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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夜深人静,流云抱着自己私藏的两坛梅花酿偷偷溜出房门,没曾想撞见在月下独斟的天帝陛下。他尴尬的笑了笑,道:“长夜孤寂,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我和陛下一起喝。”说着,径直走上前,“这是我从九遥山带下来的梅花酿,瞒着希滢偷偷挖出来的。”

      润玉见他小心翼翼的开了封,深嗅一口,笑得开怀。又颇为不舍得将另外一坛推到他的面前:“这坛子酒给你。”

      润玉挑眉,看的流云心里一跳:“之前多有得罪,还望陛下海涵。”

      “本座只是没想到当时竟然真的救了希滢仙子。”

      “当时情况危急,否则也不会不顾及陛下的寿宴,实在是多有得罪。”流云叩首行礼道。

      谁知道会杀出一个天帝寿辰,希滢若是一直呆在九遥山上,就不会牵扯出这么多事。流云还有一事暗自记恨着,当时就是天帝施法导致他匕首走偏,未能一击毙命,否则也不会拖到什么子时一刻了。然而希滢死而复生是万万不能细说的,能糊弄过去就糊弄过去。

      看他不愿多言,润玉小酌一口,道:“阁下不必惊慌,你这般模样若是让旁人看了去,倒要说我的不是了。”

      乔氏庄园哪有什么旁人,除了他们两个就只有在屋里歇息的希滢了。难不成是庭院里的梅树?

      只是润玉心里的疑惑不减,亲手杀死又将其复活,这是到了怎样的境地。还有那往生莲,非常人所能炼制,只能是对自己狠绝之人。

      燃骨噬心,再深的爱也会在痛面前屈服,痛到只剩下想要停止的本能。

      “那,陛下,我们喝酒?”

      润玉默许,这梅花酿他也有一坛,又被他埋回地里了。

      半坛子酒过去,流云就带了些醉意,起身告退。却不是往自己的卧室走,而是朝着希滢的方向。

      “醒了,怎么又哭了?”流云轻声道;“眼睛都哭肿了。”

      连着十日左右,希滢常在半夜惊醒,不是呆滞的坐着,便是止不住的流泪。

      “哥,你喝酒了?”希滢哽咽道。

      流云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什么都瞒不过你。我再陪你一会儿,等你睡着。”

      房间内的声音渐渐消失,在流云开门回自己房间之前,润玉隐去了身形。

      回到饮酒处,酒桌上不出意料的多了个不速之客。

      树影重叠间,她一袭红衣罩体,玉颈修长,素手芊芊,柳腰不盈一握,举措多生媚意。举杯饮酒,一笑回眸,风情妩媚,不在话下。

      “人妖两界形势危急,陛下竟还有闲心在此处喝酒赏月,真是好雅兴。”

      “前线这般吃紧,妖族女将还能分身来与我赏月,本座又何乐而不为呢?”润玉拂衣坐下,“魅罂,京城可不是你妖族该来的地方。”

      “人界,也不是陛下该呆的地方。”魅罂勾唇笑道;“若是陛下真的心系人界生灵,何不直接派天兵天将来前线支援?”

      润玉抬眸威势一扫,烛火晃动,酒杯尽碎:“本座自有打算。”

      魅罂左手攥紧衣衫,强撑着道:“我妖族只不过是夺回本该有的东西。若是之前有错处,被活活烧死妖族四十五万也足够弥补了。”

      “被妖族侵略攻占之地死伤之数又何止四十五万!”

      “那也是你那狗父亲不守信在先,骗我妖族,杀我尊上,未免欺人太甚。”魅罂起身大骂,眼里尽是怒气。

      先天帝死去这么多年,到如今,还有烂摊子时不时地冒出来等着他收拾。

      润玉小酌,镇定道:“可如今,你妖族想要的未必是兑现先天帝对你们的承诺。野心勃勃,舍本逐末。”

      敛去怒意,魅罂讥笑:“今时不同往日,街边屠夫尚且知道价随年长。”复又坐下,“此事暂且不提,今晚我与陛下是想来谈谈合作的。”

      “哦?关于妖族退兵?”

      魅罂气噎:“天枢。”

      冷风忽停,花落无声。

      无论朝代怎样更替,天枢第一阵守护的永远是中原王朝的京城。天枢八阵,唯有此阵有迹可循。即便是天界,对天枢阵法也是知之甚少,像是被人故意抹去一般。九日前,太巳真人上禀天枢异常。思量再三,润玉决定亲自前来探查,却一无所获。

