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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05 狼皮:玫瑰(上) ...

  •   罗维诺坐在冰凉的墓碑上,一手举黑伞,一手捏着一枝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冬日的雨水打湿他的长袜,滴滴答答从腾空的皮鞋滑落。

      不远处人声鼎沸,但没有人来教训他的失礼。

      母亲哭得不能自已,昏阙在保镖怀里,在罗维诺看来,戏过了头。他的双胞胎弟弟费里西安诺脸色煞白,紧紧攥着母亲的手,满目无助。西装革履的男人们一个接一个留下花束,行色匆匆地离去,还有几个人在与神父争论费用。

      在“值得尊敬的人”的葬礼上,没有一个人表现出足够的尊敬。罗维诺望着地上的泥泞,担心新鲜的百合花会遭受蹂.躏。

      姗姗来迟的最后一辆皇家轿车,那个人来了。他穿过蒙蒙水雾径直走向罗维诺,一双高级皮鞋停下,罗维诺笑了,里面是街头最廉价的袜子:

      “罗维诺,还记得我吗?”

      罗维诺缓缓抬头,面无表情说:“你是顾问。”

      他松了口气,极其自然地脱下外套披在男孩身上,就像他曾无数次对自己的“唐”所做的那样,牵起罗维诺的右手亲吻男孩的手背:“不必担心了,唐的儿子。我安东尼奥·费尔南德斯·卡里埃多,此刻向您宣誓全部忠诚,我将辅佐您,直至您成为下一个唐。”

      他抱起罗维诺,低声问:“你手里的是?”

      “一个白头发的男人送的。”罗维诺累了,靠在安东尼奥肩上合眸。他知道玫瑰花的所有寓意:爱情、秘密……以及,刺杀。

      新家总是很难闻,油漆和新木材的臭味无孔不入,罗维诺坐在阳台啃一篮番茄,安东尼奥撞开门,扛进来一张单人沙发。褐色皮肤的青年擦擦汗,裸露的上半身遍布健康的肌肉纹理,他回头问:“罗维诺,感觉威尼斯怎样?”

      “烂透了。”一只番茄蒂飞下阳台。

      比起那不勒斯,威尼斯土气多了,没有车,也没有不夜天,最重要的是,公寓太狭窄了。

      “慢慢来吧,你会喜欢上这的。”

      罗维诺冷冷地打量安东尼奥,这个男人总是一脸傻笑,仿佛天不怕地不怕。罗维诺知道他,赫赫有名的家族顾问,一半西.班.牙血统的西西里“黑皮”,父亲的左右手之一。这很反常,没人会信赖残暴的西.班.牙人。

      安东尼奥睁着无知的眼睛坐到罗维诺身旁,亲昵地问:“好了,我们该谈点正事了。唐的儿子,你现在知道多少呢?”

      安东尼奥那种应付小孩的语气激怒了罗维诺:“乔巴那家族的人杀了我父亲,把我们赶出那不勒斯,并且很可能在我成年之前就杀我灭口。”他起身,抑制怒容,“我的仇人是谁?”

      安东尼奥顿了顿,罗维诺很满意他吃瘪的神情:“你跟我想象的不一样。你现在只是个孩子,暂时不必考虑那些。”

      “西西里人不会忘记仇恨。”

      “好吧,至少老爹把你教得很好。”他乐天地付之一笑,“重要的是学习,你将要成为你父亲那样的人,重建他的帝国。”

      “废话。”罗维诺握紧拳头。在过去的九年里,父亲教会了他射击、赌博和调制麻药,但那远远不够,他必须比狐狸更狡猾,比狼更凶残,才能生存到能独当一面的年龄——这个安东尼奥,他能负起责任吗?

