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已满》檩夙

2、凤凰泪

　　作者：君心澈
　　日出，满树梧桐子，高岗处，凤凰鸣矣。

　　身在蛮荒，望着脚下的九川大地，凤鸣儿不由得生出许多憧憬之情。那就是传说中的烟火人间吗？此时她是真的向往无比的，因为——她昨日已经成年，今日要化为人形去人间历练了。

　　其实说来，人无比憧憬着山海经，或者神话故事里的各种花鸟，鱼虫，妖魔，鬼怪，殊不知对他们来说，凡间亦是如此。越是没看过的地方，越是惹人好奇。

　　“人间对哥哥来说真的那么平凡吗？”不甘心的凤鸣儿问自家兄长。兄长虽然是他们火之凤凰族的族长，两人之间却从没有什么隔阂，甚是难得。

　　“平凡，但没什么不好。”凤霖笑得淡然，似有一丝落寞。“历练七日你便回来吧，中途千万不要什么麻烦事，也千万不要和凡人有任何纠葛。”凤霖勾人的桃花眼下，是她看不透的颜色和温度。

　　“知道啦!哥哥再见!”凤鸣儿迫不及待地等着他交代完这些话，一溜烟跑掉了。

　　凤霖无奈地按了按后脑勺。这丫头，这么不耐烦，他这个兄长嗑叨几句都不行了？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看向东南处一隅天际。

　　羽睫轻轻垂下，在火红朝阳映衬下显得更加妖娆，如玉指节却死死地扣住衣角。曾经，也有那么一段回忆，暖了他的心扉……

　　杏花村。

　　“嘻嘻，这位大婶，刚听牧童说这里有酒买……”凤鸣儿变出一副天真可人的模样，脚上的铃铛一响一响的，正好口渴了，寻到这一处。

　　大婶却远远没有书中所说那么慈祥可亲，一听她这么讲，脸上漫起猪肝色，把她吓了一跳：“什么大婶!说话这么不中听，还想来买我家的酒？!滚开!”

　　“吓!？”凤鸣儿空有人形，一点人情世故不通，这回儿早吓破胆子了。怎么回事儿？不是说客人就是上帝吗？呜。

　　“我说错什么了吗？大婶……”凤鸣儿想飙泪。

　　一旁打杂的小哥忍不住笑起来 ，悄声提醒：“她前几日刚成亲。”意思明了不过了，这年轻的姑娘刚刚嫁人，还只是个新娘子，虽然长得丑了点，急了点，但你这样出口就叫人大婶不太好吧……

　　在一旁的凤鸣儿却没有听清楚，她很不理解，长相老成的人就是大婶嘛，况且她一个女人还没有哥哥好看呢！自家兄长就是这样教自己的，有什么不对吗？

　　“哼，来人!把她用棍子给我赶出去!”这位长相老成的大姐脾气似乎也非常暴躁，显然是很不爽，一大早刚开店进来的人就这样子叫她大婶，对象还是个长得非常娇小玲珑让她发恨的小姑娘。

　　凤鸣儿简直吓破了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嘛？一言不合就要拿棍子赶它出去，难道人间的女人都是这样的脾性吗？这可如何是好啊！

　　就在这时一声好听的男声，突然闯进她的耳朵里。

　　“这位姐姐，在下今日游历时路过。小生倒是爱好喝酒，听说您这的酒做得非常好，可有要卖给我的吗？”

　　凤鸣儿闻言转身，只见晨曦里映衬着他俊秀的脸庞，墨绿的眼瞳深邃，似有一番异域风情，栗色的头发用布条随意地绑起，高挺的鼻梁下是一张精致的薄唇。浑身打扮不似哥哥那种翩翩公子，腰上挂着一把长剑和一个酒葫芦，一脸的潇洒，像是个行走天涯的剑客。

　　好在在场的只有凤鸣儿一个女孩子，不然多半是要被这位兄台的容貌给羞红脸的，但是这凤鸣儿也从不知休，看见了，喜欢了，也就这样红着脸盯着人家半天。

　　这位大婶哪还在生气呢？听见这位小哥亲切地叫她姐姐到也消了大半的气，对着凤鸣儿轻哼一声：“进来吧，我等会就把酒卖给你二人。”

