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月》咏裳

14、第十四章。

　　“不用了，我来之前给方舟打过电话了。” 刚才还慈眉的沙舒舒, 忽而盯着霓裳疑问道；他今晚儿不是不回来了吗？你不知道？他没说吗？
　　“知道！”霓裳小声答到，婆婆可真厉害什么事情都一清二楚的。霓裳突然变得胆小起来, 觉得那口气有种质疑。
　　“等明天方舟回来,---我再走，跟方舟说过了。” 沙舒舒笑眯眯的说，完全不顾及霓裳的感觉。
　　晚上婆媳俩躺在那张床上，天使灯，柔柔的光线充满屋子的每个角落，自从霓裳怀孕，那盏灯夜间就一直亮着，方便霓裳下地。
　　躺在里面的霓裳将身子朝墙，想着白天跟婆婆相处时一直处在高节凑，婆婆说话快，行动快，总是问霓裳想不到的问题，终于挨到晚上可将那疲惫暂时放下，好好的睡一觉，正想闭上眼睛入睡，忽而见墙上有个人影。
　　婆婆坐在哪儿，手里拿着方舟枕过的枕巾在闻，霓裳赶紧跟着坐起；“妈妈！怎么拉？”
　　沙舒舒将枕巾从鼻子底下拿开，列列嘴嘟囔着；什么味啊？方舟都忙成这样连枕巾都没工夫洗，不行！我现在就给他洗去，嗷！---霓裳！把你的也给我，我一块都给洗了去。沙舒舒等不急扯过枕巾奔了洗手间，接着听见哗哗放水声。
　　霓裳坐在床上生起自己的气来，方舟早上临出门前问过自己一个人在家行吗？如过害怕就给他打电话，霓裳自觉没事，让方舟放心说一个人行，谁知早晨便杀出个婆婆，弄得一天都提心吊胆的，大晚上还不能睡个安稳觉。霓裳鼓气腮帮子将口中的气吹出，气归气还得过去瞧婆婆一眼，霓裳下地走到婆婆身后恭敬地说；妈妈！我来洗吧！
　　沙舒舒蹲在那用力的撮着枕巾，头也不回说道；不用，快洗完了，你去睡吧！嗷！---你拿套干净的出来。说着闻了闻用香皂打过的枕巾。
　　霓裳道；谢谢妈妈了。眼中集着不安与羞涩回了屋，拿出枕巾铺上。

　　天空飘着几朵鱼肚云，一缕阳光慢慢走进办公室。凌乱的办公室里三个椅子被拼凑成一行，上面躺着方舟，半条腿搭拉在地。在不远处的一张设计台案子上睡着霄恩。也许是熬了大半宿俩个年轻人睡的很香，方舟打起了呼噜。
　　门被执拗一声推开进来的是主任，见屋里躺着俩活人地上摊着图纸，主任连忙放下手里的包，一张张把它们捡起，轻轻放到自己的桌上，随后又将门轻轻拉上，他想叫俩个年轻人多睡会儿，便守在门外点上一根烟。
　　熟睡中的方舟身子动了一下，就在身子出溜快到地面时，他的一只手用力撑住，出于本能身子从地上弹跳起来，方舟睡意全无。椅子所发出的声响也惊醒了熟睡中的霄恩，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抬起头望见方舟站在那儿；“嘿！你怎么了？”
　　方舟答道；没事，做梦呢。他摸了下腰感觉有点疼。
　　霄恩躺在那儿没动；“做梦这么大动静？” 心里挺感谢昨晚方舟要他躺在大案子上的。
　　方舟从桌上拿起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急了了的奔门去，迎头差点撞上主任的后脑勺，把方舟吓了一跳；主任你怎么站在这抽烟啊？
　　主任笑呵呵道；见你们睡着我就出来抽棵烟，方舟啊！又熬了一宿。说着指着楼道那边；“上厕所？快去。”
　　方舟“诶”了声。
　　霄恩见主任进来便从案子上下来，感觉身上紧巴巴的就势抻个懒腰，说道；主任！早啊！
　　“早！早！霄恩！我正有事和你说呢，正好你也醒了。”
　　“什么事？主任！”霄恩说着往脸盆里倒热水，就手把毛巾扔了进去。
　　主任望了下门口压低嗓音道；前个儿老叶他们不是去西安了吗？霄恩“嗯”了声。把几张图纸拿回自己的办公桌。
　　主任跟着霄恩后头，说道；这回也不是怎么这么不长脸，那机子老出问题，还有听说传感器试了七八遍只反应了两次，霄恩！这传感器可是你和方舟的强项，作依是玩不转的，所以昨个把他给打发回来了。主任叽咕下眼睛，想凑近霄恩商量正事，霄恩却转身搬回自己的椅子，主任只好跟着，霄恩又把剩下的两把椅子送回原处，坐回椅子上拿起图纸看了起来。