      安东尼奥的才华毋庸置疑。他是老干部的私生子,被唐送去美.国学习法律,这个年轻人没有在大都会迷失自我,而是选择回国效忠家族。他的一个官司能赚上百万美元,更难能可贵的是,他具有卓越的搏斗天赋和杀人不眨眼的冷血。

      罗维诺无论如何也看不出这个嗜番茄如命的男人曾经端着冲.锋.枪只身屠杀了比安奇家族。

      罗维诺一点也不怕他,他就像条卷毛的大狗。看在父亲的份上,安东尼奥纵容罗维诺的大部分任性,有时是弄乱房间,有时是颐指气使,但当罗维诺拒绝上学,他二话不说把男孩夹在腋下丢进车。

      “你完.蛋了!等我代替我父亲,我一定要流放你!”罗维诺犹如愤怒的小狼崽。安东尼奥把书包和手制便当丢给他:“我等着。”

      蠢.货。混.账。窝.囊.废。

      你给我等着。

      罗维诺一直反复做同一个梦,梦见父亲来到他床头,胸前别着一朵玫瑰花,随父亲从窗口蜂拥而至的,是一团深不见底的怪物。罗维诺每次都试图逃跑,可熟睡的安东尼奥抱着他,他只能恐惧地盯着窗边那只猩红的大眼睛,祈祷黎明的到来。

      安东尼奥说,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保护你。

      骗人,明明梦里睡得像头猪。

      “乔巴那家族似乎对我们的存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我们应该让他们后悔。”安东尼奥说。尽管他们出门时还得掩人耳目,安东尼奥总是用身体帮罗维诺挡住别人的视线。

      家族势力衰退得触目惊心,大批成员入狱或潜逃,一个法.国人每个月都会来向他们汇报情况。法.国人叫弗朗西斯,过于大众,大概是假名,不过谁在乎呢?

      除了现金和枪械,他还带给罗维诺一些小礼品,巧克力和能杀人的圆珠笔。他摸着罗维诺的头,感叹小孩的生长速度,罗维诺厌恶地推开他逃走。

      “爱丽丝夫人和费里西安诺都平安无事,毕竟离婚多年,再婚对象还是前途无量的政府议员,命运迥乎的孪生兄弟啊……”

      “不要再提叛徒了。”安东尼奥的嘴唇抿成一条线,灯光将他的下巴打成一座大理石雕像。

      灯火摇曳,法.国人长长吐出一口烟:“你认真的吗,就那个小.屁.孩?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和你不一样,就算磨利了趾爪,充其量是只披着狼皮的羊。看样子唐的两个儿子都没能继承他的灵魂。”

      “他有我。”

      弗朗西斯轻笑,压低声音:“天天陪着小鬼也不好受吧,有空上哥哥这来喝一杯?基尔也来。”

      滚。

      罗维诺背靠房间门,在黑暗中双手抱膝而坐。他一边用手背擦止不住的眼泪,一边听见安东尼奥的叹息“下次再说吧”。窗外的大眼睛在凝视他。

      滚,胆.小.鬼。罗维诺踹了踹哭泣的自己。

      每年七月,罗维诺都前往罗.马与母亲和弟弟共度假期。白天的罗.马像是另一个世界,一个繁华热闹的梦,古色古香的建筑物和车水马龙,不必担心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枪杀。

      母亲在泳池里游泳,身材一个普通的四字词语,不知道为什么被锁了,她的丈夫手把手教她潜水。罗维诺吮吸着薄荷茶,胃袋里一个普通的四字词语,不知道为什么被锁了,他的弟弟从女仆那里要来了点心,他们在庭院共进下午茶。

      “今年我就要上中学了,听说迎新晚会很盛大,真期待接下来……”费里西安诺兴高采烈地说。

      “放心吧,我的蠢弟弟不管去哪都会受欢迎的。”罗维诺心不在焉道。费里西安诺会心一笑,用赤裸的脚丫碰碰罗维诺:“本来很担心哥哥的,但看来哥哥一点也没变呀。”

      他越过餐桌去握罗维诺的手:“哥哥,即便是现在也没关系,如果你是被迫的,妈妈肯定能保护你,叔叔也很温柔,我们到时候就四个人一起……”

      罗维诺看着对方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一阵烦躁:“费里西安诺,住嘴。”

