那个女人,可又无法忽视她的存在。屋子里嘈杂起来,仿若一群人私语着各自见不得光的心思。
我竟能“感觉”到女人脏兮兮的头发一绺绺黏在一块的样子甚至想法,比如她很想转过头来看看我。
我狠狠战栗了一下迅速寻找藏身之处。那些声音越来越吵,我感觉到女人开始机械地、木偶般僵硬地转头。
手开始慌乱地哆嗦,我随意扒拉着衣柜堆满的杂物踩进一只脚只想快点躲进去,眼泪都要掉下来。
月色落在她惨白至青的脸上,深陷的青黑色眼窝无底洞般,镀出一层刺目的光晕。
我……还是更喜欢妮可小天使柔和系的白色肌肤。
危机感愈发迫近让我忍不住喊出:“啊——”只是喉咙依旧如同被钳制一样发不出声音。
“咳咳咳…”醒转发现兰迪入迷的睡颜。
除却时针嘀嗒,四周静谧无声。柜门关得严严的,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
兰迪的手压在被子上,我只好小心翼翼地转身,空气进入被窝让一身虚汗的我寒意顿生。
“哦……你醒了。”她睁开眼,皮肤苍白。想起梦中的女人,我竟有些惧怕。“亲爱的,”她温柔地抚摸我的额头,“我去厕所的时候听到你在叫就过来了,又做噩梦了吗?”
“恩……而且每天都是这个时间。”我轻轻说道。为了不被发现声音中的颤抖。
“你可能只是太累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兰迪紧紧揽住我。这让我觉得有了些安慰,后背总有人盯着的感觉微弱了些许。“明天还要上学,先好好睡一觉。”
继而吻了吻我的额头,“晚安宝贝。妈妈爱你。”
我望着月光投射的棕榈树剪影心中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