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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结局章节】山河永寂(三) ...

  •   就快要子时。
      赵匡胤轻轻拍着他的背,看他又穿了这天水碧,"从嘉,我把这些都给他……然后我们出宫去。"
      他死死地掩着自己的嘴俯在他肩上摇首,手下按着那龙首盒子不让他交付出去。他明白赵匡胤这句话的分量,他的天下本是他此一生所求,如今说不要便是不要,谈何容易,又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我说了……今年的七夕,陪你回江南看看,如今不是就可以了……我褪了龙袍,以后再也没有人让你难堪,我们回你的江南可好?"
      他依旧是拦着那盒子怎么也不肯放手。
      "我们一起回去,你的病就能养好,也不会再这么冷了……"李从嘉背对于赵光义靠在他怀里,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他身后,只剩下摇首的力气,这梦太过零乱,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不知道赵匡胤的决定是不是对的。
      烛影轻晃,杯酒翻洒。

      却突然听得身后斧声,寿元殿壁上饰有金斧御剑以示赵匡胤戎马天下,忽地被赵光义一把夺下速度极快,歇斯底里地吼叫起来,"你知道了这秘密便必须要死,今日知道我是谁的人都要死!"他不是赵氏,纵使有了这诏书恐怕也是不再轻易做得龙椅,冷风一吹立时遍身冰寒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本来没想过赵匡胤知道。
      如今却是留不得!

      李从嘉背对于他更是望不见,只觉耳后呼啸而来他的戾气惊人,甚至来不及反应,身体被赵匡胤一把揽过翻身而去,他挡在李从嘉身前单手接住斧子凌力来势,反手向外掷出,素白窗纸破裂迎风,金斧远远地破窗而出滚落在地上。
      狰狞裂开的窗子,烛影纷乱,人影惊慌。
      飞檐之上余人皆动,桐木之后王继恩扬手平息,死死盯着那殿中动静,应该是……快了,再等一刻……
      泺潮吟诩,城阙万井九重源。
      寿元殿里小小酒炉汩汩地冒着热气,赵匡胤冷峻面色扬手扔了斧子去刚要开口,忽觉不对,撑着李从嘉的肩却是腹中绞断五脏,立时便回首看向那边案上,"赵光义!"
      李从嘉陡然僵持住,只觉得他的手慢慢地顺着自己臂上往下,错愕的一瞬间好像还能听见方才他说出宫去,要一起回江南看看……
      "你……"他下意识地死死地握住他,竟是不知如何是好。赵光义一步一步向后退难以置信地看着那高高在上的人,血……血从赵匡胤嘴角渗出。
      那剑眉之人忽地向着赵光义而来,直惊得他步步后退退无可退,瘫倒在椅上,那人目光遗憾却是无可奈何,"光义你还是……不能当我为你大哥……你下毒?勾结内侍……赵光义你做得好!"他突然仰首大笑一掌向着赵光义劈去。
      "不是我!不是……"赵光义认命地闭上眼去等着自己败得彻底,耳边一阵轰响,赵匡胤到底还是下不去手。
      无尚尊荣,真龙天子顺着那方断裂的小案一同翻倒在地。酒污倾翻,明黄九龙轰然坍塌。
      赵光义突然明白过来那句话。
      王继恩……是他。
      难怪他说着不要饮酒,竟不是因为赵匡胤下了毒,而是他在酒中下了毒。
      赵匡胤何曾用过这般下等的手段。赵光义死死盯着那酒液一地,他该想到的……

      星辰无语暗淡,参差万家灯残。
      冷冰冰地风依旧不曾停歇,寿元殿中长发铺地,银裘满身的人站在正中,一目重瞳深重的颜色死死地盯着那一时桀骜的人终于倒在地上。
      初遇,布衣难掩的张扬气度,他从来不曾见过的心气,是要把这天地都纳于一手之间的心念。
      柳絮纷飞满眼 。
      素手弹拨琴弦。
      推散云烟。
      李从嘉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被这汴京的冬天冻结了。