      他苦涩地看着弟弟的眼眶盈满了乞求的泪水。安东尼奥来接他了,走过精心修葺的草坪来到他身边,如影随形。他弯腰亲吻罗维诺的右手背,这下连母亲也脸色大变。

      对不起。

      罗维诺离席,微微一笑:“费里西安诺,西西里的儿子必须替父报仇,既然你不动手,那就由我完成。明年见吧,蠢弟弟。”

      建立在手指的累累伤痕上,十三岁的罗维诺终于学会了切水果,下一步就是用小刀伤人了。安东尼奥在天台教他格斗,他进步飞跃。

      “罗维诺,你又长大了。”安东尼奥百感交集地看着初具少年雏形的罗维诺。训练时两人都仅着背心,此刻已大汗淋漓,罗维诺别过脸,下楼洗澡。

      然而公寓里出现了一名不速之客——罗维诺九岁时在父亲葬礼上见到的,送他红色玫瑰的白头发男人。他的瞳色偏红棕,乍一看竟如同猩红色。那个人正在端详桌上罗维诺与安东尼奥的合照,手里握着一把枪。

      罗维诺顿时血液逆流,冲上前锁住那个男人大喊:“安东尼奥,快逃!”

      他感到头皮一阵撕扯感,紧接着就被轻而易举撂倒,狠狠摔在地上,平时学的那些架势在实战中形同虚设。虽然手脚抖的不听使唤,但不假思索地,他又爬起来拖住对方的腿脚:“别管我,快跑!”

      “啧,安东尼——他给你教坏了。”拖长的陌生声音,充满不耐烦,“舍王救卒,本末倒置啊。”

      “罗维诺……”头顶传来安东尼奥的声音。罗维诺泪眼婆娑地抬头,脸上鼻血纵横,安东尼奥扶起他抱在怀里,他仍颤抖不已。

      “……基尔,下次再下这么重的手我会折断你的手臂。”罗维诺第一次听见安东尼奥不加掩饰的怒火,饱含敌意的话语令人心惊胆战。但他挣脱怀抱,毫不留情地给了安东尼奥响亮一耳光,摔门而去。

      基尔伯特的讥笑犹未褪尽:“咯,我说了吧?”

      家族里并不是所有人都受控于父亲,有些过于桀骜不驯的天才只能靠恩德和尊重来驯服,“铁锤”基尔伯特·贝什米特就是其中一个。他对没有父亲掌控的家族毫无忠诚心,更何况他只是个在西西里长大的日.耳.曼人。

      从那以后基尔伯特时常造访安东尼奥,他是个傲慢无礼的混.球,每每出言不逊:

      “我说,你就是纯种的西西里男人吗,不是爱丽丝的野种?你今年十三岁,还在厕所里偷偷手.淫?”

      他和安东尼奥的关系一言难尽,两人性格截然不同,像是生死之交,动起手来却毫不留情。当两个男人为维护荣誉在狭窄的房间里大打出手,罗维诺不得不高举椅子砸开缠斗的四肢,免得其他家具散架。

      “下次这个一句脏话再侮辱你,罗维诺,打断他的四肢也没关系。”安东尼奥恶狠狠地吐出一口血沫。

      “你这混.蛋是蠢吗。”罗维诺简直是欢心雀跃地在翻找医药箱。

      安东尼奥对基尔伯特的信任仅次于对罗维诺,他允许基尔伯特带罗维诺出门,哪怕罗维诺拒绝。如果说安东尼奥是勇猛的良犬,基尔伯特就是野蛮的森林狼,但只有狼才能授予狼皮。

      基尔伯特飙着机车带罗维诺驶离市区,前往郊区的猎场,罗维诺想不通这疯子怎么敢带一个小孩开出两百公里的时速。

      猎场是基尔伯特的私人财产,这些年他为家族出生入死也得了不少好处,但他是节欲主义者,从不挥霍,并以他绝对的理性经营私产,使之不断增殖,从而捍卫脱离家族的自己。

      “喂,臭小子,你真的打算继承你父亲吗?”基尔伯特昂首阔步走在前面,罗维诺默默盘算怎样能万无一失地从背后捅他一刀,当然结果十有八九是被打掉两颗牙。

      “你成不了气候的。”他回瞥了罗维诺一眼。

      基尔伯特说的没错,他,罗维诺,唐的儿子,居然会被父亲曾经的手下的一个眼神威慑。罗维诺是吃软不吃硬的人,尽管身体想要逃跑,执念却定住了神思,他咬咬牙,露出一如既往的矜傲表情:“你算什么东西,敢对我评头论足?”