      现在看来,魅罂也是因此前来。

      见润玉没有回绝,魅罂接着道:“不错,天枢阵法是我妖族威胁,但对天界也未尝不是。人界一直受天界庇佑,而天界也被人界一直推崇,敬仰,供奉。天是人的信仰。万事劝人休瞒昧,举头三尺有神明。可如今天枢亦可护人间安宁,虽然说不上十全十美,但既有天枢,就不会有妖魔祸乱人间。天枢阵的主帅相当于人神了,不也威胁到天界相当一部分仙家的存亡了吗?失去了用武之地的神灵,失去了百姓信仰的神明,他的存在也就失去了意义。”魅罂撩了下头发,“据我所知,在天界,天枢阵法因其违逆常理而被束之高阁,渐渐地鲜有人知晓,不知为何会有残本流落人间。仙家阵法,活祭的该是位仙,那主帅也尚且在天界的控制内。直到最近,你们才发觉事态的严重性。被活祭的是个凡人,或者说一个即将成仙的修士,他完完全全不属于天界,他成了一个变数,一个隐藏的祸患。”

      润玉不露声色,缓慢的转着手中的酒杯。

      魅罂见此,以为润玉心动,便更近一步,双手覆在润玉端着酒杯的手上:“陛下,不如我们联手,先灭了天枢,如何?也免得您夜夜忧思,长夜衾寒。”口若含朱,吐气如兰,巧笑倩兮。

      可润玉丝毫不为所动,甩开魅罂的手冷笑道:“本座倒要感谢将军为我天界思虑的这般周全。若我天界与你妖族联手,岂不是成了六界之中最大的笑话!本座倒是好奇,你如何得知天界已然知晓传言中的天渊阵实则为天枢阵,天枢与天渊几无差别,又都是我仙家阵法,你们妖族又怎会知道的如此清楚?竟然还知道天枢阵主帅与天枢第一阵。看来这天界又混入什么上不得台面,不三不四的东西了。”

      被戳穿了魅罂也坦然自若,斜靠在石桌上,拈起个葡萄剥了:“既如此,那今晚我想要陛下的命。”说话间,眼里的媚意尽被染成狠厉。

      拍了拍手,庭院里就聚集了上千个个头略矮小的妖兵。从阴暗的角落里现身,密密麻麻的围着二人。

      “想不到如今的妖族竟然还有这般胆量。”润玉起身,面色沉重,挥手拂袖间即唤出赤霄剑。早就听闻此番妖兵多有异常,但一直未能亲眼见识。如今魅罂的埋伏倒是提供了一次好机会,他也静候多时了。

      “一命换一命,有何不可?”魅罂嗤笑道,说着手腕一转,两手即握有鸳鸯钺,钺上妖气缭绕。

      润玉冷哼一声,手起剑走,干净利落。

      希滢向来睡的浅,稍有些动静便会惊醒。此刻屋外润玉与魅罂对峙的声响自然是惊扰到了她。定了定神,听屋外兵刃相接,始觉事态严重,慌忙起身想到屋外一探究竟。

      “呦,陛下,你还金屋藏娇呢?喏,我们把小美人都吵醒了。”魅罂翻身一跃,跳在围墙上,故作轻松道。

      这天帝果真厉害,自己带两千妖兵与之对战,也没能占半分便宜,当真可恨。可如今这貌美的姑娘不正是送上门来的鱼肉?

      润玉抬眸,望见希滢一身素衣独立在栏杆后,未施粉黛,未有珠钗,比往常更显得虚弱些。

      一妖兵见润玉略有失神,急急地踩在另一个妖兵头上狠狠一跃,手握利斧便要给润玉以致命一击。

      此番美景收入眼中,魅罂怎能不笑,须臾间,她持鸳鸯钺就直逼希滢命门。

      润玉后退半步而微微侧身,躲过妖兵突袭。再趁势回身挥剑,使之身首异处。看来即便魅罂暂离,也丝毫不能懈怠。这妖兵的确诡异的紧,看似傀儡,实则更像训练有素到极致一支私兵。数百年前,妖族还犹如一盘散沙,空有复仇兴族之心,而未能拧成一股绳。如今却能惊扰六界安宁,能有这样的将领,还能有训练出这样的士兵。

      润玉眉头紧皱,看来到了要收网的时候了。只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天枢阵主帅还未能现身。

      而眼下还需尽快解决这些个难缠的妖兵,免得这些个小妖又围去希滢那里,之后再共敌魅罂。

      希滢眼看着魅罂逼近却半点也没后退,神色淡然,抬起的右手中央即有一面透雕象牙扇——玄玉扇。通体莹白,上刻神鸟一只,状如火凤,只体态略小些,且不似凤凭羽翼飞翔,反而轻快行走,古怪的紧。

      魅罂见美人儿毫不慌乱,不自觉握紧鸳鸯钺,一时间也不敢轻敌。

      兵刃既接,玄玉扇抵着鸳鸯钺,而罡风骤起,断了数十梅枝。

      希滢后仰,同时凝结庭院水汽成冰凌,数百直直朝魅罂射去。魅罂现了竖瞳,继续于高处施压,又汇聚妖气以预冰凌。希滢见此,又唤出另一面玄玉扇,在魅罂面前连云数十下,趁其不备,直击其腰腹处。又将右手的玄玉扇旋出,欲击魅罂这蛇妖的七寸。