　　等买完酒已是午后时分，实在是比较耽误时间，所以凤鸣儿干脆在那家酒店里吃了些饭，只是这位潇潇洒洒的少年，貌似对她有点不满，倚着门边对她说：“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感激我的话吗？我今早可是为你开脱了。”

　　“什么？什么时候，我怎么不记得了？”

　　那位少年倒是嘴角一抽。

　　“姑娘，你不要装傻好不好？就算是喜欢我也不用这样子吧！”看来这位公子是早已习惯了姑娘们的各种告白，调侃起人来也毫不留情。

　　“可是我真的不记得你什么时候为我开脱了。”

　　凤鸣儿倒是一脸的不解与疑惑，她是真的不记得了，这倒是真话，因为她还记得这个少年叫那个大婶叫姐姐，这是非常不诚实的。哥哥说了一定要说真话，怎么可以这样呢？至于他帮她开脱，有吗？什么时候？

　　李白见她说的真挚，眼里也不似有欺骗之意，到也叹了口气，看着凤鸣儿的眼神突然变了几分，多是复杂。

　　“不过大哥哥，你是做什么的呀？是跟小说里说的一样，是那种潇潇洒洒行走天涯的剑客吗？”凤鸣儿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害羞，有什么喜欢的，她就大胆表达出来，这倒也是没经历过人情世故的样子。

　　“我呀，我是一个帅气的剑客，若姑娘对我有意，大可不必往这方面想，因为我现在还是想行走天涯，带上姑娘妥时不便。”李白见她如此天真可爱，又忍不住调戏了一句。

　　其实这时凤霖如果在的话，护妹属性的他一定会把这小子狠狠地揍一顿。

　　“可是行走天涯好像很有趣的样子呀，你不要嫌我累赘，我就跟着你七日，七日之后，我就自己走，行吗？”凤鸣儿全然不当他是玩笑话，还十分认真地思索了一下，才回答。

　　“噗!”

　　李白似乎被惊得喷出一口酒，是有嫌弃的意思，盯着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家不好好在家里呆着，偏要跟我闯荡天涯，还说不会拖我的后腿。”

　　“我才没有娇滴滴，是我的家人，让我出来历练的!”

　　说到这里凤鸣的的脸突然惨白，她一不小心就说漏嘴了，哥哥说了，这种事情千万不要让凡人知道，要知道凡人口中相传着凤凰的羽毛可是很名贵，很值钱的。要是发现了，他们就会把他们抓走，把浑身的毛都扒光。

　　“好吧，那我就让你做当我七天的小弟，看看你能当得如何？可是跟着我闯荡，你要给我些什么呢，算是我对你的保护费啊！”李白觉得这个小姑娘真是可爱极了，也忍不住说，况且在他眼里这也没什么，天涯四海皆友朋嘛!

　　“我，我给你两片凤凰羽。”凤鸣儿小声地说，她是害怕的，因为毕竟对面是个凡人，发现了她的身份，可就不好了，可是她也知道凡人一般会喜欢贵的东西，特别是凤凰羽，而她就有这些东西。

　　“凤凰羽？”李白惊讶极了，看来真是个大家族的小女孩呀!

　　此事就这么说定了。

　　“凤鸣儿，你记住，跟着我，必定会吃苦。”在一条小溪流边，李白站在石头上，而凤鸣而战在地上，他就是要营造出这样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无比沧桑地说。

　　凤鸣儿却全然没有听他在说什么，只是依旧专注地盯着他的脸庞，好漂亮呀。仿佛除了自家兄长以外，就没有比他更漂亮的人了!她就这样痴痴的望着直到他将她思绪打断。

　　“你专心点。”李白有点无奈，“就算为师长得如此帅气，你也不至于整天盯着吧，盯得为师心里发毛。”

　　凤鸣而脸上依旧挂着甜甜的笑容，看起来好不可爱：“可我就是喜欢你啊！所以我就是想多看几眼，不行吗？”

　　“这可是你说过，只跟着我七日，那七日之后呢？”李白有点无语，他原以为自己的武功天下无人可敌，但是她一个蠢字就兵不血刃了。

　　凤鸣儿又低着头思索了一会儿，“那七天之后我就不喜欢你了呗。”