      微微笑起,江南三月。
      他清清冷冷拖曳着那披散的发过去寻他,顺着他俯下身去,冰凉凉的指尖去拭他口中的鲜血,开了口,已经是嘶哑的声音,"赵匡胤……你站起来……"
      那人几乎便是有些开不得口,眼中的锋芒却是丝毫不减,他抬臂死死地扣住那一身银裘的人,"从嘉……"
      "你起来!赵匡胤!你说过什么……你说过要和我出宫去,你说今年七夕一定会和我一起……你给我起来!"突地用尽了力气去拉扯他的衣裳,脱了气力俯倒在他颈畔,"我忘了……我把这些都忘了,从今以后我随你走……只要你起来,七夕……你……"
      那人带血的唇齿开合,"七夕……记得便好……"长长叹息,他微微转过头,"你……叫什么名字?"
      他瘫倒在椅上带了颤抖,"……江正。"
      "江正……好……江正……"
      赵匡胤忽地一口暗色的血喷在他面上,最后的臂间仍旧是温暖他的姿态,李从嘉猛然撑起身来疯了一般拉扯开那银裘扔在一旁,夜雨染成天水碧,昏暗不定的烛光打在上面幽昧难言,"赵匡胤!赵匡胤……天水碧,紫檀香,我不气了不报复了……你要记得七夕,你自己说的……"
      那人手间的温度渐渐散去,却是笑得一如往日的丝毫不容质疑,"我等这袭衣裳……等了太久了……我的错,我不该执意叫你看这天下……你不应如此……从嘉……"深深地嗅得他身上,伴着心血一同涌出的紫檀香气,深殿玉台旁,香冷漫琼瑶。
      李从嘉亦是已经说不出话来,心血耗得尽了,赵光义愣在那一旁的椅上看着他们…...从头到尾,他一直以为今夜是三个人的恩怨,却发现错得可笑。春风卷帘高,宫阁楼台千般好,写意恋春宵,年少不经事,今日作明朝,忘忧天易过,闲刀推卷凭花落,眷心最浓时。
      从安东寺那天起这就是只属于赵匡胤和李从嘉的故事,从头至尾,赵光义以为自己掌生杀,控流转,到了这一刻,原来他连颗棋子都算不上。
      台上的戏子一曲太过认真,竟是当真不知自己是谁。
      他痛苦地抱住自己的臂,你们…...
      从来他都只是个局外人。纵使他如今中毒无解,他也只看得见他,他盲了眼睛,他也只看得见他。
      你的心机你的狠毒你的一切,和他们都没有关系。

      赵匡胤忽地剧烈吸气,猛然望着赵光义,"江正……若还记得我往日…待你恩情…便应下我一件事……"
      赵光义依旧是呆愣愣地看着他,他如今倒在那里,那个把自己从寺里带出来,亲手交给自己一切的人如今倒在那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是什么表情。
      "解了从嘉的毒……记得,治好他的眼睛,一定记得……治好他的眼睛,带他回江南看看……"
      记得治好他的眼睛,带他回江南看看。
      李从嘉忽然一口血呕在一侧,使力想要开口却是谁也再说不得,洇开血腥的天水碧,只能拼命地去试着证明他的温暖,"你……"
      他竟然从来都没有想过,他也是会死的。好似从一开始要离开的人都是自己,李从嘉从来都没想过有朝一日赵匡胤也会死,他也会败,他也会伤心也会离开。
      为什么。他方才暖着他的指尖说我都不要了,一起出去回江南看看,养好了病,以后就都会好的。
      都会好的。
      眼前暗褐色的血腥。从来都没有这样绝望,李从嘉俯在他身上死死地抱着他不放,剧烈的咳起来动也不动唇色鲜红,在他颈侧不住地说话,"我们走……你说和我回江南,你说替我负千秋,替我承业报,我忘了,我忘了国恨,忘了所有,从今以后我都忘了好不好,你先起来,赵匡胤……"
      他最后的温度仍在,赵匡胤缓缓笑起,"无事,你记不记得……你饮了我的桃汤,来生……"
      "赵匡胤我不信来生!今生的债今生的诺你必须今生还!"