      “呵,叫得挺凶。”出人意料的,基尔伯特没有动怒,反而有了跃跃欲试的意味。罗维诺开始发毛了。

      一下午,罗维诺被安置在小屋内无所事事,基尔伯特外出不知干什么去了。就在罗维诺打算溜出去搭顺风车回城时,门被“嘭”地一脚踹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男人滚在地板上。

      罗维诺强作镇定:“你这混.蛋快给我解释一下。”

      基尔伯特手里提着把猎枪,把鞋踩在人脸上碾压:“罗维诺,来见见你的杀父仇人……之一。”

      罗维诺仔细端详这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恐惧在他汗涔涔的脸上堆成一团,尖叫堵在厚厚的胶布后面化为粗重的呼吸。没错,这是答应父亲保证他们的领地不被陌生人入侵的区警,这头猪.猡从家族手里讹过不少。

      基尔伯特把银色的小手.枪丢给罗维诺:“枪你会使吧?现在,动手吧,罗维诺。”

      罗维诺看到基尔伯特的微笑就知道他没在开玩笑,他要求十四岁的罗维诺杀人。罗维诺声音发颤:“这个人的罪行你已经确定了吗?”

      “没有。”罗维诺瞪了基尔伯特一眼。

      “他到底何种程度牵涉进去我才懒得管,反正嫌疑是洗不干净的。怎么,难道你想说你不能冤枉任何人所以要放跑你的仇人吧?那是美.国人的做派。”基尔伯特后退一步,完全置罗维诺于枪和宰割对象之间。

      “你这混.蛋……”罗维诺低声咒骂,却没有行动。

      区警开始奋力挣扎,像只脱水的虾一样扭动,发出“呜呜”声,他的眼中爆发出摇尾乞怜的泪光。基尔伯特一猎枪擦着他的裆部打裂了大片地板:“别吵你这孬.种!”紧接着他把枪口对准罗维诺:“拿起枪,罗维诺。如果你连直视仇敌的勇气都没有,我会替老爹收拾你这废.物。”

      罗维诺将枪口对准区警,基尔伯特咆哮:“开枪!”

      罗维诺开枪了。第一枪贯穿了区警的脑门,第二枪打在基尔伯特脚边。污血汩汩涌流,顺着他的腿脚往上爬,勒住他的脖子,覆盖他的双目,再从头顶倾泻而下,绽放成一朵朵猩红的玫瑰花。

      罗维诺啐了一口:“基尔伯特,不准对我指手画脚,不然下一个就是你。”他正动用浑身解数模仿基尔伯特的口吻、眼神和气场。

      基尔伯特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回去的路上,基尔伯特在加油站解释自己从唐那里承接的最后一份使命:“我答应过他,如果他过早地去世,即便已经退出家族,我也必须保证他的儿子继承他。”

      “安东尼是个蠢.蛋,明知道你是唐的儿子,却把你保护得像个普通人。他是个矛盾的人,一边屠杀敌人的父亲和儿子,一边偷偷抚养他们的妻子和女儿,我就不一样了,只要给我下命令,我什么都能做到。”

      这话不免有自吹自擂的成分。罗维诺翘腿坐在后座,对基尔伯特伸出右手:“那我命令你,完成安东尼奥未完成的职责,协助我成为我父亲。”

      基尔伯特拍开罗维诺的手:“想要我亲吻你的手背还早一百年呢。不过,这个命令我接受了。”

