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的月光》唐陆婉游

6、第 6 章

　　许玥在回教室之前拿到了周云深的周记本。
　　很普通的封皮，周云深三个字写得苍劲有力，细看居然跟她的字还有三分像。
　　所以周云深那天夸她字好看的同时，也不露痕迹地自夸了一把啊。
　　许玥有点坏坏地想，把作业本放好，趴在桌上午睡。
　　下午第三节是体育课，许玥同赵嫣手挽手下楼去操场，今天说是要练习跳绳。
　　赵嫣在去操场前拐了个弯拉着许玥去商店，买了几袋小零食藏在兜里，接着火急火燎去集合。
　　操场上班级队伍列得已经差不多，许玥喘着气找到自己的位置过去站好，体委蒋俊冷着一张脸整顿队伍，报数。
　　经过上次的篮球赛，身材魁梧性格沉稳的蒋俊收获了不少迷妹，自己班上的女生有不少，别的班也有。
　　体育老师背着手慢悠悠地踱到队伍正中：“今天大家练一下跳绳，二十分钟，过后就自由活动。”
　　说完就吩咐几个高壮的男生去器材室取跳绳。蒋俊指挥着大家慢慢散开，做好架势准备。
　　许玥在第二排，得益于两个人身高差不多，赵嫣在体育课上也能同她做同桌。
　　蒋俊把跳绳分发到每个人手中，口哨一响，跳绳嗖嗖地飞起来，看得人眼花缭乱。
　　许玥闭着眼睛转动手腕，橡胶绳在耳边刮起呼呼的风，带着她扎得高高的马尾一扬一落。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向后扬起的跳绳勾住了她长长的马尾，带得她猛地向后仰，结结实实摔在了水泥地上。
　　这一下摔得她眼前一片黑，脑袋嗡嗡作响，赵嫣吓得扔了跳绳过来扶她：“弯弯你怎么了？”
　　许玥半拉着赵嫣胳膊勉强坐起来，周围一群同学围上来，一人一句嘈杂的很。许玥脑子没散的嗡嗡声加上这堆叽叽喳喳的问候，几乎让她崩溃。
　　蒋俊拨开人群走进来，蹲在她面前问：“还能走么？”
　　许玥头晕目眩，只好摇摇手示意心有余力不足，赵嫣急得快要掉眼泪：“怎么办啊，送去医务室看看吧。”
　　体育老师不知道去哪个角落打酱油了，蒋俊一咬牙，转了个身背对许玥，侧过头对赵嫣说：“扶她上来。”
　　赵嫣一抹眼睛，手脚麻利地把许玥往蒋俊背上扶，许玥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瞎矫情，很配合地趴上了蒋俊宽阔的背。
　　蒋俊身高腿长，背着许玥大步走去校医室，赵嫣在后面跟得一路小跑。
　　到了校医室，校医简单给许玥检查了一下，后脑勺磕了一个大包，手肘蹭掉了一大块皮，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外伤。
　　手肘伤口涂好碘酒消毒，赵嫣配合校医轻轻扒开许玥浓密的头发给那个大包上药，许玥眯着眼睛疼得直嘶气，眼泪差点掉下来。
　　校医让许玥躺着休息一下看看还晕不晕，再晕的话就要去医院检查是不是脑震荡。
　　赵嫣紧张兮兮坐在一旁抓着许玥的手，可怜巴巴问校医：“她会不会摔坏脑子，然后失忆或者变傻了啊？”
　　这句话一出，不只是校医和蒋俊，躺着的许玥都笑了，脑袋依旧晕沉沉，她笑得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脑瓜疼。
　　“你电视剧看多了吧小姑娘，这样儿顶多脑震荡，没那么恐怖。”
　　校医走过来看许玥脑后的伤口，那个包太大，许玥只能趴在床上，手肘上的伤口涂了药水以后贴上了个扎眼的纱布，许玥怕疼，把那只胳膊垂在床边。
　　校医伸手轻轻摁了许玥后脑勺的那个包，许玥趴在床上低低地痛呼出声。这个时候已经下课了，蒋俊倚在校医室门口吸引了不少女生好奇的目光。
　　一个胆子略微大的姑娘好奇地探头进来瞧了一眼，刚巧跟侧过头呼痛的许玥对上了眼神，是那个经常跟周云深在一块儿的女孩子。
　　许玥觉得丢脸极了，正巧校医收回手问她：“脑袋还晕吗？”
　　许玥休息了一下觉得好多了，尽管脑袋还是有点痛，但是比起之前已经好太多。她自己撑着坐起来，同校医说好多了。
　　校医点头，低低说了一通注意事项，拿塑料袋装了几盒药递给她，又叮嘱如果有不舒服，就直接请假去医院。
　　许玥点头，同赵嫣走出校医室，倚在门口默不作声却吸引了无数女生目光的蒋俊也跟着走出门口，一行人向对面的教学楼走去。
　　三个人排成一条歪歪扭扭的线上楼，许玥那个纱布实在太过抢眼，路过的同学熟不熟都要多看她两眼。
　　到三楼的时候出乎意料地在拐角处遇到了周云深，他站在走廊似乎是在跟人说着什么，一双好看的眉毛微微皱起。许玥偷偷看他一眼就加快了步伐上楼，快得赵嫣直喊她慢点儿，别着急。
　　赵嫣的嗓门一向很大，一着急根本控制不住音量。这平地一声响盖住了周围嘈嘈切切的细语，也吸引了周云深的注意力，他下意识地朝声音来源处看去。
　　许玥的脚步再快也还是让他看到了一个背影还有白皙胳膊上的纱布。周云深眉头暂松，回头继续同人说话。
