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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伦敦桥,垮下来2 ...

  •   伦敦,一如从前。
      推开门,一股阴冷冷气息扑面而来。昏黑的室内,横着竖着摆了不少木棺。以棺当桌,以棺作椅,往今不改,森森然不似于人间,这的确是葬仪人一贯的风格。
      并不宽敞的小屋内,当中靠里坐着一个黑衣披身黑纱罩面的人。这人只给他们一个背影,端庄高贵,却莫名有一丝疲态。
      那人侧过头看身后二人一眼,一道女声语中含笑:“恶魔。”
      句虽短,却意味犹深,带着些讽刺。
      塞巴斯蒂安看一眼怔住的夏尔,一步挡在他身前,眉头微皱,皱出些许防备。毕竟他二人身份,除了神与魔,基本无人能识。而此刻,却有个不露面不表明身份的人直截了当戳出他二人,他不得不谨慎对待。他站得笔直,问得也直接:“丧仪人呢?”
      那人款款站起,面向他们。“夏尔·凡多姆海威,女王的番犬,长得是愈来愈像上一任家主了,只可惜······”
      塞巴斯蒂安一步上前就要扣住她咽喉,身后的夏尔哈哈笑了起来。“塞巴斯酱。”
      塞巴斯蒂安停手,转过头来疑惑看他一眼,而后侧身让出一条路来。只见夏尔含笑看着面前乌黑毫无朝气的人,不躬身不脱帽。虽是笑着,整个面庞却如深冬里的湖面,坚硬冷漠。“信是陛下写的?”
      女王撩开黑纱,一张爬满岁月斑驳却依旧雷厉风行的面容展现在二人面前。这张脸,有权利的精明,有辉煌的自豪,有年老的慈蔼,各式各样堆叠杂糅着,堆出一道道人生不可磨灭的深壑,却出奇安静地流泻着已去或未来的光景。这脸,唯独不见风发。
      大概是年事已老,知天定命。
      “不是,只是找你的是我。”维多利亚女王向着他们随意坐在同一副棺材上,盯着夏尔的双眼在黑暗里蛰伏着更为幽暗的光。
      似乎属于野兽的本能感受到了威胁,塞巴斯蒂安与夏尔不约而同红了眼,一深一浅,深若渊,浅若云;一动一静,动如流,静如木。不管如何,终究是对女王满怀防备。
      女王了然一笑,默默自我宽慰后说道:“夏尔,还愿意为我大英帝国驱驰吗?”
      夏尔收起眼中猩红,不屑笑道:“陛下统治人还不够,还妄想统治恶魔么?还是······陛下要凡多姆海威永生永世做大英帝国的番犬?”
      “你的父亲,从未想过背叛。”
      “我的父亲,也从未想过复仇,可我还存在,为的就是复仇。”
      女王笑问:“现在呢?”
      “······”
      “现在是没有办法死去,是么?”她转过头深看一直冷冷站在一旁似是不存在的塞巴斯蒂安几秒,续道:“亲爱的夏尔,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一切的根源,就源自于你身旁的执事?恶魔与天地共生,将一切邪恶带到人间,于是,人便变得贪婪自私、道德沦丧。若不是恶魔的存在,或许凡多姆海威只是普通贵族。若是时间倒流,父亲、母亲、安阿姨,这对于你来说,便足够了,不是么?”
      “哦呀,女王陛下也要歪言耸听吗?”塞巴斯蒂安一把截住夏尔愈发皱得深的眉头,挑眉冷讽:“邪恶的诱惑,是恶魔;虚假的保证,是人。潘多拉的罪恶,分明是人类自作自受,女王怎可就这般不分青红皂白为自己洗白?我的少爷,”他看着他,柔和目光飘过去,似给夏尔周身轻轻覆上了一层软纱,无端醉人。“涅槃重生,不需再受生而为人牵绊之苦。他有魔的俊丽,有魔的永生,有魔的陪伴。陛下要打主意,请先回去掂量掂量自己。”
      夏尔眸光似不经意抖了抖,而后开怀笑着。那神情充满兴味,似在赞许他的执事对女王极度不礼貌的行为。只是对视未撤,女王便对他二人莞尔,“是么?凡多姆海威郊外的宅子里似乎还有四个人在驻守,这么多年过去了,或许也该结束了。”她狡黠说完,拿出一封信。
      夏尔明白了,恨恨啧了一声,咬牙道:“塞巴斯酱。”
      塞巴斯蒂安接过信,回到夏尔身旁站着,默默将女王送了出去。
      女王一走,夏尔抬脚狠狠踢了身旁一个立着的棺,不期然棺却发出“吱啦”声响。缓缓移开的盖板后,露出如溺水而亡的萎靡身影。那一段段发梢,似乎还在垂垂地滴着虚无的水。
      “丧仪人,你倒是出来了。”夏尔的目光随着他的出现而变得颇为冷淡。“你与女王陛下有什么交易?”