      殿外王继恩见得一方天下轰然而倒坦然笑起,长出了一口气,这可就是无解的毒了,他也没了法子,颇有些遗憾地又望望那边烛影,挥手教飞檐之人散去。
      为了万一,他可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如今全是不用了。
      整理好了衣裳,心里盘算着先去正殿上安排才好。
      阴影一动,桐木后空空如也。
      一杯绝命酒,酒入肠中再无转圜余地。一室的绝望,玉人忘从容,鹤唳云端,逍遥纵横天地间。故国山河已碎,断瓦凝残烟,血染城墙北,朱颜颓,风鸣马啸寻君千百回。
      四方运动,雷霆轰响,天边赤色云雾如血,赵匡胤散了所有温度,维持着温暖他的姿态,"从嘉……你一世不言爱,今日……我告诉你……"
      满眼的血色,梦中月下,金陵城破,出降北上。
      赵匡胤缓缓松了手,声音愈发散在狂风之中,烛影纷乱,他笑得狂妄肆意,"我告诉你,李从嘉……你爱我。"
      想要等你再看看我,可是真的来不及。
      雪色欺墨发,烽火染云霞,宫城上,回眸已然远天涯,饮罢挥袖谁予共烟华。
      覆天下,奈何负了他。
      一生执着,覆了天下,却是负了他,想要和他同看北国雪落,终于熬到了这一日,他却再也看不见。
      甚至什么都做到了,赵匡胤此一生所想必偿所愿,却还是等不到他再看一眼自己。

      那一日皇宫正门之上,赵匡胤有些怅然,"怕只怕……来不及……"
      李煜五指慢慢收拢,终究是一握化成点点凉意,"你到底在担心什么?你怕我会死是不是?你觉得这一次我还会负约?"
      赵匡胤只是摇首,李从嘉只当他是默认,"我不会。"
      那人便重新覆住他的手去。
      其实他是在怕自己。

      北国千里,瞬息之间忽地又落了雪。铺天盖地飞素白一片,纷扬间竟是远比上一场雪还要大。
      到了极致,便是颓势。
      他走了。
      战乱,血光,烽烟,生生死死,那一年赵匡胤仗剑离家,南北纵横,杯酒窥天下。一生的隐衷便是年少时候失了自己的弟弟,心心念念,他只是不习惯诉说他的愧疚,其实赵匡胤只是不说而已。
      一身夜雨,心字成灰,凤凰台上的剑痕依旧。
      "苍天不灭,汝亦属吾"

      遥遥地报时之音,"子时--"

      天下,你。我用天下换你。却终究守不了今生。
      赵光义一声惊呼,"大哥!"
      却见那夜雨满身之人微微勾起嘴角,笑得优雅分毫不差。他静静地抱起他上半身来,墨色长发散在一旁的银裘之上,浅浅的碧色晕染开来,带血的紫檀香。
      赵光义眼睁睁地看着他双目流出血来。
      妖魔下世,妖魔下世!一声惊叫,李从嘉苍白面色却是带血双目微笑看他,"赵光义,不,江正,如今子时,我仍旧未死,其实……你没有真的给我酒中下毒是不是?"
      他仓皇退至殿门,"我……我没有,我没有想过他会如此,我其实不想……"自己甚至都不知道想要说什么,踉跄着冲了出去。

      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烽烟,离散,国恨,远了都远了。
      他还是那般桀骜霸气凛然,挑起眉来,李从嘉,你爱我。
      李从嘉血泪微微闭上眼睛,吻在他唇上,冰冰冷冷,所有的一切,都没有用了。
      "对,你说对了。"
      娥皇教会他嫉妒,这个人,他死死地贴着他的颈边,他教会他爱憎。
      如今,他们都不在了。

