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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玉人斜插金爵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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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小姐”筱荷的拉开帘子,正是七月的天气,虽然是清晨有些露水,但也难免带上了一丝燥热。谢嫣然晚上睡觉不老实,苦了昨夜守夜的簪菊,几乎一宿没阖眼,就怕这位大小姐踢了被子。
谢嫣然恍惚从梦中醒来,瞄了一眼,外面天还是蒙蒙亮的,倒不像往日里起身的时辰,迷蒙间问了一句“筱荷,什么时辰了。”
“小姐,五更天了。”筱荷边说边把嫣然从床上温柔的拽起,有吩咐旁边的冷画、秋屏拿好今日要穿的衣物,端着净面的水侍候在一旁。
“才五更天,爹才刚刚上朝,我再睡一会,等爹下朝再叫我。”嫣然说完又想躺下,炎炎夏日,本就易困,嫣然本又贪睡,如今真是越发的惫懒起来了。
还未等她躺下,筱荷又扶住她的身子,让冷画和秋屏帮她更衣,自己动手将毛巾浸水拧干,拭去嫣然额上的薄汗,“小姐,老爷今日在家,正在前厅等你呢。玉祁姐派人催了好多次了。”
“什么”谢嫣然猛地一惊,清醒过来,“我爹,他现在在前厅等我。”
“不对呀,今天又不是休沐日,爹怎么会在家?筱荷,你可别欺我。我在书中看过对付欺瞒者的一百零八种酷刑,你若是敢欺我,我一样样试。”
冷画与秋屏闻言对视一笑,自家这位可是惯会唬人的主,只是嘴上说说,心里却最疼姐妹几个。平日里,老爷太太要罚,也是自己抗下,容不得丫头们受半点委屈。早就知道自家小姐的脾性,筱荷还得装出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秋屏看了忍不住笑,忙转过身拿了帕子掩住。
“小姐,筱荷怎么敢骗你,今天老爷真的在家,您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了么?”
“今天?今天是什么日子来着?”嫣然拍了拍头,有些模糊的印象,又什么也记不起来。
“小姐,您真的忘了?”筱荷无奈道“今天是您十五岁的生辰,今天办您的笄礼呀!”
生辰?嫣然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作为巨蟹座的星主,她过的大多是六月二十二与七月二十二这两个日子,庆祝巨蟹座族人的降生与祭祀祈福,倒是很少过自己的生日。最近巨蟹座的几位长老又加了自己的课程,就等着七月二十二日的星主继任大典,也是着实忙碌,竟忘了笄礼这么重要的事情。想来爹娘没少为自己操劳,这几个丫头也肯定没少出力,态度不由得软下来,起身配合冷画与秋屏穿衣。
今日这身衣服着实有些隆重,不是素日里自己爱穿的藕色、粉蓝,是有些庄重的宝蓝色,上面还用金线隐隐绣出巨蟹座的模样,裙面用月光石和珍珠加以点缀,嫣然看着便觉得繁琐,好看是好看,到底不是自己喜欢的。早上客人还没来,与爹娘问安又不必太过拘礼,简洁些好,让人取了平日里自己穿的裙子来,因为夏季炎热,便只用两条藕色缎带结了一对高鬟,不施粉黛,不点朱唇。
缓步出了洗桐院,丞相府不大,只走了一小会的功夫就到了前厅。迎出来的是母亲身边的玉祁,玉祁见到嫣然如此打扮吃了一惊“小姐,你今天怎么穿了这身就出来了?玉螺不是把今日的礼服、金冠送去了么!”
