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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罗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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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弗像被踩了脚的猫,脸色暴红,忙道:“怎么会,我只是……”
他当然希望她来,只是不希望她来周家。
周弗脸色颓唐,说来说去,还是不希望她来。
他生怕阮晴多心,满脸讨好,眼里全是小心的望着她。
因为尴尬,他又咳嗽起来。
阮晴笑笑,并没为难周弗,她也不愿意给周弗添麻烦,既然探病的目的已经达到,她便很是乖巧的道:“你病着,就好好养吧,我一个人出来,曾外祖母不放心的,我这就回去了。”
周弗剧烈的咳嗽起来,他扭头用手掩住嘴。
可还是咳得小小的身子都在颤动。
阮晴已经站起身,见他咳成这样,犹豫了下,走过来,把自己的帕子递给周弗。
周弗摆手,用自己袖子擦了擦嘴角。
阮晴的目光随着他的袖子游动,最后跟着滑落到他的腰间。
周弗难为情的道:“是我失礼了,等我病好,我再好好陪你。”
阮晴嫣红的唇轻微的翕合,却沉默着没有发声。
她的目光像是温柔的流水,在周弗脸间缓缓抚过,最终落到他唇形分明的唇角,怜惜的低声慨叹道:“周哥哥,你咳血了。”
周弗脸色越发的白,恨不能隐进这烂灿的阳光里,好把窘迫、羞耻、难堪,以及黑暗下的肮脏都藏起来,不让阮晴看见。
但迟了。
管中窥豹,阮晴如今还小,即使只察觉到这么一丁点儿线索,也足以让她把真相联系到一起。
周弗正自伤,阮晴用小手捏着柔软的帕子,轻轻拭去周弗嘴角的血迹。
周弗本能的攥住她的手腕。
阮晴安抚的道:“周哥哥,有病就要好好吃药。我知道药很苦,可不吃药,病怎么会好?”
周弗仿佛手里揣着玉如意,心都是清凉的,他轻笑道:“你怎知我没好好吃药?”
阮晴软软的眼神落到桌上。
周弗故意一脸懊恼的道:“唉呀,我该在你来之前就把它藏起来似的。”
阮晴展眉笑起来,像只快乐的小鸟。
周弗看着她谑笑:“是不是以己推人?我猜你生病的时候,一定不喜欢吃药。”
她手腕又细又滑,仿佛有清凉滑过心尖,缓解了他心头的燥热。
阮晴腼腆的笑了笑,道:“周哥哥怎么猜到的?”
周弗喜欢看她这样笑,顺手拿过她手心里的帕子,道:“脏了,我洗干净了还你。”
阮晴摇摇头,道:“一条帕子罢了,扔了罢。”
周弗不留她:“我病着,也没精神带你玩,等改日吧。”
阮晴便屈膝一福,告退出门。
周弗隔着窗子看阮晴出了院子,才把门口的小厮武陵叫进来,问:“老爷呢?”
武陵回道:“老爷没在家,一大早就出去了。”
周弗怎么那么不信呢。
是他多事,故意引阮晴来的,偏又欲盖弥彰的出门,不像是多体贴让他安心,倒像是张着大网,等阮晴自己一头扎进去。
周弗有些后悔没亲自送阮晴出去,起身吩咐:“给我换衣裳,我要出去一趟。”
这一急,胸口翻涌,喉头发腥,周弗一捂胸口。
武陵担心的看他一眼,犹豫着道:“大公子,您身子还没好,还是别乱动的好。”
周弗冷冷的笑了一声,道:“我死不了。”
那日父子夜谈,说到最后彼此都急怒交。
周助一脚踢到他胸口,当时他就闭气晕倒,醒来后肋下生疼,来看诊的太医说怕是伤到了心口。
周弗亲眼看到周助脸色发青,眼里情绪复杂,最多的还是悔恨。
自己是他唯一的儿子,他不会让自己死的。
可也仅此而已。
………………
阮晴出了周府大门,正要上车,忽见有个身高体壮的男人上前行礼:“阮姑娘,在下周次,奉了我家爷的吩咐,请阮姑娘过去说几句话。”
阮晴打量着周次,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得有些急,她看一眼身边的立冬和冬至,咬着唇有些犹豫。
周助来了,是要带她去见生身父亲吗?
她肯定是要去的,可这两个婢女怎么办?
瞒是瞒不住,但若被曾外祖母知晓,一定会寒心吧?
周次扬声催促道:“阮姑娘请。”
阮晴只得跟他走,没走两步,听见身后有两声闷响,回身时,见两个体壮的婆子正拖着软倒的立冬、冬至上车。
阮晴瞪大眼,站在那儿不肯走。
活人和死人有什么区别?
也许就在于那口气。
活人有气息,就可以随意的坐卧行走,可死人,就只能任人摆布。
头一次,阮晴知道死神由远及近是个什么滋味。
这要远比看见姑母阮梅的尸身,冲击力大得多。
她不认得姑母,也几乎不怎么打过交道。
孙妈妈说姑母抱过她,可她不记得。
但立冬和冬至却是陪她好几年的婢女,眼睁睁的看着她们变成这个样子,阮晴接受不了。
周次陪笑道:“这俩位姑娘并无性命之忧,阮姑娘只管放心。姑娘还是快些吧,大人等着呢。”
有什么东西,从阮晴的身体里贯穿而过。
生死界限,就是这么薄,一句话就能把她从地狱里带到人间。
周助就在一辆不起眼的青帏马车上。
听着脚步响,他伸手挑开车帘。
阮晴身着月白中衣,外头罩着青色绣梅花的比甲,底下是白色褶裙,同样绣着一枝绿萼,外头披着白色披风,真有如一朵梅花,袅袅生香。
周助眯着眼,一直盯着阮晴看,眼前仿佛站着的是花一样的阮梅,她娇脆脆的喊着:“周哥哥,我娘非要在我衣裳上都绣满了梅花,可我不喜欢梅花。”
“大人,阮姑娘到了。”
周助缓神,望着垂眸屈膝行礼的阮晴。
他问她:“你喜欢梅花?”
阮晴莫名其妙的怔了下,开口道:“您是说这衣裳上的花儿吗?我一向都是府里做什么,我就穿什么。”
周助却并没怜悯之意,仍旧固执的问:“你喜欢梅花吗?”
阮晴想了想,道:“喜欢吧,不管什么花,不都挺好看的吗?”
周助不知道心里该怎么想。
阮晴要比阮梅可怜多了,毕竟阮梅是父母疼宠之下的嫡女,任性、骄纵,凡是世家贵女们通有的毛病,她都有。
阮晴却和她大不相同,她寒酸、卑微,没有阮梅的傲气和底气。
这两者,终究是不同的。
可他并不觉得安慰,也不觉得愤怒。
他根本不喜欢阮梅那样的女子,但和她截然相同的阮晴,他好像也并不觉得多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亲们的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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