      机车发动,碾过一地血腥绝尘而去,废气中花瓣飘零破碎。

      罗维诺在成长,他早已麻木了梦中的父亲、玫瑰花和窗边的怪物。一次又一次,他用枪或刀攻击怪物的眼球,那玩意根本不会反击,粘稠的液体充满房间。

      他十五岁了,马上能从该死的中学毕业出来去开启他真正的人生。有时他坐在人头攒动的教室里会情不自禁地笑出声:那一张张羔羊般无辜温顺的脸中,混进了一个怪胎,天真庸俗的这群小毛孩,从没想过自己离另一个世界有多近。

      而他,就像一个穿越者,每天来往于两个世界,戴着形形色色的面具。

      弗朗西斯许久没来了,一来就告知了基尔伯特筹划中的大计划。铲除乔巴那家族的序幕是刺杀他们的长子,执行者是基尔伯特。

      “那天的巡警已经打点好了,枪会由侍者传递,他们会出现在1号包厢,绝对不能操之过急……”罗维诺边写作业边说。弗朗西斯大吃一惊:“年轻人的潜力真不可小觑啊。”

      安东尼奥自豪地笑了:“唐曾经说过,好计划是成功的一半。”罗维诺瞥了他一眼,又不屑地移开了。弗朗西斯与安东尼奥面面相觑,安东尼奥做了个“青春期”的口型。

      夜半,安东尼奥出门,弗朗西斯则借宿一晚。弗朗西斯独饮红酒,看着罗维诺在灯下有条不紊地保养枪.支,忽然心生调戏之意,问:“小罗维诺,你知道安东尼去干嘛了吗?”

      “知道,庞贝的情人,威尼斯也有一个。”

      弗朗西斯“噗嗤”一笑:“那家伙还跟我说他瞒得很好呢,青春期的弟弟真难对付。所以,你怎样呢,有女朋友吗?”

      “有的话可能明天就会被沉进运河吧。”

      “没有呢。”弗朗西斯将红酒一饮而尽,又倒了满满一杯,推给罗维诺,“苦行僧的模式可不值得推荐。你可以不爱任何人,但女人和枪一样必不可少。”

      “喝吧。”弗朗西斯蔚蓝色的瞳仁一旦注视一个人,便会给对方造成专情的错觉。

      罗维诺不喜欢酒,但他必须学会习惯酒精,他缓慢地喝了一口,让酒液在喉咙徘徊。弗朗西斯撑在桌上靠近他:“礼仪不错。”

      弗朗西斯伸手抚摸罗维诺的耳朵,动作轻柔而旖旎,罗维诺没有抵抗。他将额头抵过去,灼热的酒气在呼吸间交换,然而在他把嘴唇贴上去之前,罗维诺忽然把杯里剩余的红酒一股脑浇在他头上,冰凉的酒水滴滴答答洒落一地。

      “你更进一步的话我会阉了你丢进妓.院。”罗维诺在弗朗西斯嘴边轻轻说。

      弗朗西斯立马撤回身子举手投降:“哇唔,本来以为安东尼不会教你这些的,不过看来这方面你也可以毕业啦。”满脸酒水的他不但不显得狼狈,反而更色.欲了,红酒淋湿了他胸前的衬衫,他一撩湿漉漉的金发,看起来像极了情.色俱乐部的舞男。

      “不交往不意味我是处男。”罗维诺光着脚走进浴室。弗朗西斯在后面喊:“你要是改变主意了,我们随时可以继续!”

      如果叫安东尼奥知道弗朗西斯干了什么,他一定会拔光弗朗西斯的胡子。罗维诺想。安东尼奥依然把他当作童贞的小男孩看待,从不允许基尔伯特在他面前说黄段子,他有时真想把安东尼奥故作纯真的脸撕烂。

      老实说,他从十三岁起就想帮安东尼奥解裤腰带了。一想到安东尼奥届时会露出何种扭曲表情,他就一阵快意。

      当然,有时他也会恶心得想一枪崩了自己。

      诚然,意.大.利人从不把纽扣系到顶,罗维诺无数次光着身子只剩条内裤从安东尼奥眼前走过,对方的无动于衷也是很令人焦躁的。难道他这辈子只能蹲在厕所门口偷听对方手.淫吗?