“玉祁姐,客人今天中午才来,我不过是来和爹娘请安的,用不着穿得那么隆重。”嫣然上前拉着玉祁的手撒娇,玉祁算得上是陪着嫣然长大的,平素最是宠她,此刻却是也有些着急,“皇上待会就来了,小姐这样打扮不妥呀。”
皇上要来?北堂弈?他来做什么?嫣然心中疑惑,按理说笄礼这天早晨来的,都是些密友或是表亲。密友?嫣然自认没有。自从被确认是星主又成了平城第一才女后,世家的小姐几乎都不愿与自己交好。表亲?父亲这一脉是没有表亲了,家中只有自己和哥哥谢屹杰,哥哥及冠后便自请从军去了,继任大典上才回来。母亲元氏一脉倒是有几位表哥,也都有公职在身,表姐嫁去范阳崔家了,其余几个都并不相熟。
本想着今天早晨就自己一个的,虽说是看着是凄惨了些,但总归落得清闲。没想到北堂弈会来。自己虽然从小与他一起长大在一处学习,可也算不上是密友,只算得上能说几句话。不过,北堂弈的生母是元氏大房的嫡女,而嫣然的母亲是元氏二房的小姐,不算元氏三代前就已经分家,那么他也当得自己一声表哥。
看着玉祁还在着急,嫣然也觉得今日这身比起平日里去宫中时确实是有些失礼,除了料子看不出是丞相府的千金。走回洗桐院再换身衣服时间应当是够的,就算时间不够,总也好过穿着这身面圣。
“玉祁姐,我回去换身衣服,你去同爹娘说一声。若是待会皇上来了我还没来,让爹娘帮我拖一下。”说着刚要往回走,便听到门口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喊声“谢嫣然!!本王来看你了。”
嫣然气急,平日里叫他干什么正事都百般推脱,今天因着自己及笄可以不用去书房一日,就立马巴巴的来了,指不定北堂弈这个大麻烦还是他带来的,气人。
因着平日里都是水象星座的,嫣然与北堂棠许多试炼都在一处。北堂棠性子开朗最是活泼爱动,而另一位水象星座星主房建比北堂棠、嫣然年长好几岁,为人又最是自负,所以一来二去,嫣然与这位唐王殿下处的不错。同他打闹嬉戏,吵架拌嘴,难怪筱荷说嫣然在这位唐王殿下跟前最有这年纪女孩的样子。
嫣然悔恨今早嫌礼服繁琐,还因为贪凉梳了一个这般小女儿家的高鬟,平白叫他看去,定是要嘲笑一番的。又羞又恼,恨不得转身就跑,到底还是顾及北堂弈在后边,端起世家大小姐的风范向皇上、唐王一一行礼。
“谢嫣然,你今日这身也太搞笑了吧!”果不其然,还没等嫣然起身北堂棠的声音就从头顶传来,调侃之意十足。讨厌鬼,谢嫣然在心中翻了个白眼 ,有外人在还是得端起自己的世家小姐的风范,不同这位唐王计较。
刚想偷偷瞪北堂棠一眼,抬头却撞上了北堂弈含笑的眸子。这木头居然也会笑?谢嫣然心中诧异,定是今日这身太有损平日里谢家大小姐端庄的形象了,再想看看那木头脸上的表情,北堂弈却已经向前厅走去。十年难得一见的奇景就这么没了,谢嫣然又在心中给北堂棠记下一笔,北堂弈不敢责备,北堂棠自然背锅。
北堂棠后背一凉,瞧了瞧嫣然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情绪,但刚刚一刹那又不是错觉,他的感觉有时候比皇叔的预知能力还准确,料想谢嫣然肯定是生气了,可皇兄在一边又不好放下身段哄她,只好摸了摸鼻子不说话,跟着北堂弈走去前厅。
气氛陡然间安静下来,走进前厅谢丞相与谢夫人齐齐向皇上和唐王殿下行礼。嫣然往旁边一避,虽说皇上一定不会让爹娘行全礼,但是还是避一避的好。果然,还没有等丞相伏下身子,北堂弈就免了丞相的礼。谢丞相作为北堂弈一派系的元老人物,自北堂弈登基以来就一直辅佐这位年轻的帝王,自然当得起北堂弈如老师一般的对待。
“丞相不必如此多礼,母亲与谢夫人是同宗,按辈分来说丞相还是朕的姨夫。朕此次前来参加谢小姐的笄礼是作为表亲而来,并非是作为皇帝而来,不比拘礼。”
