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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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滢这些天闲下来就会去戏院看戏，抱着自己最爱的甜食。
她来姑苏有一段时日了。可能是巧合，这段日子姑苏热闹的很，来了不少有名的戏班子。今儿个希滢就听了一出新戏，倒也觉得很是新奇。平日里戏曲多讲一些痴男怨女藕断丝连犹豫不决的琐事，消遣看看正好。今日这出戏倒颇有意味，比起大多戏曲吟唱的爱情，戏里男女到对权势更加上心些，竹马青梅的真情不假，但朝堂后宫的互相利用，猜忌亦不假。
希滢正听的有滋有味，有个不识趣儿的偏偏来推了她一把。
“狐狸，你来看戏就看戏，别叨扰别人。”希滢不满的看了月下仙人一眼，忿忿道。
“你这小妮子，我怎么能算是外人呢。” 说完，月下仙人毫不客气地坐在希滢对面，喝着茶，也慢慢的看起戏来。
“唉，如今那天帝也是个心机深沉，醉心权势的无情之人。”戏正演到关键处，那一男一女正在朝堂上对峙，月下仙人好似有感而发。
此话中好似藏着千言万语也难以讲明的旧事，希滢莫名的感到不满，不禁转身接道：“我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梅树精，但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当今天帝自上位以来，兢兢业业，恪守职责，至今也没犯过一次错。如今六界和睦，万事升平，即便天帝真如你说的那般，与我等小妖而言，倒也无关，也无妨。”
“话可不能这么说。你可是不知道，当年天帝还是夜神，在自己大婚的时候举兵造反，亲手杀死自己的兄弟。可怜我那凤娃哟…”
“我分明听说二殿下是被水神锦觅…”
还没等希滢说完，月下仙人就急急的辩解道：“锦觅姑娘那般纯良，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定是天帝陛下与她说了什么，才叫她鬼迷心窍，竟然亲手伤了自己最爱的人。哎，说起那水神锦觅与我家那凤娃，不过是谈情说爱这么个简单事，怎么落到他们身上就这么苦呢？好在最后还算圆满。当年，是我使尽全身解数撮合他俩的…”
因希滢不愿再听月下讲那俗套爱情往事，心里也还惦记着台上的新戏，便颇为无礼的打断了月下仙人：“月下，希滢有一事不明，还想请教一下。”
月下心里知晓希滢对自己无意，往日里多称呼他狐狸，这一声“月下”让他一下子忘了旭凤和锦觅跌宕起伏的爱情故事，巴巴的凑到希滢跟前：“你说。”
“都说长生者无情，修道者修心。我以为仙家即便结为夫妻也该是礼字为先，相敬如宾。缘何你说起天界便是那些数不尽的，轰轰烈烈的情情爱爱呢？”说罢，希滢便转身盯着戏台上饮酒的贵妃了。
月下仙人自觉难堪，也就不再言语，默默的给自己剥了个橘子。
其实这新戏后半部分唱的什么，希滢一点都没有听进去，心里惦记的全是天帝陛下的往事。
她见过当今天帝，但也只有一面。凭直觉她也不觉得天帝陛下是月下所说的那种人。
那日，她难得下山，正看见站在湖边与一孩童说话的天帝陛下。身形消瘦，气质出尘，却又透着茕茕独立，形影相吊的孤独。明明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孩子，不远处还有一间小屋和一对夫妻。
“你看你看，竟然是天帝陛下和战神。啊，不对，魔王？不对不对…”比起希滢的平静，与她一并下山的妙仪就兴奋多了，“你常年不下山，都与外界断了联系，也不知道这天地间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你知道？”
“我也不知道。”说着，妙仪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拉着希滢就往东市跑，“我听说最近人间有个节日，叫什么…嗯…先不管，我们在人间多玩一会吧，肯定有许多好玩的。”
“对了，希滢姑娘，不知你有没有兴趣去天界到我的姻缘府上坐一坐。”
戏刚结束，还没鼓掌，月下就赶忙提议。只因除了戏台，他一直摸不到希滢的踪迹。
思量了半刻，希滢点了点头，答应了。
说起来希滢这么多年还从未去过天界，只是她师傅白青从未提起过天界。
希滢的师傅白青是一介散仙，长居在九遥山顶。九遥山终年积雪，难见人影踪迹。师傅独居山顶上千年，直到他门前的梅花树碰巧得了机缘，修炼成人形，这千年影单影只的白衣谪仙身边才有了生气。他唤她希滢，破例收她为徒，耐心教导传授他毕生所学，所悟。待白青以为全部教授完了，他便像是放下了所有的羁绊，魂归天地了。
此外，希滢还想见一见天帝陛下，前些日子在茶馆看见他的时候，她还送了一盒海棠酥呢。
“只是这天界又不是想去就能去的地方。”
“这不是有我吗。”月下得意的朝希滢眨了眨眼。
——
“这天界的景色比那凡间如何？”与那守南天门的将领好说歹说，威逼又利诱，折腾了小半天两人才堪堪入了门。
“嗯，挺好看的。”希滢心不在焉的应着。
“你看，这就是姻缘府。”
果然不出所料，希滢心想，这姻缘府与这红狐狸的穿着倒很是相称，光鲜亮丽的扎人眼。
“欸，这位仙子好生面生，不知该如何称呼？”
一脚还没踏入姻缘府邸，姻缘府的仙侍就都先围了上来。
“仙子生的真是漂亮，较之前的水神殿下，怕是有过之而不及。”
“仙子，你这珠钗是从何处寻得的，模样款式这般好。”
…….