　　主任索性站在那儿塌着背不言语了，就这么瞧着霄恩。
　　霄恩看着图纸道；诶！主任接着说啊！
　　“我说什么呀说，就看你一个人折腾了，你能不能削停会儿？一会儿方舟回来就没法说了。”主任怨着霄恩。
　　霄恩将身子对着主任，一副好其的面孔，远看不能再大的额头，连接不清的五管。
　　反问道；这和方舟有什么关系？
　　主任道；你还动不动了？
　　霄恩道；不动了。脸上维持着半点不解。
　　主任走上前说道；我是想和你商量一下，你和方舟谁去陪老叶？方舟呢！老婆刚怀孕让他去有点张不开嘴，叫你去？听说你正谈对像，所以我，，，，，，挑了副恭维的嘴脸，舔了下干苦的唇。
　　霄恩听罢当既说道；我去！
　　主任喜的连说好！好！好！说他现在就派人给霄恩订票去，身子离了几米远。
　　霄恩忙叫住向外走的主任说道；主任！这事就别让方舟知道了，就这么着吧！语气十分坚定。
　　主任又是一通的“好！”连忙出去找人。
　　很快到了晌午，方舟从棚里推出车子就要往家赶，他怕霓裳等急了，其实方舟是怕妈妈等不了了，不知这娘俩怎么样了。
　　霄恩从楼里跑了出来喊住方舟；方舟！我明天去西安，作依回来了。
　　方舟一楞；“我怎么不知道？我岳父也回来了？”
　　霄恩道；叶厂长还没回来，是作依一个人回来的，我就是问你有什么话让我代？还有这的工作就全靠你一个人拉，家里面还要照顾霓裳，---悠着点。方舟！如没别的事我就先走拉！
　　方舟望着远去的霄恩，一个人在日头下犹豫了，是先回家看看，还是先到岳母家呢？方舟一狠心还是先到岳母家吧！
　　方舟很快来到那院子，掀开帘进屋喊了声“妈” ！
　　里屋传来魏清的声音；“是方舟吗？
　　“啊！---是我。”方舟应着进去。
　　魏清正用勺子喂着外婆稀饭，炕上一碗鸡蛋羹,和一碟用香菇冬笋肉丝炒得的菜。
　　方舟惊诧！外婆回来拉！眼前的外婆比原先瘦了许多，脸色蜡黄眼窝深陷，靠在那显的没一点力气，看上去病的不轻，两鬓银丝蓬乱再不见梳得光溜溜的发际，方舟不忍即道；外婆！---病了吗？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妈妈！外婆得的什么病？为什么不送医院？
　　魏清道；你外婆不去。那声音听上去有些颤，接着拿起方巾沾沾外婆的嘴角；“回来已有半个月了，方舟！要是没吃就自己弄点吃吧！我还得伺候你外婆。” 魏清可怜的说。
　　方舟看见魏清偷偷的摸眼泪，他看见的更是一个女人的爱莫能助和辛酸，岳母背后一定是流了不少的眼泪，方舟想。心中不免掠过一丝自责：“我为什么不早点过来看看呢？” 方舟有些恨自己，在岳母最需要人的时候他没能在身旁伺候。惭愧不由心生，感叹这个家已被乌云笼罩，除了病痛，就是眼泪了。
　　方舟强忍眼中的酸痛，抚慰岳母道；妈妈！我不饿。外婆！一会儿我送你去医院，我不能看着您被病折磨成这个样子。方舟蹲下身抚摩外婆，眼眶有些湿润。方舟知道外婆最疼霓裳，如果霓裳知道了会发风的，会不顾一切地把外婆送到医院救治并守在身旁。
　　外婆的手冰凉，方舟似乎感觉不到那温度叫着外婆。
　　而外婆眼中充满慈爱，把方舟望了好一会儿，费劲的将身子靠近她要叮嘱的人；“方舟！别再花那些个冤枉钱了，好孩子！外婆知道你是个热心人，霓裳跟了你不会错的，她是个可疼的人儿！既便耍个性子也别当真，二人做了夫妻就是上辈子修来的，万不可辜负此情，记住了？”
　　“记住了，外婆！”方舟哽咽了；“可是外婆，，，，，，”
　　外婆叹息道；其实我很想见霓裳，她可是我的心尖子，若受了委屈就象是戳了我的心尖子一样，别人到也罢了，不然我死都闭上眼睛。
　　方舟泣语道；不会的！我用我的命担保，霓裳不会受一点委屈的，外婆想见霓裳，我这就叫霓裳过来，呕！---我还要告诉外婆和妈妈，霓裳怀孕拉！不过她反应挺厉害的，我妈妈在陪她。
　　“霓裳怀孕了？” 魏清一脸的惊喜，女儿的孕事让她暂时忘却了苦痛，“怀孕”这个词也暂时改变了每个人的心情。