北堂弈顿了顿,让一旁侍奉的德海奉上一个小匣子“今早朕向皇祖母请安的时候,皇祖母托朕带来给谢小姐的贺礼。”
那小匣子只有手掌大小,看上去像是紫檀木的,有些年头的样子,看制式起码得是五十年前的东西。德海慢慢把匣子打开,里面呈的是一支金钗,也不是时兴的样式,然而上面的翠羽如新,竟一点也看不出旧,略略数下,上面嵌了一共十二颗玉珠,排列分别对应黄道国十二个星座。仔细看蛇夫座的位置处应该是也有一颗玉珠的,好像是后来取出,又点了翠,和其它的翠羽相得益彰,看不出改动的痕迹。珠光熠熠,又是从太皇太后手中送出,想来并非凡品。
受到如此馈赠,谢嫣然一时不知如何应对,用求助的目光看向爹娘,却见到谢丞相和夫人俱是一怔,心中顿时怀疑这只金钗不仅仅是如表面看上的那样美丽,其中定然有什么深意。
“皇兄,这不是……”北堂棠还未说完就被北堂弈一眼堵了回去。等谢嫣然看向他,他只神色怪异的盯着远处不说话,这下谢嫣然是真的不懂这位太皇太后送这支金钗是何用意了。
太皇太后是从小看着嫣然长大的。十二星主幼时都是在宫中教养,唯有楚将军与自己是女孩,所以受太皇太后关照颇多。楚将军英姿飒爽,不逊于男子,嫣然从小受诗书教化,温文尔雅,知书达礼,更得太皇太后的欢心。所以太皇太后待自己素来亲厚,常有赏赐到丞相府,从时兴的宫花,锦缎,到珍贵的字画孤本。爹娘从未有这么大的反应,今日这金钗必然有什么其他意思才会让他们如此失态。
还没等嫣然想明白,丞相已领着嫣然行礼接下了。接下了这礼,气氛还是有些不寻常,北堂弈脸上淡淡的看不出情绪,也是,一个木头脸上能看出花来?爹娘都是经历三代帝王的人了,除了刚刚拿出金钗的一刻有些情绪,其余的都是恰到好处的笑。北堂棠的反应不得不叫人留意,按理说平时去爹与北堂弈去书房商议事情的时候,都要拖着他,他才肯去,呆了不到半刻就要出去散心,今日一叫便走,真真是奇怪,这金钗到底是什么意思?
匆匆回到了洗桐院,换了今早玉螺送来的礼服,一来二去的身上出了些薄汗,很是不爽利。筱荷又往冰盆里添了一些冰,方才好些。天气炎热,屋外不能久呆,屋内又无聊的很,嫣然命人把贵妃椅搬到窗下,躺在椅上盯着窗外的树影发呆。
“筱荷,今日皇上怎么会来的,怎么没人知会我一声,叫我今天丢了好大的面子。”躺了有一盏茶的功夫,嫣然才懒懒的开口。今日这事着实是奇怪,刚刚北堂弈来,自己来不及多想,现在想想这事有诸多不对的地方,今日皇上难道不用上早朝么,六更才过就来了府上?北堂弈这人最是守规矩,小时候年龄相近的星主在一块读书,大家都爱顽,唯有他规规矩矩从不放纵自己。自打他登基以来,除了休沐早朝就没停过,今日怎地就停了?
还有太皇太后送来的那支金钗,笄礼送钗,委实太亲密了些,虽然说是以长辈的身份送的,但还是有些……还有爹娘的反应,那支钗来头不小,太皇太后送这支钗有什么意思呢?
“小姐,我听玉祁姐说是今天早上宫里才来人说的,听说是皇上临时起意。”
临时起意?是在上朝前临时起意,还是在太后的宫中临时起意,但是看太后送来的这只钗看上去又像是筹谋已久。究竟是为什么啊?嫣然忍不住在贵妃椅上翻了个身,想不明白,想不明白。
“冷画,你去找孟长老问一问,最近,尤其是昨天,都发生了什么大事。”谢嫣然还未完成星主的继任大典,不能上朝,又是个女儿身,没有接触谢家的势力,所以消息稍有些闭塞,只能靠几位在朝的长老。这位孟长老,之前算是一介白衣,因为在异能上颇有天赋,所以嫣然才提拔了他当长老,替他谋了个官职,与世家派系未有牵扯,算得上是嫣然一手培植的心腹。
唉,嫣然叹了口气,夏日炎炎,本就难耐,还要如此费脑筋,真是,烦烦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