　　好像不熟。
　　赵嫣陪着许玥到教室，收获了全班同学慰问的许玥有些窘迫，好不容易人散开了，结果班主任刘奕君听到消息也赶过来加入慰问大军……
　　许玥打起精神回应了刘奕君的慰问，再三表示差不多了没什么大事，刘奕君才出去。
　　临到教室门口又回头看她一眼：“要不放学我还是带你去医院看看？”
　　许玥想了想觉得不好意思，就说请她打个电话给自己爸爸，放学以后自己和爸爸去看就行了。
　　刘奕君答应了，回到办公室打电话的时候却是再三坚持自己一起陪他们父女俩去医院，挂完电话在一旁听得七七八八的谢明就有些关切地问她许玥怎么了。
　　“摔了一跤，脑袋磕在水泥地上了。我想还是去医院看看比较稳妥。”
　　谢明点点头，把刚刚被自己从走廊拉过来的周云深叫到跟前，敲了敲办公桌：“杨老师请假这几天是苏老师代课，语文课代这几天请病假，反正你平常也老被我叫来办公室，苏老师有什么作业就帮忙带去教室。”
　　谢明经常兴头一来就拉周云深来办公室开小灶做习题，题目一个比一个刁钻，师生分坐两个桌，同解一道题，互相批改。
　　是以周云深也是经常出入办公室的老熟人了，办公室的老师都认识他。他虽然寡言，但是有老师顺手让他干个跑腿的活一般都不会拒绝。
　　这顺手带作业的事儿周云深已经干过很多次。苏宁也跟他比较熟，就习惯性地叫他帮忙了。
　　所以谢明这嘱咐说得有点多余，周云深早就默默地把活干了。苏宁早在四班语文课代请假的当天就已经跟他打过招呼了。
　　但是周云深却还是应了一句好，然后转头问一旁整理备课笔记的刘奕君说：“刘老师，问一下您苏老师在一班的语文课代是谁？她昨天跟我说她带了三个班忙不过来，每天早上的默写就两个班的语文课代互换着批改，明天开始。”
　　刘奕君抬头看了一眼周云深，说：“就是刚刚说的那个许玥，你明天直接去班上找她就行。”
　　周云深道谢之后就出了办公室。谢明摸着自己鼻梁上的眼镜感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周云深对他这个正儿八经的班主任都没有这么语气恭敬。
　　上完最后一节课之后放学，许玥收拾完桌面就看见许爸站在门口等她。许爸最近新剪了个头，人显得挺精神。穿着白衬衫西装裤，看着像是刚下班就过来了。
　　许玥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许爸笑着去揉她披散着头发的后脑勺，问她：“还难受么？”
　　许玥被她爹揉得倒吸气，说：“你要是不揉我脑袋，都还挺好。”
　　许爸这才想起来自己闺女是磕到了后脑勺，尴尬地收回手。刘奕君在父女俩身后抿了抿嘴角：“还是先带许玥去医院看看吧。”
　　一行人去医院挂号拍片，医生检查完说没什么大事，注意休息和饮食，然后开了一些内外服的药说可以走了。
　　许爸拎着药出门，问许玥：“你要不在家休息两天？”
　　许玥觉得自己没什么大事，就说不用了，自己平常注意点儿就行。见女儿坚持许爸也就不再说了，父女两个在医院门口跟刘奕君道别，一起走路去公交车站等车回家。
　　路上许玥问许爸今天为什么不开车，许爸回答本来今天计划好下班跟客户约个饭局，为了方便和安全，就不开车了。
　　许玥有些愧疚，说：“老爸，那你过来看我是不是耽误事儿了啊？”
　　许爸笑着摸她的头顶，这次记得自己闺女后脑勺有个包，没搓圆她的脑袋瓜：“刚巧你妈今天心情不太好，我正头疼喝了酒回家怎么交代呢。”
　　“你搞这么一出，今天火力肯定是集中在你这儿了。挺好，我不用陪酒，更不用挨骂，回家一躺就行了。”
　　许玥觉得自己刚刚满腔的愧疚瞬间消弭于无形，她气呼呼地瞪了她爹一眼：“我要吃冰淇淋。”
　　许爸一脸淡定：“医生说了得忌口。”
　　许玥反抗：“医生没说不能吃冰淇淋。”
　　许爸见招拆招：“那也没说能吃冰淇淋。”
　　许玥……
　　好吧好吧，经济大权握在她爹手里，她这次斗争徒劳无功。
　　父女俩到家已经是九点多了，许妈早就知道了许玥受伤的事儿，见问题不大也就叨叨了几句，一家人开始吃饭。
　　许妈因为许玥忌口的缘故，今天的饭菜做得格外清淡。许爸一双筷子在鲫鱼豆腐汤里来回几下，那块豆腐依旧没能如愿入他碗里，不成器地四分五裂，碎在了汤里。
　　许玥小心翼翼瞅了许妈一眼，眼观鼻鼻观心，捧着饭碗吃得一脸认真。
　　看来今天的火力集中对象是要换人了。
　　果然，许妈叹了口气，拿起一旁的汤勺给许玥舀了一勺汤，密密匝匝堆了好几块豆腐：“人和动物的根本区别是创造工具，但是有些人连使用工具都不会。你说这不是越活越回去了吗？”
　　许玥看着对面许爸一张黑脸，不敢点头也不敢否认，吭哧吭哧扒饭。
　　许妈看着许玥笑了，顺手给也许爸舀了一勺汤，把那块七零八落的豆腐也囊括其中：“慢慢吃，别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