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女和永无岛》巧克力加奶

5、5

　　“阿斐，我去买个饮料，你在这里等我吧。”高心月看着小卖部涌动的人头，拍一拍孟斐尔的肩，便如勇士一般挤进人群。
　　课间的小卖部总是人很多。三个年级的人都挤在在10分钟时间里买个轻松，平时再安静的学生此时此刻都好像是脱缰的野马，比如现在。孟斐尔的耳朵灵敏地捕捉到身后传来快速且凌乱的脚步声，估计着时间准备往旁边退一步，没想到念头刚刚升起，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她甚至能够感受到被带动起来的空气的前端已经掠过耳际。她心道不好，正担心自己会被撞倒在地，身后忽然有人用力地揽住她的肩往里面带。
　　“孟斐尔，看路。”
　　家里人从来都叫她“斐斐”，高心月喜欢叫她“阿斐”，班上的同学喊她名字时总是习惯性地把重音放在“斐”字，“尔”音往往消失在唇边。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在叫她名字时，三个字都讲得字正腔圆……
　　“李乔立！”她兴奋地跳了跳，“好久不见！”
　　李乔立默然。他们的确总是很少见面，即使现在身处同一所高中也同样如此：两人的班级在一头一尾，平时的体育课和各种课外活动总是很难分到一起。两个人似乎也没有什么必要的事情必须见面才能聊——手机已经足够方便了，于是今天竟然是高一开学以来第一次见面。
　　“本来我今天也想去找你，我妈说今天放学你坐我们家的车回荔镇。”
　　经过暑假一役，双方家长俨然成为了朋友，平时节假日都有往来，更不必说相约一起回荔镇这种活动。只是李乔立有些好奇：“你可以短信告诉我，为什么要来我班上那么麻烦？”
　　“你不懂，”孟斐尔神秘兮兮地说，“中段考成绩出来之后，你已经成为年级男神之一了，我要是能在你们班上把你叫出来，说两句话，我该多有面子。”
　　李乔立摸了摸自己的脸，思考片刻，“可是我也不够帅，怎么就男神了。”
　　“有成绩，加上不丑，那么你就是一中少女心思中的男神级人物了。”孟斐尔拍拍他的肩，似乎对他的自知之明颇为欣赏。
　　“阿斐。”高心月在她背后喊话，同时跟李乔立点了点头，“你好。”
　　“这个是我朋友，高心月。”孟斐尔站在中间互相介绍，“今晚她跟我们一起去荔镇。”
　　“好。”李乔立言简意赅，“我同学出来了，先走了。”
　　高心月拉着她急急往外走，“要上课了！” 孟斐尔回头，熟悉的后脑勺已经消失在人海里。

　　今天是星期五，班主任的话总是格外多，从周末作业到期中考成绩再到家长会，絮絮叨叨了半天才挥手下课，此时距离下课铃打响已经过去十五分钟。李乔立收拾好书包，跟同学说再见，匆匆忙忙地跑到学校门口，只有孤零零的一辆黑色轿车在等待。他拉开后座车门，先跟前排的人打招呼：“叔叔阿姨，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没事没事，快上车吧。”孟爸爸舒朗地说，等到李乔立扣上安全带，才启动汽车。
　　“老师拖堂了吧。”孟妈妈笑着说，“斐斐说她走的时候看到你们班主任还在训话。”
　　孟斐尔眨眨眼睛，向他表达同情。
　　“阿立，心月你认识吧？她是斐斐初中的同学，高中也是一个班。也是很久没见她了，所以这一次烧烤也把她叫上。你们三个应该有话聊。”孟妈妈在后视镜里看了看后排三个孩子，脸上满是笑容。
　　“嗯，我认识。”李乔立的眼神越过中间的孟斐尔，看向高心月。高心月大方地对他笑了一下，李乔立也友好地点了点头。
　　心里一种奇怪的感觉升起。这种打招呼方式……难道不是男生与男生之间的交流方式吗？
　　李乔立的直觉并没有错。眼下只有他和高心月围在炭火旁边，四个长辈则在池塘边闲聊，顺便钓一钓鱼，孟斐尔在一旁上蹿下跳地穿鱼饵。本来两个并不熟悉的人坐在一起就已经够尴尬了，更何况是一男一女，但是高心月显然并不这么认为。
　　“翻一下翻一下，要焦了。”高心月指挥道，语气里是女孩子少有的爽朗。李乔立默不作声地干活，又听到对面的人问：“你就是经常上课跟阿斐发短信的人？”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又接着说：“我本来以为她喜欢你，可是今天一看，又不像那么一回事。”
　　李乔立正举着可乐在喝，闻言狠狠地呛了一下，剧烈地咳嗽起来。高心月自顾自地继续说：“后来我又以为你喜欢阿斐，现在一看，好像也不是这么一回事。”李乔立咳得更大声了。
　　“你是个人物。”李乔立咳了半天，下了一个结论。
　　“谢谢。”高心月笑眯眯地接受了这个评价。

