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杀》不死吾心

4、往日种种

　　萧臻的话不只是开玩笑而已，他说出来，已经在心底翻滚了无数次。

　　然而，他也知道，言语变成实际，这期间，沟壑重重，欲平难平。

　　上京的气候总是不好，寒冬时分，常常是一点点暖阳都看不到，清晨已经是大雪纷飞，天空阴沉沉的，透着一股子让人烦躁不堪的黛色。

　　萧臻站在母亲的门前，里面穿出来清朗的男儿声音和母亲颇为黏腻的娇笑声，那个男子的声音他不熟悉，却也见怪不怪了。

　　母亲贵为长公主，自小就不是相夫教子的性情，此一姻缘，实在是各取所需，好不恰当。

　　“臻儿，外面雪大，先进来吧。”

　　萧臻轻轻的拍了拍不存在灰尘的袍边，迈步走进了暖意融融的内室，那个年轻俊秀的男子正在为母亲穿衣，自己尚且衣衫不整，见他进来，用描着黑黛的长长眼尾斜睨了他一眼，眼尾撩的高高的，其他人并没有注意到，只是萧臻暗沉了脸色，本来平淡无波的神色，带了些不甚明显的厌恶。

　　“母妃，晨安。”萧臻端正的行了见亲礼。

　　长公主虚虚的扶他起来，“说罢，有什么事情？”

　　萧臻一撩袍子跪下，“儿臣心悦一女。”

　　“喜欢那就纳了吧，至今你的后院尚且无人，也该是给你找个知情知意的美人了。”长公主端坐在镜前，侍女小心翼翼的为其梳发。

　　“还有何事？”

　　“母妃，儿臣欲娶其为妻。”萧臻抬起头直视着长公主。

　　室内静默了一瞬，只听到金丝炭细细小小的爆炸声。

　　长公主起身，扶起萧臻，“臻儿，你可知，母亲为何要将你从江南接回来？”

　　“儿臣不知。”

　　长公主松开手，面上就带了点笑意，那笑意有些莫测，嘴角轻扬，带出了洗洗的唇纹，眼睛却丝毫未弯。

　　“你不知？”长公主又退回到座椅上，“不知，母亲便告诉你，这一遍，你且记好了。”

　　“臻儿，你回来，是要更上一层的荣华。”
　　“所以你的妻子，只能是公主，至于其他，随你开心即可，随公主开心即可。”

　　长公主说完，便披上了血红色的披风，身后跟着侍女出了门。

　　萧臻还在地上跪着，低下头沉默者。

　　室内还剩下那个年轻男人，袅袅婷婷的穿好了外衫，不端不正的样子，挥挥手屏退了左右侍立的侍从，大门关上。

　　“早就听闻世子清风朗月，芝兰玉树，今此一见，果然名不虚窗。”男子扶了萧臻起来，手却没有放下。

　　“世子长的和长公主着实不像啊。”男子倾身到萧臻耳边，“长公主曾对奴言，还是故去的大少爷像。”

　　萧臻拿开了对方的手，“莫白兄，母妃疼宠你，却也不是什么都可以说的。”

　　莫白忽而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一样，一时间，哈哈大笑，，眼角发红，眼泪挂在眼尾将落不落的样子。

　　“莫白乃是贱籍，怎敢当得世子一声兄长。”莫白止住笑声，整个人没有一丝一毫方才的造作粘腻之感，反而透着股见血的肃杀。

　　“世子还是如当初一般，更适合作诗折花。”

　　当初，如当初一般。

　　萧臻出了门，坐在马车上，行驶的方向正是皇宫，锦绣公主下了帖子给自己，今日正是要去看望的日子。

　　然而他坐在软垫上，喃喃，当初，如当初一般。

　　这句话，祖母说过，母妃说过，就连楚念之也说过。

　　当初自己是什么样子呢？

　　萧臻幼时即在萧王府长大，祖父祖母待他甚好，只是母亲不喜他，长到10岁，方才见过寥寥数面，神色冷淡又凉薄。父亲呢？父亲说不上喜与不喜，他有那样多的庶出兄弟姐妹，父亲从没有格外喜爱过，或格外不喜哪个。

　　祖母说自己血脉尊贵，莫要自读作轻，但是从小到大，身边的人，并无丝毫尊贵可言，要说尊贵，莫家莫白，才是真的尊贵。

　　两人自8岁时在10年一度的朝阳节上，于宫中相识。那时，自己身边跟了一个小丫头，偷懒不知道跑去了哪里，自己就一个人在荷花池边看水，忽而听到声响，就被一个少年捂住了口。

　　“莫出声，我躲一会。”少年言行间满是矜娇和倨傲。

　　两个人便在荷花池边坐下，莫白大大咧咧的坐下，“那帮子奴才，真是烦，不许本公子做这个那个，说磕了碰了，本公子哪有那么娇嫩，哼。”

　　他知道莫白，临出门前，祖母同祖父聊起了莫家这商贾首富，说起来便是富甲天下，贵堪皇宫，末了，摇了摇头。

　　再后来，两年的短暂相交，变成了再陌生不过的人。

　　10岁那年，王府挂起了白布，萧家大少爷，自己不亲的亲兄长死了，只听说死的不甚光彩，然后自己一夕之间变成了上京贵重的萧世子，乘爵位；富堪比国的莫家，也不声不响的委落，莫家的商铺，一间间，全部换上了官标。

　　马车停下，外面有颇为尖细的嗓音响起“萧世子，奴才奉锦绣公主的命，在此处迎接世子，烦请世子下车，奴才为您带路。”

　　萧臻下了车，站在白雪皑皑的紫色长道间。白雪，墨袍，玉簪，长眉，薄唇，小太监抬起的头恭敬的低下，萧世子是上京无数贵女的心尖梦里人，除了身份，还有长相，少年的，蓬勃鲜活又沉稳深邃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