　　听到霓裳怀孕，就象瑟瑟秋风中冥冥花正开，外婆许久未笑的脸上终于释放出一丝宽慰；“好啊！不管是男是女，家中又添了些热闹，总比看我这老太婆苦着脸强。”
　　魏清道；妈！瞧您说的。
　　外婆不在意的冲魏情摆摆手；你怎知我的心意呢？
　　语后的外婆渐渐没了喜悦，而是出奇的镇静，气氛随之沉闷起来，魏清与方舟互视，不解那句子。外婆赖得解释，觉得还不到时候。
　　这个小生命的到来，意味着另一个生命的结束，外婆意识到她的大限快到了，已是“山路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她正在步他们的后尘。想起她的一生坦坦荡荡的来，坦荡荡的走，全没有羞愧之色。她要把对霓裳全部的爱，深深埋在暂不相见的痛苦里，想在最后为霓裳做点什么？她不想让霓裳为自己担惊受怕，出现闪失，她要霓裳顺利的生下孩子，所以她决定走的那一天再见霓裳，这样做也算是对得起那个女人的遗言。她的一生都付给了他们，和他们的孩子，没有辜负他们的嘱托。
　　外婆轻唤方舟，身子微探；“过几日再叫霓裳看我来吧！让她好生养着。外婆！不会马上就走的。” 说完指着未动过的鸡蛋羹和菜，对魏清道；都拿走吧！看着就闹心。魏清只好将它们都撤下。
　　魏清送方舟到门口，方舟站在阶下仰视岳母，那张光滑的脸象是被煤灰呛过，让人心疼，方舟再次哽咽道；妈妈！请您留步吧！我会天天来看外婆的。还有我今天来是告诉您一声，爸爸！可能过几天就回来。
　　魏清听罢变得气愤，一触既发，腹涨的快到胸口，眼睛望向深处，伤心道；他回来干什么？这个家就当从来没有过这尊活佛，不敢奢望他什么。
　　“知道了。” 见岳母生气的样子，方舟不敢再说什么。
　　魏清又道；你回去告诉霓裳一声，说她外婆病的很厉害，叫她回来一趟。说着塞给方舟五百块钱；“这是养身子钱，你拿着，如今儿我也过不去。”
　　“是！---妈妈！那我走拉。” 方舟小心将那钱揣进兜里，推着车走了。
　　他没有马上骑上车而是徒步，如过今天不来还不知道外婆已经回来了，岳母为什么不打个电话说一声呢？还是外婆不叫说？就在刚才外婆还嘱咐他不要告诉霓裳呢，为什么？方舟想着一连串的为什么。

　　霓裳坐在客厅织着毛活，是织了一半毛融融的小袜子，沙舒舒在厨房忙活着，听见门铃响，霓裳放下手里的活开门，见方舟疲惫的样子，拿过拖鞋放到方舟脚下，问道；方舟！很累吗？
　　沙舒舒在厨房喊道；是方舟回来了吗？
　　“是！妈妈。” 方舟回卧室仰脸倒在床上，他闭上眼睛寻思怎么跟霓裳说？
　　一只温柔的手触到方舟的前额；方舟！有事吗？看你的脸就知道。霓裳继续摸着爱人的头发问。
　　望着可爱的妻子方舟心里矛盾，他不想把这不好的消息马上告诉霓裳，不知道霓裳听后会是怎样的冲动，还有那肚子里的孩子，因为霓裳情绪激动所代来的后果，方舟是没有把握控制的。方舟定了下神冲霓裳笑道；没事！昨天我和霄恩熬了一夜有点累，放心吧！
　　霓裳仍关心的问道；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 。”方舟一把将霓裳搂在怀里意味深长的，说道；就算天下人都有事你也不会有事的，即便事来了还有我呢！我不会让你和孩子有什么闪失，看你怀孩子这么辛苦就够了，霓裳！---我爱你。方舟心疼的亲了下美丽的脸眸，恋恋不舍的站起来；“我去看妈妈在做什么呢？
　　走进厨房见妈妈正拌凉菜，一股蒜香味，象是被热香油泼过，方舟问道；妈妈！要我帮什么忙？
　　“不用，一会儿就吃饭了，方舟！”
　　“啊！”---方舟拿出筷子。
　　“你怎么才回来？是不是真的有事”？沙舒舒看了眼客厅怕霓裳在那儿。
　　方舟道；是有点事！不过我一个人办就行了。
　　“到底什么事啊！你说啊！”沙舒舒满心焦虑看着儿子，捧着凉菜问。
　　方舟如实告诉了母亲今天所发生的事情，又道；妈妈！要不要告诉霓裳？不然等吃完饭再告诉她？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等吃完饭再说吧！”沙舒舒愁眉不展，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临出厨房门自语；“这该怎么办呢？