      雪落千里,赵匡胤一直都担心李从嘉再也看不见,从来没有想过,有一日,自己再也不能陪他看雪落。
      再也不能。
      李从嘉浑身是血,慢慢地俯在地上在那荒冷的寿元殿里拥着他看雪落千里。
      赵匡胤,有件事情,我从来不曾告诉你……如今再也说不得了。你覆灭了我的国,你毁了万民信仰,毁了李氏基业,你知不知道……我怎么能轻易地放开这些国恨家仇……你知不知道所有的一切突然一日葬送在我手上,我怎么能轻易地忘……
      梦断更残倍寂寥。
      是我的错。我以为这是我对血债的偿还,是我还给江南万民的交代,可是都错了,全都错了。他扬起首来眼睛里流出的都是血,一声撕裂开的呼喊竟叫宫室之上阴霾惊裂。雪却是愈发地大了,纷纷扬扬,那些枯死了的桐树是否安然依旧?
      赵光义没有给李从嘉下毒,子时已过,那一身碧衣却流干了此生心血生不如死。
      还不若你再狠些。
      一城飞白,人生长恨水长东。他拥着他坐了很久,大开的殿门,风声肆虐卷雪飞入,斑斑驳驳侵染发丝,如洗纯白,触目惊心的血痕缓缓从眼中而下。
      他再一次亲眼看着他死去。

      时年初春时节,宋太宗赵光义继位登基,改名炅,改元太平兴国。
      改封违命侯李煜为陇西郡公。
      那一袭明黄站在重峦之巅仰视他如今握住的一切,忽然大悲无声。顶上玄鸟咿呀而过,钟磬乐音九□□贺,江山如晦。
      错了。错得彻头彻尾。
      如今他得了天下,却从此再也没有希望寻回自己。
      从今日起,他永远都是赵光义。他再也不能用江正的名义生活。
      古来沙场谁完璧,枉算心机。声声唤罗曼,楚楚招嫣目,世事荒芜长孤独。

      "皇上。陇西郡公送来贺礼一卷。"
      "呈上来。"
      宗庙之中他一人独立,忽地展开了李从嘉送来的那一卷白纸,墨色惊人,上书四字,不改的清雅出尘瘦骨其外,力透纸背。
      赵光义只望一眼,长久叹息。

      他缓缓摘下那只木镯子贡在赵匡胤画像之前,"大哥。"最后一次开了口,是他给了自己日后的一切,也让他的心再也不能安稳。
      一季夏秋冬,踏尽黄沙万里程,汴京城中春意融融,百花枝头笑。

      礼贤馆中,李从嘉自从被送回,便是再也不曾下得榻来,女英流珠随侍左右,却都是不再说起旧日。如花的年纪,静静看他间歇地昏睡,"姐夫……等得你回来,可惜是不是……其实你并不想回来。"女英也已经是心如死灰,甚至他回来那个清晨,年长些的御医尚还是医者仁心,摇着头有些遗憾,只是对她一人低声吩咐,"不好了……该备下的,也便趁着这几日备好……"她听了也不觉得大悲大恸,这般地步,已经是绝望到了不知道该要替谁难过。他到底还是她姐夫,出了事情,幽暗的晋王府里心心念念,全都化作了一句姐夫。
      人人都努力地去忘,那榻上的人终日淡笑一如既往,每日用尽一个时辰,勉强咽下些汤水。残破书简,独坐流年,月落乌啼霜飞满天,俯看九天,醉里不知几度眠。
      "果然是春日,暖和多了。"轻轻开口,似是在感叹,探手出去摆弄着那垂纱,一截清雅的腕子上隐隐一道痕迹,已是很浅。
      "皇上来探。"流珠静静在门外回禀,李从嘉略笑起来想要撑起身,却是不得力,只得作罢。
      门开,赵光义有些迟疑,终究是走了进来。
      那榻上之人温润面目竟是丝毫不见悲怆,微微咳起,气色却是不好。
      他如今龙袍覆体,也有了自己也的功业,望李从嘉半晌,忽地开了口,"你为何不死?"
      李从嘉笑起,"为何要死?七夕……我应过他的。"
      赵光义望着他的重瞳,"我要治好你的眼睛。"
      当日,赵匡胤举兵南下只为这一抹烟雨魂魄,他却害他再也看不见他,如今,故人不在,他又非得起了执念要治好李从嘉的眼睛。
      他不在了,眼目又有何用。
      "李从嘉!我一定要治好你的眼睛。"竟是动了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是看不得这人如今依旧是淡笑无声,神人勿近的模样,送来的一卷白纸让他彻底绝望。"你看不见他了,我要治好你……"焦躁地在那屋内来回踱步,用尽气力想要触及他们的故事,想去试着证明自己曾经左右过什么,控制过什么。
      可是李从嘉带了些遗憾地开口,再一次地让他输得彻头彻尾,"真可惜,我已经看得见了。"