      那天他接到电话说行动开始了,他必须前往罗马避风头,安东尼奥则留下来协助基尔伯特。安东尼奥帮他收拾行装时开玩笑问:“罗维诺会想我吗?”

      房间光线昏暗,罗维诺的脸模糊不清:“会。”

      突如其来的坦率打了安东尼奥一个措手不及,他本以为一生都不会从罗维诺那儿得到直接的好感表达。罗维诺打断安东尼奥的欲言又止:“我一直都在想。”

      罗维诺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声音久违地发抖了。不行,不能慌,就算落得一地狼藉,自己也必须保持成熟和骄傲。这可是最后的机会了。

      “罗维诺……”

      罗维诺一鼓作气地转身,豁出去地拽住安东尼奥吻上去。

      安东尼奥被推得坐在床上,惊呆了地僵在原地,任由罗维诺用手抚摸,伸出舌尖四处游走。罗维诺使尽自己在别人身上学会的招数,逼迫安东尼奥做出回应。

      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如同一个傻.子在用体温温暖石头。罗维诺慌了,一瞬间变成了当年那个弱小无助的小毛孩,刚开始的决心全都抛之脑后——这不再是挑.逗性的亲吻,而变成了可怜巴巴的乞求。

      “罗维诺,罗维诺……”接吻的间隙,安东尼奥不停地呼唤。他也不推开罗维诺,只是温柔地念着名字,罗维诺进行不下去了,他移开嘴唇,双手颤抖,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不敢看安东尼奥的眼睛。

      他杀过四个人,却不敢看朝夕相处的人的眼睛,他又要被基尔伯特嘲笑了。

      “罗维诺,没关系的。”安东尼奥的语气宛如父母安慰摔跤的小孩,这跟罗维诺想象的不一样。老天啊,他都干了些什么?

      罗维诺再也受不了了,头也不回地甩上了家门。那天,安东尼奥同样没有来送他登机。

      费里西安诺交了个新朋友,竟是基尔伯特引以为傲的弟弟路德维希·贝什米特。罗维诺挑剔地打量那个抹发胶的精英模样的德.国小伙子,确凿有基尔伯特的影子。

      “我不喜欢那家伙,你要提防他。”罗维诺对费里西安诺耳语。既然是基尔伯特的弟弟,他也一定深藏不为人知的野心和暴戾。

      “那哥哥呢?”费里西安诺微笑。

      罗维诺听懂了弦外之音,费里西安诺仍然没有原谅他当初的背叛,真不愧是他的孪生兄弟啊。他回以同样的微笑:“一样的——费里西安诺,接下来我会失踪一段时间,如果我回来找你,我就是唐了,如果没回来,你就当没我这个哥哥吧。”

      “好的。”费里西安诺弯腰亲吻哥哥的右手背。

      刺杀计划成功的同时,他们折了基尔伯特一员大将。乔巴那家族的警戒反应很快,基尔伯特死前身受七枪,但他坚持着又杀了对面的一对兄弟——他们的计划正式启动了,罗维诺踏上了通往王座的第一阶。

      基尔伯特的死讯传来,正在吃番茄通心粉的罗维诺只说了一句话:“活该。”

      七年前,他在父亲的葬礼上第一次遇见基尔伯特;七年后,他在安东尼奥的陪伴下来到基尔伯特墓前。

      他不能出席葬礼,不然他会遭到狙击。但在人群散去后,坟头成堆的苍白的百合花束中赫然出现了一枝娇艳欲滴的红玫瑰,那么浓艳,那么热烈,而又无比诡异,几乎是黑色的墓碑和惨淡的百合中唯一的亮色。

      烟雨蒙蒙,费里西安诺替默默哭泣的路德维希撑着伞,远远的,望见他的哥哥离开安东尼奥的伞底,一个人潇洒地走在幽密的小径,任由雨水沾身。然而庞大的阴影压了下来,将罗维诺和跟在后边的安东尼奥吞噬进去。

      那道背影宛如披上狼皮的羔羊,献祭般的走上绝壁的不归路。一路尽是血红玫瑰扭曲绽放。

      -TBC-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005 狼皮:玫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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