　　什么!？李白简直目瞪口呆。

　　“……来，先跟上吧，看样子你涉世不深，很多地方没有去过，为师带你去玩玩如何？”李白潇洒跳下石头，朝村外走去。

　　凤鸣儿当然是跟上去啦。

　　不知是何名字的村口处，李白带着徒儿还没走过去，就听见村里传来愤怒的骂声。

　　“妖怪，她是妖怪，你娶了一个妖怪媳妇儿，快点烧死她!都是她给我们村子里那么多人带来了噩梦!”脚步渐渐近了，才听清楚人们这样子说。

　　凤鸣儿，听到妖怪这两字脸色立马不好了。

　　被人群围着的很明显也是一只类似于鸟的妖兽，可能是历练人间的时候与人类相爱，所以想留在这里陪伴他，直到天长地久，却没想到会遭到人族这样的排斥。她现在被绑在一个十字架上，人们正在往她脚下不停地添柴，看似是要把她烧死。

　　那只鸟要被架在柱子上，仿佛看不见其他人一般，只是对其中一个男人，还是有央求之意：“夫君夫君，你快帮我说说话呀，他们村子里的人遭了梦魇，跟我有什么干系？这根本就不是我干的呀!”

　　凤鸣儿突然觉得人很丑陋，一点也不如她憧憬时的那样好看，他们举着火把，满脸的愤怒，谩骂不止。其中一个男人还满脸的义正言辞：“妖怪!我当日看你救了我，还以为你是好人家的女孩子，所以才要娶你，没想到你竟然是妖怪!来蛊惑我的，去死吧，妖怪!”

　　那鸟族之女，听完愣怔了几秒还是没有还口，但是脸上却出现了悔恨之意。

　　很明显，这就是那鸟族的丈夫。这样的懦弱，连自己的妻子都不保护，在别人要杀它的时候反而还帮着外人，真是太过分了!

　　“你们这些混蛋都想干什么？她也是一条生命啊!”凤鸣儿气急而大声地叫了出来。

　　真不知道他哥哥当初是怎么想的，这么傻的一只小凤凰，放到人间早就被人给撕碎了吧？

　　人们奇怪的目光纷纷转了过来，果然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你们是谁？”

　　“我们只是游玩至此的游客嗯……并没有想要打扰各位的意思，嗯，很抱歉……是爱徒不听话!”李白连忙打起了圆场，并强行把凤鸣儿拖走了。

　　“气死我了，太过分了，那个鸟族明明那么善良，还救了那个男人，他们要杀他，你还不让我说话，你到底有没有同情心!”凤鸣儿一路上气得揪着他的领子大声叫着。

　　李白叹了口气，无奈道：“你难道不知道妖怪是人类最忌讳的吗？就算为师再怎么为他们打抱不平？还是要面对如此多人，这种麻烦为师可不想惹。”

　　“所以当你有一天发生发现我是妖怪的时候，你也会这样对我吗？你们人类果然都不可信!”凤鸣儿气得脱口而出。

　　“你是妖怪？”李白墨绿色的眼瞳里到处流露出一丝惊讶，却不害怕，这倒是让凤鸣而感到很奇怪。

　　然后凤鸣要半晌都没有说话，她突然想起兄长交代过的事情，千万不要让凡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也千万不要与凡人有任何纠葛，这下可真是麻烦了。

　　晚间，已是凉风习习。这么快已经在人间呆了一天了，可是凤鸣儿一点也不觉得快乐，她正气闷地坐在一家客栈的椅子上。

　　“徒儿，你还在生为师的气啊！”李白倒是有兴致逗一逗他，然后像是秘密一般的说：“那为师将功补过，成不成？为师是不会把你是妖怪这个秘密透露给别人的。师父不会害你的，对吧!”