一向深居简出的希滢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一时间有些膈应，匆匆留下名字后就趁着众人一不留神，转身就跑了。
“哎，仙子，你先别走啊，你还没告诉我你那珠钗…”
“闭嘴，都给我回去干活去。”月下此刻是真的有苦说不出了，什么好事都坏在这群疯狂的女人身上，偏偏他还说不得重话，否则他姻缘府的事情就只能靠他自己一个人了。
“啧啧，别以为我们猜不到你那点小心思。”
“看你当初那般善待锦觅，以为你月下也是偏爱像锦觅那般如桃花一样娇艳动人的女子，没想到你竟喜欢清丽可人的。”
月下仙人一下被戳中心事，耳朵都红了，还硬板着脸说道：“去，去，府里的红线都理好了吗。”
逃离了姻缘府众仙娥的魔爪后，希滢还真寻到了一处僻静之所，与她十分相宜。一溪一桥，还有几棵不知名的树木，和她在人间的住所有几分相像。
随手捏了个法诀，岸边的空地就冒出了三四个嫩绿色的小芽。藤曼迅速生长，纠缠，盘绕。不到半刻工夫，竟像模像样编出了个秋千来。转折处还缀有几点零星的黄色小花，煞是俏皮可爱。
不错不错，希滢看着自己的作品，满意的点了点头。
只是此处应该再搭一个小戏台子，置一两个小方桌，再在方桌上放几盘瓜果点心就好了。
台上的戏子慢悠悠的唱两句，她在台下晃悠悠的听两句，渴了就剥颗葡萄，饿了就咬一口点心，岂不妙哉。
这戏啊，还是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品才有趣味。
往日九遥山是师傅的领地，她不敢造次；如今这天界是天帝的地盘，希滢就更加不敢胡闹了。
罢了，罢了，这戏看不得，点心总该是吃得的，希滢心想，可一转念，又想到自己初来乍到，根本不识天界的布局，又往何处去寻呢？况且此次来天界走的匆忙，平日里自己最珍爱的古琴也未能随身携带，思及此处，希滢又不免气馁，恨恨的荡起了秋千。
——
润玉倒是没想到此刻碧池附近竟然还会有人。此处偏僻的紧，又有些过于的清净，鲜少有仙子仙君愿意逗留此处。
骨子里，那些未能修炼至上神的仙都还是偏爱热闹的。
而自己，也终究是热闹过了，如今又回归清寂。
没什么不好。甚好，甚好。
“陛下。”
“邝露，那位仙子…”
“是月下仙人私自带上来的，早些时候邝露与陛下提起过，陛下恐是不记得了。”
“想来我天界什么时候也这般来去自如了。”
“陛下，听姻缘府的仙娥们说，是月下仙人心悦这位仙子，这才将她带回天界。”
“叔父最近频繁下界怕也是为了此事，他也真是费了不少功夫。”
“我也就远远的瞧过一眼，那希滢仙子生的确实出众，玉骨冰肌，清艳无双。即便是天界貌美仙娥众多，希滢仙子的容貌那也是独一份的。那也怪不得红狐狸那个没见过世面的被迷得死死的，想方设法的讨她欢心。” 月下仙人刚把希滢带到南天门，素瑜就得了消息，抱着果盘就去找邝露八卦了。
“那邝露让月下仙人将人领回去？”
“不必了，你先退下。” 说罢，润玉便径直走向岸边的石桌。
而一旁的希滢则完全沉浸在戏折子讲的故事里，对身边发生的一切一概不知。
——
“又是一对痴儿怨女。”语罢，希滢还叹了口气，抬眼就看见坐在不远处的天帝陛下。
这秋千是来不及收了，算了，希滢起身到润玉跟前行了个礼：“见过天帝陛下。”
与润玉四目相对时她却无意识的一愣，这天帝的眼神真真是像级了她师傅白青，这也怪不得她对天帝陛下的事情念念不忘了。
润玉挑眉，本以为希滢看到自己会偷偷溜走，没想到她竟然不慌不忙的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不卑不亢的到自己面前行礼。
“不必多礼。”
希滢倒也不客气，直接就坐在了润玉对面。
“陛下真如传言一般，镇定淡然。”见润玉并不打算接话，希滢接着道：“其实我来这一趟是为了看一眼天帝陛下的。”
润玉闻言，放下手里的茶杯，抬眼看着希滢。
“月下说你心机深沉，不顾兄弟父子亲情，苦心算计，最后一举夺得天帝之位，逼得旭凤堕入魔道，生生拆散了锦觅和旭凤。”希滢说到这里，微微的低头笑了，“其实这话半对半错吧，月下接受了他愿意看到的真相，却忽略了这些事情背后的因果脉络。事从根起，藕叶莲生，月下被表面蒙蔽，其实也是他自己的选择。而像希滢没有一起经历那些，自然也不好妄加置评。”
“希滢仙子为何执意要来见本座？”
“师傅虽不欲提起天界，但是对陛下却是多有赞赏。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他赞您是一位真真正正的君子，卑以自牧，含章可贞。师傅视陛下为此生唯一的知己。”
一死一生，乃知交情，一贫一富，乃知交态，一贵一贱，交情乃见。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位置，即便不能够说全是自己的功劳，可也是大半。润玉自问身边并没有可以秉烛畅谈，交付生死的知己。说起畅谈，润玉猛然想起自己还是夜神偶然遇到的一位散仙...