　　送走方舟，心一直沉闷的魏清将一盆清水端到母亲跟前，小心的为妈妈擦式，连日来因母亲的病痛，自己也倍受煎熬。而她的另一半那个男人，一直没有消息。“他不是我男人，他是恶魔，该下地狱。” 魏清想的恨得牙根疼，她不再需要那个男人，一辈子都不要见那个臭男人了。魏清端着脸盆走到门口，一腔的愤恨都在那张脸上刻下，将那水用力的泼向院中。
　　时间已接近午后两点，方舟看了眼母亲和身旁的霓裳，手不停的搓，神色不安且燥。沙舒舒更是如同坐在图钉上难受，希望儿子快点说，说的婉转些。
　　方舟见母亲使眼色暗示，他轻轻的点点头，表示不再回避现实，不再躲闪毫不知情的那张脸，只是语气还有些紧张；“霓裳！我的同事也有个外婆，听说最近病的很重，可能快不行了。”
　　霓裳道；是吗？
　　方舟见霓裳没反应，又道；外婆去了那么久，按说也该回来了，哪天和我一块儿回去看看。
　　“就是，回去看看。”沙舒舒说。
　　“是啊！我也真想外婆了，怕是外婆去久了都把我给忘了。”霓裳说的自然。
　　方舟快给闷死了，啧怪霓裳的脑子是条直线，就不往那想！转念一想也难为霓裳了，她怎么会愿外婆生病呢？再看霓裳就象一个可怜的孩子望着他，窗外的光反到她的脸上，仿如娇嫩的花蕊。正是那张脸也让方舟的痛在不断加深，实在不忍伤害它。没发子，再试探一次吧！方舟觉得把话说的再直白些，兴许霓裳会听出一只半解的，他这样想这样的问；“霓裳！如果外婆得了病，还坚持不去看去，，，，，，”
　　“外婆？病了？方舟！---这是怎么回事？外婆！---回来了吗？”霓裳话不流畅，瞪大眼睛，不敢信那刚才的话。脑海不由闪过方舟进门时的表情，还有说的这些话，霓裳意识到什么，催问道；回来晚是去了妈妈那儿？见着外婆拉？外婆一定是病的很重！是吗？霓裳从方舟的眼里得到了肯定，站立的身子摊了下来，霓裳哭了，满眼是泪水，这个小女人第一次当着方舟的面哭了。
　　“是！是外婆病拉！我今天去过你家，妈妈! 叫你马上回去一趟。”方舟娓娓道来，一字一句撞进霓裳的心里。

　　从霓裳家出来，沙舒舒安慰儿媳几句，叮嘱千万别伤及到胎儿，打车回去了。
　　送走母亲，方舟见霓裳一语不发，低头只顾向前走。方舟觉得心被凌刮般，列成两半，他恨不得抱起那柔弱的身子，一直把她抱回家，轻轻的放到床上，便对她说，见不得你现在的这个样子，告诉她说，他比她还难受，要她好殆为腹中的胎儿着想。方舟便跟上去牵绊住那只小手，他先笑了一笑，笑的很勉强，偏过身子道；我陪你走走吧！看你这样子，我心里很难受，只要你愿意，叫我干什么都成。
　　她不说话，只是那小手从里面缩了回来，双睑无神，象根木头移动。
　　方舟收住话语，不敢再扰阵痛中的霓裳，跟着走就是了。过会儿，她会好一点的，他期望着。
　　身子虽挨得近，俩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就象天上的星儿移动。一切都变了样，外婆怕是撑不住几天了，还有妈妈哭红的眼睛，霓裳甚至怪自己偏偏这时候怀孕，她感到腿越来越沉，沉的迈不开步子，一团黑雾飘了下来，把她罩在里面，身子仿如被抓了起来, 没了知觉，慢慢倒在方舟脚下。
　　不见身旁的霓裳，方舟回头，发现霓裳躺在地上，他发风的叫喊，抱起霓裳惶恐的喊向路人；“谁来帮帮我？她怀孕了，求求你们帮我劫辆车，求你们拉！
　　他不停的撕喊！撕喊！第一辆车没停! 第二辆车减了下速开走了! 第三辆轿车停在方舟的身旁。
　　霓裳很快被送到医院，下身见了红丝，辛亏来的及时，医生保住了母子，同时也被告之，不排除再次流产，医生说尽力保住孩子。
　　病房里，霓裳仍睡着，脸惨白的吓人，长发乱散在枕头上，她仍停留在恶梦里。
　　方舟单腿跪在床边，用冰抖的手抚摸惨白的脸，触摸细嫩随他摆动的手，眼中沁着泪，轻声唤着；“霓裳！你醒醒！你别吓我，霓裳！快醒过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