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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遇 ...

  •   “一城繁华半城烟,多少世人醉里仙。”

      这是世人曾对安定城的赞誉——也是卫临越在《安定简史》上无意看见的。

      对此,他表示不信,就因当他对安定城充满向往的那一瞬间,他发现此书由历任安定城主所写。

      饶是不爱读书的他也想起教书先生教的王婆卖瓜,最好笑的是这王婆还夸起劲来。

      卫临越严重怀疑城主们原本以卖瓜为生,但量自己身负重任,为了给门派输送新鲜血液,他还是毅然踏入这“瓜横遍野”的小城。

      安定城时值深夏,恰逢踏春之时,大街小巷,人头攒动,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来往络绎不绝。

      卫临越穿梭其间,长袍着身,头戴帷帽,白色面纱薄如蝉翼,隐隐绰绰,瞧不见真容,腰间悬柄云纹长剑,沉静地走过每处喧哗。

      看起来就像个高深莫测、随时腾云驾雾的仙师,实际上是个习过几年武会使小法术商贾子弟,最大的特点就是钱多,多得可以砸死人。

      街上姑娘们的目光总有意无意地瞥过,卫临越走过时又低声嬉笑,更有甚者,往他身上丟栀子花,当事者亦笑吟吟地递回。

      然而他小瞧了安定城的姑娘们,一趟下来,他已递还二十余来枝,身上自带花香,一路招蜂引蝶。感叹自己魅力四射的同时,也在埋怨没有一个牵马匹供跑路的。

      在他送回第二十七朵花时,不远处巷头突然传来喝彩声,夹带着几分不友善的嘲弄。

      为了营造一种“我很高深我很不好惹”的假象,卫临越抬抬眼皮,无动于衷。

      如今安定城早已乌烟瘴气,城主不学无术,连带着城中的百姓也整日跟风——把人当作动物般玩乐成了他们的乐趣,被当作动物们的奴隶也不敢反抗,任人宰割,上头管辖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这样的事每天都在发生,卫临越若是都去管管,那岂不是累死,彼时,他倒成了修真界第一个过劳而死的。

      天一门首席大弟子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他是要祸害人,而非拯救苍生。

      而天一门只是他门派的简称,全名是“全天下第一无敌门派”。

      全天下第一无敌门派首席大弟子卫临越觉得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霉,被一老道忽悠进了传说生机盎然、金碧辉煌现实荒无人烟、快要倒闭的天一门,且还稀里糊涂地签了不知哪儿来的卖身契,唤老道一声师父。

      卫临越表示自己很痛苦,难不成以后行侠仗义,他要面容严肃,一丝不苟地说:“在下乃全天下第一无敌门派首席大弟子卫临越,诸君放马过来吧!”

      ……够嚣张,足以激起民愤,说不定还没自我介绍完就被乱刀剁为肉泥。怎么可能是天下第一无敌,天下第一坑才差不多。

      老·天下第一坑·道还让他成为首席大弟子,是整个天一门第二个高级动物,第一个是他师父。

      别的门派首席大弟子的第一项门派任务有多高大上他不知道,反正绝对不是像他这样坑蒙拐骗来招生,谁家师父这么没底线?

      可不就是全天下第一无敌门派掌门。

      可如此鸡肋的门派,哪个小王八羔子想不开愿意加入?

      经过三天三夜的苦思冥想,卫临越才想出一个好办法。

      穿得仙一些,装得上档次一些!看他不把这群王八羔子迷得神魂颠倒,屁滚尿流、争先恐后地涌去天一门!

      他抬脚准备快步离开此处,然而,路过人群时却鬼使神差地看向人群中心。

      他身子高挑,毫不费力地看到人群中心黑色破烂麻布衣的少年溺在一个大水缸中,头被人死死摁进水里,少年拼命挣扎,扑腾起水花,身上的伤口浸出血丝,围观的人不仅不前去制止,甚至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水缸周边躺了同样穿破烂衣服的孩子,浑身湿透,脸色发紫,没有气息,不难猜到,这水缸中的少年也将会是这样。

      俗话说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少年竟然挣脱束缚,一下子挣出水面,惊惶地四处张望。

      许是卫临越一身白衣太惹眼,看起来是个好人,少年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地较长。

      一边的大汉见少年挣脱束缚,大怒,伸手拍向少年湿漉漉的脑袋。

      卫临越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跳,想到少年望向他时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满是痛苦、憎恶、不屈、羡慕,脱口而出:

      “等等!”