“希滢仙子的师傅莫不是仙君白青？”
“正是。”希滢点了点头，眼里尽是怀念。
“本座与你师傅只是数面之缘，没想到…你师傅如今在何处？”
“师傅早在两百多年前就仙逝了。”希滢看润玉神色不对，接着道：“陛下不必心中过意不去，我师傅其实也是一厢情愿。他常年居住在九遥山，与世隔绝，只知道陛下的字，其余的一概不知。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原来师傅视若知己的人是当今的天帝陛下。只是我这个做徒弟的觉得凄凉。师傅决意要走时，身边就希滢一个人。”
两百多年前，正是旭凤堕入魔道，天魔两界交战之时。六界皆为此役震荡，又有谁会注意到一个无名仙君的消亡。
“希滢既然心意达成，也不必要多叨扰了，只是还有一事烦请陛下帮忙。”希滢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说道。
“你说。” 润玉因希滢师傅的事情心里莫名生了愧疚，此时便更是推脱不下了。
“想必此次月下将我带回天界怕是已经引来不少风言风语。希滢对月下无意，也曾当面言明，不欲与他有过多的纠缠。但月下依然不依不饶。这段日子希滢在人间，真是避之不及。”
“仙子是想让我出面，断了叔父的念想？”
“希滢也知道这样或许有些不妥，但眼下是最快的方法了。我此次在人间只能停留三十日便要会九遥山了，本就时间不长，月下又这般纠缠，真是让人为难。下次下山又是百年之后了。”
“既如此，本座就帮你提点一句就好。”
“那就多谢陛下了。今日多有失礼之处，还望陛下不要介意。”
话音刚落，希滢转身就要离开。
“希滢仙子这就要回凡间了？”
“是啊。”还没走两步，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说道：“陛下此番帮了我一个大忙，希滢无以为报，就送陛下一份礼物如何？”
“寻常的宝贝陛下都见的多了，也就不稀罕了，我送陛下一个特别的。九遥山的樱花是师傅亲自挑选栽种的，每年春天便是层层围珠玑，团团锦绣簇，很是好看。但师傅说樱花最美的时候是是她凋零的时候，每一片细碎的花瓣在空中飘落，漫天花雨，纷纷扬扬。我学艺不精，只能重现我经历过的场景。”说话间，便念了个法诀造了个幻境。
如雪一般的，樱花婉转而下。樱林十里，绵绵无界。
不远处的樱花树下有一白衣男子，只见他眉目如画，唇红齿白，而神情温柔，低眉垂目，细细抚琴。是白青
琴声悠扬清澈，天籁之音，妙韵自成。可偏偏还流露出一两分孤独与寂寥。
端坐在男子右手边习字的是还年幼的希滢，宣纸上是她刚刚写的悲字。
白青看了一眼，缓缓道：“就像孩童是先学会哭才懂得笑一样，常常我们也是先体会悲，才意识到喜，嫉妒可以促成爱意，嫉妒在某种程度上也就是恨了。”
“陛下，希滢告辞。”
“刚刚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如此强烈的波动。陛下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一感觉到异样，邝露就急急赶来，拽着润玉的衣袖问道。
“邝露，你失态了。”润玉低头看着衣袖，淡淡道。
“陛下。”邝露理了理衣裳，敛去焦虑，镇定道：“不知刚刚此处发生了何事？”
润玉端着茶杯，低头抿了一口茶，道：“她这那里是学艺不精，分明是暗自报复。”
即便嘴角没有上扬，邝露还是从润玉的眼角眉梢看到了久违的笑意。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