      “京城之内怎容你妖族肆意妄为!”希滢冷声道。

      魅罂吃痛,狼狈后退,翻身躲过玄玉扇,落在屋顶上。她拍了拍腰上的冰霜,方才被那象牙扇狠击要害,伤的着实不轻。心中暗叹,这姑娘年级不大,出手倒是狠厉。

      下雪了,是深冬的鹅毛大雪。魅罂抬眸,就望见霜花从希滢的脚下生出,一片,两片,三片。不过片刻,十步之内的地面上就结上了厚厚的冰霜,原本有回春迹象的庭院又飘起雪花来,冷胜冰窖。

      冰霜蔓延,覆盖庭中妖兵尸身。诡异的是,被冰覆盖的妖兵身上忽的燃起火焰,一团青色的火焰在冰上燃烧。不过一点,尸身便化成一堆白沙。莫说是魅罂,就连希滢自己也是第一次施术。幽莹之火记载流云给的古籍的第四篇,天枢法术之重。

      白沙,希滢看着眼熟。恍惚间想起师父石棺周围的白沙,心里没由来的一跳。那活祭阵上的白沙莫不是被幽莹之火烧过的尸体?可那些人又是谁?为什么会在活祭阵法上受幽莹之火?

      魅罂只觉寒冷,彻骨的严寒,深入骨血。而她带来的两千妖兵也全军覆没,润玉毫发无伤,前前后后满打满算也不过一刻时间。魅罂苦笑摇头,身形一晃就消失了。

      妖族所得古籍毕竟是残本,天界自然是要完备许多。当火焰从寒冰上蹿出的一刹那,润玉心里便有些隐隐不安。待到尸体焚烧殆尽,青火也现出原貌——燃在一个中空白环上的一团青火。

      幽莹之火,不错。他记得清清楚楚,此火出现在古籍第四篇,又称冰火,唯有天枢阵主帅可御。而此刻御火的正是希滢。

      即便润玉不想,也不得不承认。他一步一步的迈向希滢,并未收回赤霄剑。他素来清楚希滢身上有诸多谜团,看她尤胜雾里看花,水中望月。如若希滢身为天枢阵主帅,那么之前遗留下的众多枝枝节节就有了可以追溯的源头。

      只是他心里空荡荡的,像是有什么温凉的东西忽然就冷了,还冻结了他的血液。

      “没想到希滢姑娘这般好身手,可一人击退妖族女将。”润玉勉强微笑道。

      要知道在战场上,破军与魅罂单挑,也不过是险胜。

      希滢还沉浸在初次使用幽莹之火即成功的喜悦和对地宫白沙的疑惑中,愣了一下,才回答道:“陛下过奖了,若是那妖女拼尽全力,希滢恐怕不是她的对手。”

      “我以前只知希滢仙子修习水系法术,兼修一点木系。今日又得见仙子御火,可真是好生奇怪。”

      希滢见他步步紧逼又未能收起赤霄剑,觉得奇怪:“陛下有所不知,前几天希滢新得一古书,颇有趣味,故而闲暇时就练练,权当消遣。”

      润玉自然是不信这一套说辞的,问道:“不知此火可有名字?”

      “幽莹。”希滢皱眉,她何时见过这样的陛下。

      “那便不错了。”说话间,润玉己至希滢面前,沉声道:“烦请天枢阵主帅与本座去一趟天界。”

      啪的一声,玄玉扇合。几根不知从何处来的红线迅速的绕在希滢的右手腕处。

      掩去惊慌,希滢垂眸:“妙仪身在天界?”

      “并不。”

      那天界与她希滢有关的便只剩下师父所赠的古琴惜音了。观润玉神色,回天界并不是什么好事。此番她借师父之命复生,并不想再与其他有过多是的牵扯,平平安安的度过此生是她最大的愿望。她浅笑道:“希滢本是散仙,不便再去天界打扰。时候不早了,陛下也早些休息吧。”说着转身便要离去,却被赤霄剑挡住了去路。

      “主帅又何必谦虚,整个天界都在等你。”

      “等我?等我作甚。我对世事一概不知。回天界?陛下莫不是开玩笑。回天界等着被毒杀吗?”被润玉知晓身份,希滢并不感觉不妥。只是她不愿做的事,任何人也别想让她做一分一毫。

      “仙子此话何意?”

      “在陛下寿宴弹奏之时,我希滢已然是一个又聋又瞎的废人了。”当时想着破阵曲怕是此生最后一曲,才硬撑下来的。

      一字一句,都是血泪。

      庭院里最后一盏灯笼也灭了,只余墨色的夜。

      他们见面时间不短,希滢此刻才提起,显然是被逼急了。润玉以为已经了结的往事,却没想到从一开始就走错了方向。

      回神时,庭院中无雪,也无希滢踪迹。

      夜色深重,营地尚有灯火。

      “敢拿天帝练兵,魅罂,你也真是好胆量。”若是希滢在此处,必然会认出为魅罂备下披风的人。此人不是外人,正是妙仪的师父恨水,只不过看上去年轻了许多,二十六七岁的样子。

      “各取所需罢了。”魅罂取过披风,摆摆手,让恨水退下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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