      被人一声扰了兴致,周遭一下子安静,不满地盯着卫临越,隐约可听见有人扳手指活动筋骨的声音,可见这人白衣翩翩,腰悬长剑,又不敢贸然动手。

      卫临越险些赏自己一个大嘴巴子,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嘴竟然是个行动上的巨人,为了撑起颜面,只好强装镇定地拨开人群,从怀中摸出几粒玉珠,递给为首的大汉,笑吟吟道:“这个小孩子,我可以带走吗?”

      作为天一门招生办的台柱子,卫临越装得一手好逼,忽悠人的本事可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十分有当□□教主的潜质。

      “……”领头大汉似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狐疑地把卫临越从头看到尾,硬是摸不透虚实,见是铁了心要救少年,撇嘴贱笑:“俺还指望靠这小子糊口呢,您带走了他,俺这一家老小可就得挨饿……可怜我那八十岁的老母……”

      “……这些可以了吧。”卫临越总觉大汉的话莫名熟悉,只盼快点结束,又摸出一枚玉佩,晶莹剔透,眼力好的惊呼上上品。

      大汉没料到天下竟然有这么傻缺的人,生怕对方反悔,那白花花的银子就没了,爽快地挥挥手,嫌恶地让人拎起奄奄一息的少年,扔在卫临越脚下。

      少年闷哼一声,许是摔疼了,缩成一团,脸上沾满泥沙,因着衣服被水渗湿,看起来很是可怜。

      卫临越不禁退后几步,扇扇鼻子,驱散血腥味,深吸口气,这才上前扶起少年。

      大汉指挥着手下收拾了残局,周遭大失所望,纷纷嘟囔叫骂着离开。

      “小兄弟,怎么样了?还能坚持吗?”卫临越一手扶着少年的肩,一手输出灵力为其疗伤。

      少年一直低头,不说话,浓密的黑发挡住脸,他攀住卫临越的手臂,慢慢抬头。

      少年与卫临越四目相对。

      明明是深夏季节,少年身体却不停发抖,脸显出几分青紫,两侧鬓发润湿紧贴脸颊,嘴角噙着血丝,实在是狼狈,唯有那双眼睛,像是融入万千星辰,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卫临越看着左手衣袖上的黑爪印,心情复杂,继续感叹。

      蛮清秀的一孩子,收拾一下应该也能迷倒一大片,沦落到这般境地,多半是父母双亡或被抛弃的……啧啧,好惨一娃娃……干脆把他吸进天一门?

      是个好主意?

      ……算了,这娃看起来要死要活的,走到半路腿一伸眼一瞪上了西天还要给他收尸,麻烦。

      卫临越从袖里掏出一个系红色流苏的浅金钱袋,塞进少年怀中后,慢慢站起,“这些钱呢,你自己找个医馆看看,再去买些衣物收拾一下。”

      言罢,抖抖广袖,径自绕开少年离开了。

      他又不是大善人,“送佛送到西”不是他的作风……反正这尊用几粒玉珠和玉佩救来“佛”早晚都要上西天的。

      “不过如果你真的有能力活下去,那我的钱也就没白费了,加油多喘几口气吧。”

      少年小心翼翼地捧着钱袋,目送卫临越离去。

      他凝视着衣袂翻飞的背影混入杂乱的人群,直到一辆汗血马车呼啸而过,惊起地上的尘土。

      少年闭眼,微微用手挡住,等马车驶过后再一看,那背影消失了。

      “……谢谢。”

      良久,少年才撑着一边的老树站起,对着背影消失处呢喃,回过神,一瘸一拐地想走进附近的医馆。

      离此处半条街远的含湘茶楼是安定城消费最高的地方,二楼挨窗处,一灰衣人透过檀木雕花窗户看完了整个过程,末了,死死盯着少年。

      少年有所察觉般,回头望向目光来源,只见到雕花窗外翠绿帷幕悠悠拂动,仿佛一切都是错觉。

      “……”

      少年很是不耐烦,转过头,垂下眼帘,宽大长袖下双手紧握,刺得生疼。

      大热天的阳光有些倦人,医馆没有一个病患,柜台边撑着睡意的小生听闻脚步声,见这个时辰还有人来,高兴得不得了,抬头见到衣衫褴褛的少年,还未完全绽放的笑容定格,吆喝着赶他走。

      少年取了钱袋,“啪”地扔柜台上,里面的玉珠发出清脆悦耳的碰撞声。

      干净利落,不带犹豫。

      小生试探打开钱袋,看清里面的金银珠宝,倒吸口凉气,迟疑片刻,像是担心这钱的来历,最后秉持“有钱便是爹”的原则,去后屋唤来了大夫。

      少年提起柜台上的记录薄旁的毛笔,快速扫一眼,在薄上姓氏一栏认真写下“傅贤之”三字,字体虽狂草飞扬,笔锋却苍劲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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