　　“哼，你才是妖怪，我可是凤凰!凤凰一族!”凤鸣儿撅着嘴，不大高兴地说出来，反正他也知道自己是妖怪了，那就不妨说出是何种吧。

　　“好好好，凤凰一族大小姐，你还生气不？为师，明日再带你去好玩的地方，好不好呀？我听说妖怪，成年之时都会来人间历练七日，没想到这居然是真的。”

　　听他一口一个妖怪，就算是再俊美的脸也吸引不了凤鸣儿了，凤鸣而气得扭过头去。

　　“好啦好啦，我不叫你妖怪，我叫你乖徒儿，这样行了吧……对了，你说过要给我凤凰羽，难不成是拔你自己的羽毛吗？这样不痛吗？”

　　“嗯，就跟你们人类拔一根头发的感觉差不多，不是很疼”凤鸣儿还是忍不住理他了，惊觉起这一点她突然又愤愤地说：“师父，你怎么能这样惹我说话？我都想好了，今天是不会再理你的了，我要睡觉了，再见。”

　　说完她还真怒气冲冲地朝自己的房间走去，留下李白一个人在那哭笑不得，眼神中却有多了继续复杂，难怪当初见她时竟是如此的奇怪，事实原来……

　　其实，他一点也不怕她，当然，如果妖怪们都和她一样痴傻的话，他觉得妖族根本就是毫无威胁。另外出于人的好奇，他自然是对这凤凰族充满了憧憬的，毕竟他们的思维很简单，不像人世间一样，还要考虑这考虑那的人情世故。

　　第二日一早，凤鸣儿就爬了起来，揉揉眼睛走出房间，却见李白一袭青衣，脸庞也不似昨日那般有点有点污垢，像是完全洗干净了，显得她白了很多。不过比起她凤鸣儿脸上的惨白，还真不算什么。

　　初入世事，化而为人，总缺点什么，原来是血色。

　　凤鸣儿真身就是凤凰，当然是想飞到哪儿就飞到哪儿。而且她也会一点法术，于是师徒二人想去的地方就多了。

　　“你喜欢牡丹花吗？是不是很漂亮？这可是我们的国花呀。”李白骄傲的看着一丛牡丹，对她说。他们正身处洛阳。

　　凤鸣儿倒是不屑地看了一眼然后说道：“比起我们蛮荒的曼殊沙华，倒是美一点，只是颜色没有那么艳丽，不过再漂亮也没有师父好看。”

　　他这话说的倒是真心，只不过李白听了之后后槽牙跳了一下，这个小凤凰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羞耻吧，一直在跟他说些奇怪的话，弄得他竟然有点……

　　他把疯狂跳动的心按下去，觉得自己还是千万不要这样想比较好，毕竟这是凤凰，她始终是要离开的。

　　嗯，果然还是潇潇洒洒，自由自在的日子比较好。

　　“师父，快看过来!”一会儿不见，凤鸣儿突然跑到了一家店，还拿着肚兜往自己身上比划，完全不知羞耻的样子。

　　倒是店内的老板娘惊讶地叫出声：“哎呀，这位小娘子，就算是你家丈夫，你也用不着这么招摇地把这些东西拿出来给他看吧！”

　　凤鸣儿一脸的不解，李白闻言倒是面色一青。

　　“它不是我家丈夫，他是我的师父。”凤鸣儿非常认真地纠正她道。

　　李白觉得自己简直要哭死在地上，腰间的酒葫芦都忘了拿，直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店内，把这位惹事的小凤凰拖了出来，然后对老板娘赔着笑说：“贱内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非常抱歉!”

　　又是拖，除了拖，你难道就不能换个方式吗？凤鸣儿脸上微微笑，心里却郁闷了，这些东西很好看啊，她找他过来看一下，只想分享给他而已!

　　等拉到远处，李白才扶着额头对自己的徒弟说：“徒儿，为师念在你涉世不深的份上，就决定原谅你了，但是你还是要有点人之常识的好吧。那是卖女性用品的地方，一般是不能让男人看见的，这样招摇的，让别人看，简直就是不知羞耻。”

　　“凤鸣儿是凤凰，当然不会有人之常情。”她理直气壮地说着还叉了叉腰。

　　“一只傻鸟而已，还自称凤凰凤凰，要是都像你这么蠢，凤凰族早就全灭了。”李白按着火气这样跟她讲。

　　没想到凤鸣而的泪水就要夺眶而出，李白赶紧将她哄好，心下只是觉得非常累。

　　“我们换个地儿去吧，其实我大唐山河壮美，还有很多很美好的的地方。”

　　“其实刚刚凤鸣儿就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地方，那上面有很多漂亮的姐姐在向我招手!”