      赵光义再一次震惊无言,想起来他送的字,确实不可能是眼盲之下写得出的。他死死地盯着李从嘉看,"你…..从什么时候起?"
      "北上之后……便慢慢地看得清楚了,后来用了药,也就恢复了……本就是你添了味异物,后来我不曾再饮,城破之后一路上渐渐就见得光了。"
      "你!"他再一次觉出他的可怕,这么清淡到几乎便要散去的影子,通透到极点的碧色,"李从嘉,我曾有过怀疑,可是你竟然眼见女英佩玉无动于衷!你竟然如此心狠……"
      他在榻上丝毫不以为意,"你怕我说出去你的秘密,你自然不会真的伤她,我有何所惧。"
      "李从嘉……"他想说那一日深夜他换女英出去,自己分明是动了心念逼他奏一曲弦歌,突然吹熄了烛火想看他是否看得见,若是常人猛然陷入黑暗中总会受了干扰再弹不下去。可他丝毫未停。
      李从嘉似是想起了什么,也知他想问什么,"你真是疏忽……只想着人的本能,却忘了我本看得见,既是见你手执灯烛不放威胁逼一曲,自然想到了你想做什么,熄了烛光我便微微阖上眼去……"
      是,御花园中他覆着眼目也能弹奏如常,此间造诣远非常人所及,赵光义竟是妄自揣度了。
      赵光义全然明白过来,他大笑看他,"你真狠,李从嘉……你是亲眼看着他死在你面前?你竟然狠心如此!你这个妖魔!你……"
      这话一出分明惹得那榻上之人剧烈喘息再说不出话来,这是他的致命所在,他此生再也不能告诉那个人,我看见雪,也看见你。
      可是我放不下,所以我一直都不肯说,惩罚你,最后耗尽了我们所有。
      李从嘉的眼里都是挣扎,望着赵光义却是无法。他此生亲眼见得娥皇死去,又亲眼看着他……
      死亡突然变得很轻易,却因此而绝不肯轻易放纵。
      不能死。还不能死。

      赵光义突然感觉到了这个人的心有多可怕,难怪已经到了如此地步还兀自强撑,竟是一瞬间让自己如入冰窟。转身出去命御医入内。
      "皇上,郡公早便是心血耗尽,朝不保夕,如今内里血脉凝滞……能拖延至今日纯便是一口气罢了……确是已经无法了……"
      良久叹息。
      一侧女英听着也是再出不得泪来。起初的日子里还不死心地试过诸多药石,他连咽都咽不下去。
      好像从那个夜晚回来就再也嗅不见紫檀的香气了,流珠时常难过,女英拉着她只是摇头,"都耗尽了吧……"
      李从嘉时常无意识地于昏梦中反反复复地遇见那一年夜晚树下的人,分明是带了伤,依旧张扬不可一世,"安定公好风情。"
      那时候让自己皱了眉有些不悦,却也是褪了锦绣的外袍覆在两个人身上。
      他的温度从那个时候起就让自己向往。
      而后,浑浑噩噩遍野萧索,赵匡胤亲率五十万大军围攻金陵,玉霄阁上弦歌清越,随风入阙遍漫百里不绝。
      "转烛飘蓬一梦归,欲寻陈迹怅人非,天教心愿与身违。待月池台空逝水,荫花楼阁谩斜晖,登临不惜更沾衣。"

      梦中月下,凤凰台杏花如血。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所有看文的亲。。留言我都看到了。。
    还有一章就要完了。。明天完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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