      丧仪人嘿嘿笑着,一把冲过去便是一通乱抱。“还是小小的可爱些。好久不见,有没有笑话可以讲给小生听?”
      “哼,卖了我们还想听笑话?塞巴斯酱。”
      “是,少爷。”塞巴斯蒂安一答应,便一跳跃起,朝仍抱紧夏尔的丧仪人一顿乱踢。脚很长,力很大,对一个传说中的死神,却不痛不痒。只是脚带起来的罡风,着实让丧仪人吓了一跳。
      “哎呀呀,枉费小生还在女王面前给你们说好话。”
      “好话?塞巴斯酱,用上你恶魔的力量,千万别手下留情。踏入了恶魔的大门,永远不可能再入神域,这是你说过的觉悟。”
      “夏尔还真是无情。”丧仪人一把倒退,站在一个竖着的棺顶上,“女王决定恢复你的爵位,伯爵哟。”
      “番犬,有什么稀罕?”
      “哎呀呀,话可别这么说,恶魔谷里可枯燥得很,伯爵呆了十年不也受不了要出来猎食么?”丧仪人说“猎食”二字时,故意将目光钉在塞巴斯蒂安脸上。只见塞巴斯蒂安分明不安却一脸漠然,他便看透一切般露出削尖的嘴角等着看好戏。
      真是一抹可怖又刺激的笑容。
      夏尔却没看懂死神与恶魔暗中激烈的对峙,无谓一笑,“是啊,无趣的天空,人总想给它抹上些奇妙多变的色彩。而我,是恶魔,只想看到天空色彩被遮住,裸露一切罪恶。”他转身出门,朝后扔下一句话,“丧仪人,若有有趣的客人,可记得告诉我。”
      马车轱辘辘驶在宽阔的伦敦城大街上,阡陌纵横,却直指一个方向——凡多姆海威家宅。
      成片的乌云正悄悄压向大地,天渐渐暗了下来。这暗与夜的暗完全不一样,夜暗得纯粹,不是污秽便是暧昧。而雨前的暗,却是一种带着杂质的乌黑,有令人为之乍然一惊的本事,却无深深拽住人将人托入地狱的能力——充其量算是一种狐假虎威。
      在这狐假虎威的环境里,夏尔正低头默默读着信。片刻后,他抬起头,冷笑一声,将信扬给塞巴斯蒂安。“呵,溘然而逝毫无征兆,连肉/体也没有伤痕,玄之又玄。塞巴斯蒂安,你瞧瞧是不是你的兄弟姐妹们在猎食?”
      塞巴斯蒂安微微笑着,手指腾起一簇火焰,将信一把燃了。“少爷,可别忘了,你也是恶魔。”
      “我没忘,但你知道,我对吞食灵魂感到恶心。”
      塞巴斯蒂安苍凉望着他,只见他正托着头毫不在意地掠过倒退的风景。塞巴斯蒂安抿了抿唇,犹疑一阵,终是问道:“恶魔,吞食灵魂有没有错?”
      “什么?”他转头。
      “一切的存在本能都是为了生存,即便不择手段,身为恶魔,吞食灵魂本来便是无法移除的本能,为求生存,难道不可以吞食灵魂?”
      “你······难道······”夏尔疑窦满心,郑重其事却又不敢置信。吞吞吐吐,话语意思却依然昭然若揭。
      “少爷多心了。我是少爷的执事,少爷不允我吞食,我便空腹千年又如何?”他笑得凄柔,却难掩自信。满满的自信,满满的忠诚。他曾说他永不背叛,时至今日,仿佛确实做到了。有时心一狠,他甘愿就此抹杀掉面前的人。没有了,就没有背叛一说了。他伸手过去用指尖抵着夏尔右眼眼帘,“少爷,我的永生,在你这里。不背不弃,不逃不避,直到末日。”
      塞巴斯蒂安看着夏尔怔愣的神情,不解却不问,缩回手,在他对面端坐,偏头窗外。“若是恶魔所为,少爷,你想我怎么做?”
      他果断回道:“杀了他。”
      塞巴斯蒂安闻言嘴角微翘,心头微冷却不露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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