　　哦，那个是青楼啊，李白的眼里有了销魂之意，却让凤鸣而觉得猥琐极了。不过他突然又转向一脸的正义正言辞说道：“徒儿，你可不能去那种地方啊！”

　　“师父都能去，为什么我不能去？”

　　“因为因为好玩的地方实在太多了，那种地方也没什么好看的，我们不如赶紧去下一站吧。”李白只得随便找了个借口。开玩笑，这种地方要是进去，他不就和那种拐卖女童的人贩子一样啦！

　　“嗯，好啊！”凤鸣而完全不理解他的意思，只是高兴的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这六天里，他们去看了江南的风景，塞北的烟波。享受烟火人间中的欢笑，也去了无人问津的古战场，问灵将士的亡魂。总而言之，只是欢乐无限。

　　美好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天下也没有不散的宴席，转眼之间，七天马上就要到了。第六天晚上，他们正在大漠的一间客栈里。凤鸣儿却不像以往那样早早就入睡，只是站在屋顶上，抬头看着星空。

　　大漠的夜空，果然美丽，只是有点忧伤。

　　“想什么呢？”李白仍是一副潇洒的姿态走过来，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将头发扎起来，只是散落在肩头，很随意，却很好看。

　　“师父，这是你要的凤凰羽，呐，给你。明天我就要回去了。”凤鸣儿略带忧伤地把两片羽毛递给了他。

　　“这，”李白也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心里也有莫名其妙的落寞感，毕竟七天的相处已经让他有点习惯了，这只小凤凰，有点傻，却非常的纯真，非常的可爱。

　　凤鸣儿突然露出了个天使般的微笑：“其实我在蛮荒，也可以一眼就看遍九川大地，师父，你说过你要做一个非常厉害的剑客，我会看着你的哟。”

　　轻轻别过脸去，殊不知，笑容也是很牵强。

　　她慢慢的抽咽起来，而他从身后环抱住，他想尽量给她一个紧紧的拥抱，想让他不要忘记这七天，不要忘记他。然而这一抱，却像是点燃了一把火焰，小凤凰轻轻地转过了身往他的胸前靠去，栗色头发与墨发交缠着，就像二人此刻的心，是很难分开了。

　　突然一声响，吓得二人赶紧分开，楼下有人，而且店主也在。他们举着火把，就像那天处置那只鸟妖的神情那般可怕。他们指着凤鸣儿说，“她就是凤凰族的，它们的羽毛可值钱了，老板，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能遇到来人间历练的妖物，真是太好了，赶紧把她收了!”

　　“啊！？”两人同样是一惊，凤鸣儿抓紧了他的衣角，她害怕像那天一样，李白也会跟这些人示弱，然后像那个鸟妖的丈夫一样把她推出去。

　　二人迅速地跳下屋子，然后被一群人包围住了，只是李白一下子把剑拔了出来高声喝道：“你们要干什么？”

　　“这是妖怪，你被她迷了心智，所以才会帮助她。”围着他的人愤愤地说：“赶紧把妖怪交给我们，否则就把你和她一起处置。”

　　“哼。”李白轻笑两声，轻蔑的盯着这些人：“我看你们并不是想收妖，而是想贪图她身上的东西，对吧？”

　　“东西”再明显不过，就是指凤鸣儿身上的凤凰羽。他早该想到会有别个见过世面的人，认得这种东西。

　　凤鸣儿躲在她身后，早已是吓得魂不附体。

　　“少废话，如果你拦着我们，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那些个人仍然是纠缠不清。

　　“真是麻烦。”自家师父皱了皱眉，然后朝那些人轻蔑一笑，露出个帅气的侧脸。“你们打得过我再说吧。”

　　谁知道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见身后的凤鸣儿一声尖叫，揪紧他的心。

　　只见这些人中间，一个黄衣道袍的人拿着几张符纸对准了她。

　　是天师!