　　李乔立很难说得清楚自己对孟斐尔的感觉，但是定位却从来都很清晰——好朋友。他不知道男女之间有没有纯洁的友谊，但是他对孟斐尔绝对没有那份暧昧的情愫。他渐渐长大，从活泼好动变得沉默寡言，在这个过程中他失去了很多朋友，也拒绝了很多朋友，而这个结果也使他更加地沉默。同学也许有很多，能够敞开心扉的朋友却很少，孟斐尔算是其中一个。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太过奇妙，他难以说清对孟斐尔的信任从何时开始，但是最终确立坚实的基础一定是双方交换秘密的一瞬间。所谓的秘密并不是我今天说了谁的坏话或者是我今天背着父母吃了什么零食，而是关于内心、关于家庭、关于成长的秘密。这些心事太过隐秘，能找到人倾诉本就是一件难事。如今他和孟斐尔双方家长互知根底，他也有更足的底气向她透露这些外人不便明说的话。
　　14岁那年，李乔立觉得自己遇到人生中的仙女，后来他跟着这个仙女飞呀飞，又找到了自己的永无岛。这个仙女是那么好，好到他放在心底珍惜，好到他决定把她看做最为重要的好朋友。

　　“你们都烤了什么？”孟斐尔终于从池塘边回来，一坐下来就迅速地控制住了场面。
　　“鸡翅、鸡腿还有玉米，你要吃吗？”高心月认真地数着桌上的食物，扭头发现问题发起人孟斐尔小姐的注意力根本不在她身上。
　　“你们班主任原来是男老师。”孟斐尔接过李乔立手上刚刚烤好的鸡腿，一边扇走腾腾的热气一边说，“你跟我说了半天他有多唠叨，我还以为他是女老师。”
　　“我真的从来没有见过有男老师像他一样唠叨。”李乔立叹气，“这还是高中第一次考试，他就能从高一数到高三，用了20分钟表达高一第一次期中考的重要性足以影响高考成绩，然后又长篇大论了一番我们的学习态度会影响往后三十年的人生道路。”
　　孟斐尔却听得咯咯笑，“很少见你这么抓狂。我今天在你班级外面起码转了5圈，可是你都没有看到我。”
　　“别说了，”李乔立拿起一个完整的玉米，用力地扎到叉子上，“我同桌上班会课还在玩游戏机，我还要帮他看风，还真的没有留意课室外面。下次你来找我先给我发一条短信。”
　　“你同桌是不是我们级的篮球队队长？我怎么看着眼熟。”孟斐尔被鸡腿烫得直哈气，说话含糊不清。
　　“嗯？篮球队长？对，下个周就是他带领我们级，迎战高二的师兄。”李乔立转了转手上的玉米，“等下这个也给你。”
　　孟斐尔点点头，“我感觉要输。”
　　“我也觉得。”
　　高心月坐在原地，听着他们两个从老师聊到同学，从同学聊到学校活动，又从学校活动聊到期中考成绩……而她完全插不进话。听说这个年级前五平时不爱说话？听说这个年级前五没有朋友？听说这个年级前五不跟女生接触？
　　呸！我信了你的鬼！
　　高心月愤愤地站起身，拿着食物就往池塘边走。

　　“？”
　　孟斐尔刚刚编辑完短信发送出去，就看到高心月在□□上发来一个问号，才猛然想起来发短信之前她们俩正在聊天。
　　“不好意思，刚刚在发短信”
　　“唉。你们为什么不能用□□？”
　　“我们比较习惯用短信”孟斐尔挠挠头，这个问题，她好像从来没有思考过。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说实话。请问你们是在谈恋爱吗？”
　　噗。
　　这是孟斐尔的第一反应。
　　“怎么会？我们是好朋友。”
　　“可是你们每天睡觉之前都要聊天是怎么回事？平时在学校也会聊又是怎么回事？”
　　“我和你睡觉之前也会聊天，在学校也会聊天，难道我跟你在谈恋爱吗？”孟斐尔的鬼才逻辑让高心月沉默了很久，过了好一会儿才回了一句：“好像也是。”
　　孟斐尔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机睡觉，这个答案不明的问题也随之被抛在脑后。
　　到底什么，才是朋友和情侣之间的界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