　　“混蛋!”李白一剑劈过去，虽然快，却被隔空拦下。

　　眼看着小凤凰就要被那符纸弄伤，他心里一阵无力。原来管不管事，终究是帮不了她的。凤鸣儿自然是害怕，突然想到以前哥哥告诫自己的话……

　　可是她一点也不后悔呀!

　　人们有天师这个靠山，立马恶向胆边生，纷纷拿起锅铲，斧头跟李白打起来。

　　“别……别打啊，收我就好，不要伤害他!”凤鸣儿这边也还不到哪儿去，周身的符纸已经将她囚禁在一个圈内，只是咽下一口即将吐出来的血，坚持说出来。

　　天师是他们妖族最大的克星，是收妖的，他们凤凰一族也算是妖族，只有最后浴火重生后才有几率成神。

　　对啊，她是妖。

　　人间不似她想的美好。真的。

　　可是有他就够了。

　　凤鸣儿在这时刻，突然不惧死了，微微笑起来。

　　只是哥哥，我回不来了……

　　一声凤唳惊着了众人，接着小姑娘突然变成了一只火红的朱雀，是凤凰无疑。羽翼长而美丽，突然吐出一颗内丹，直向着李白。

　　“……小凤凰!”李白强行被喂进一颗内丹，怎么办？听说妖族的内丹是他们至关重要的东西，现在给了他，那这是要……他突然反应过来，对着那只鸟儿大吼：“不要!!”

　　可是鸟儿突然自燃起来，烧红了半边天际。人们大眼瞪小眼地看着，突然咋舌，这宝贵的凤凰羽啊!!就这样全没了！恍惚间，他仿佛听见她对他说，别了。

　　别了……

　　她将最最宝贵的东西给了他，是想保护他，因为她知道自己貌似要死在这里了，因为哥哥说过，天师是他们妖族最大的克星……

　　就这样结束了吗？那些该死的人，就这样放过吗！？

　　灰烬渐渐洒落，消失在空气中，一切似乎都定格了。

　　不可能！！

　　白红相间的光璀璨夺目，将他周身包围起来，人们再看见他时，已是另一副样子。银白带血色的装束，发丝也变得银白，墨绿色的眼瞳里，是毫不留情的杀意和狠厉。

　　他一字一句地说：“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手起刀落间，已倒下了一大片的尸体，李白目光狠戾，招招致命，几个漂亮的剑花打出，卷起几分气浪，倒下的，包括那个天师。

　　内丹使二人合二为一了，他现在周身是银白色的凤凰羽护体，令他眼睛发酸，原来，到现在她还是想保护他。

　　他杀了这些人，对吗？他给她报仇了，对吗？凤鸣儿，我把这些人都杀了，你师父我是最强的，我说话算话，带着你去闯荡江湖的。我们再也不用怕其他人了，因为我变强了！

　　可是……可是你在哪里啊？

　　可是她回不来了。

　　李白感到一阵无力，心头一酸，跪在地上，双手狠狠地捶地，直到沾满鲜血，污紫污紫的，却好像没有知觉。

　　李白突然猛地朝一个地方刺去，他能感觉到有人轻轻走过来。“是谁？出来!”

　　绿衣女子缓缓而出，样貌一般，却让他觉得发自内心的恐惧，他觉得面前这个人应该不简单。

　　蓝铃轻笑一声：“不必悲伤，她定会转世，你只要多去大江南北寻寻，总会相见。”

　　“你是谁？”李白盯着她道。

　　“一个法术稍微厉害点的人。”绿衣女子嘴角上扬，毫不谦虚。

　　见人不简单，他也不想招惹：“谢谢你。”说完便想离开。

　　“我告诉你了她能转世，你得给我点报酬。”绿衣女子笑笑，说：“你就给我一滴眼泪吧。”

　　见他惊愕地望着她，貌似没想到她要这个，便又开口道：“凤凰泪，情深无比，我自有我的用处。”

　　三十年后，一户人家里，传来女婴的啼哭声。

　　“这孩子哭声真大，好啊!”

　　“当家的，你给取个名字吧？”

　　“嗯……就叫嫱儿吧。”

　　蛮荒。
　　凤霖看着如火如佘的蔓殊沙华，像是沉入了回忆中，不尽悲伤。

　　她转世了，灵犀儿，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