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到我身边》乔女我

44、第 44 章

　　脸颊贴着湿湿的被褥，很难受。我无法安睡，只能努力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线。我微微眯着眼睛看向前方，是我昨日挂上的新窗帘，纯白纯白的，像婚纱的内衬，也像散开的挽联。

　　月光似水，隐隐绰绰。

　　我喜欢这样静谧的夜晚，让我可以倾听得到我爱的人的呼唤。我似乎听到房间外，透出紧闭的房门，程颢杨在叫我的名字的声音。

　　这是幻听。今晚，程颢杨不会叫我的，他甚至不愿意理会我，因为我太任性，惹闹了他。

　　他那么气恼，脸都气得铁青，可是对我的话最重不过：“乔娇，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你想要我怎么做，才能不再胡闹？”

　　对比他的隐忍，我的话狠戾得多，箭无虚发，字字足以刺痛他：“我最看不惯你故作深情的样子，你那么爱劳拉不也轻易的就放弃了，现在有什么舍不得？”

　　今晚，我第一次开口逼他在我和栾晓之间做选择，以劳拉的名义。他恨惨了我。

　　我忽然就想起了那个夏天，在德国的一条我没注意名字的道路上，他在车的后排，拉着我的手，对我开心地说：“做得好，乔娇！”

　　做得……好吗？

　　我苦笑着想：程颢杨如果还记得自己说过这样的话，现在一定后悔死了吧。

　　“叮！”有一束冷幽的光从床头的小柜子上直直射向天花板。

　　我讨厌这违和突兀的光亮，便用尽我最后一点力气，盖住了那个光源，然后握住，将亮着屏幕的手机慢慢拿到自己的眼前。未曾想，经过床边时，我一时无力脱手，手机磕了一下床板后砸在了地板上，发出沉闷的一声。手机亮起的屏幕一面朝下，这下这房间又失去了一束光。

　　很奇怪，明明四周终于又暗的要命了，为什么我闭上眼睛，依然有刚刚看到的那四个字在我眼前深嵌放大，灼烧耀目。

　　「放过他吧」

　　我以为今生不会再联系我的劳拉，发给我的最后一条短信，竟然是「放过他吧」。

　　什么时候开始，和我曾经钻在一个被窝里聊过一个个通宵的劳拉，竟然连一个标点都不愿施舍给我。可她仍旧会为了他，而和我说话。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我一定是忘记了太多……
　　＊＊
　　“乔娇，乔娇，你怎么了？”程颢杨探过身来虚拥住了我。

　　我一惊，回过神来，看着坐在旁边的程颢杨，强装镇定地说：”没事。”

　　程颢杨揉着我的一只手，并不相信：”可你看起来，并不像没事的样子。”

　　十三岁的德国之行是一个终结，我能自如回想的终结。再往后，我不敢想，一想就有无数诡异的片段在脑海接连闪现。没有可以理清的脉络和联系，只会让我头痛欲裂。

　　也许是受了乔妤的刺激，这是我第二次想起来那个叫劳拉的女生，上一次记起是在看见栾晓之后，却是第一次记起18岁的我和那时的栾晓。

　　我想起的两次，都没有记起劳拉长得什么样子，不过记不住倒也好，我这样自我安慰着，反正是在我之前的程颢杨的前任。这就好比程颢杨现在有了新欢，但我好歹还是他事实存在的前任一样让我能够暗自欣慰。

　　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在成为前任这事上，乔妤比我还镇定。

　　我没去过乔妤家几次。准确来说，那是辛佰筠的家。

　　几乎是每次去，我都会感叹他家的大，而乔妤每次都会纠正我的用词，她说这叫空荡。她告诉我：“以前我都习惯于在家里自言自语，显得热闹一些，后来发现说话声音大了会有回音，我就不喜欢在家里说话了。”她甚至会开玩笑地对我说，这大概就是她抑郁的原因了。

　　不怪这家的主人，不怪每每空留她在家的那人，只怪这家，都容她住下了还总是把空荡的一面示人，真是犯了大错。

　　我侧头注视着辛佰筠的家，怎么回想都好像想不起来当时送乔妤搬来的那天是怎么样的场景，但我不用想也能知道那天的乔妤会是怎么样的欣喜与憧憬。时至此时，我仍然不能相信现在我就要陪着乔妤离开这里。

　　这也许就是时间最无情的地方——它一一见证着得到的快乐和失去的凄凉，周而复始，让承诺永恒的决心成为用真心辜负真心的谎言。

　　“怎么了？”程颢杨歪过来给我松开安全带，看我还是一副怔愣的模样，给我理好衣服的前襟，握着我的手安慰我，“别怕，一切有我。”

　　我眨了眨眼睛，强打起精神：“我没事，只是有些担心乔妤。她最受不得这个。”自小乔妤对于婚姻就有着近乎于病态的偏执。说到底，出现今天这样的局面是我对不起她。

　　我和程颢杨刚下车，就听见后面有关车门的声音，转过头一看，是乔妤。

　　乔妤穿着一件素白的连衣裙，从刚下来的出租车旁向我们走过来。她似乎和平常无异，眼没有肿，脸没有瘦，头发都是刚洗不久后的柔顺。唯独抛弃了惯有的浓妆，只着薄薄的一层淡妆倒是显得更精神了不少。

　　这是乔妤决定离婚后，我见到她的第二面。很奇怪，平常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能深更半夜打电话给我，每次气势汹汹出门找人找事都忘不了叫上我壮势的乔妤这一次却雷厉风行地根本不让我插手，甚至不肯见我跟我好好说道个清楚。

　　此时，我看着她是如此从容不迫，反而更加担心。我急着赶了两步迎上她，心急地上前拉住她的手，想问的话在嘴边转了又转，才找到了一句勉强合适的来问：”这些天你都住在哪儿？为什么不来找我？”

　　乔妤笑了笑，举了举另一只手上的大包示意我：“在酒店，因为要准备很多事情，所以没来得及找你。”

　　“在哪家酒店？为什么住在酒店？你……”我本是想责问她为什么找我，可是看到身边站着的程颢杨，我就明白过来，想马上转话头却一时没了思路。

　　乔妤一脸好笑地看着我，似乎像是受不了我一般，玩笑着说：“你还总说我婆婆妈妈，现在看看真是五十步笑百步。”

　　“喂！”这人！

　　乔妤看着我气鼓鼓的样子，不客气地捂着嘴笑了笑。笑完了，她挽着我往前走，不忘叫上程颢杨。她凑到我耳边低声道：“好啦，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一致对外，你可得为我撑腰啊。”

　　我没好意思说，其实，现在我的腰都没人给撑。

　　进了辛家，乔妤并没有像以往一样热情地招待我和程颢杨，反而同我们一样，像一个客人般径直走到客厅的长桌边一同坐好。我们三人在客厅坐了二十多分钟，才等来人。

　　甫一入座，辛妈妈就有些不乐意，打断辛佰筠朝着乔妤连声的致歉，单刀直入地问乔妤：“小妤，一点小事何必要闹得这么兴师动众？”

　　乔妤笑得自然，倒是比平日里更显得落落大方：“我自小被教着做事要有始有终，不论对错，已成习惯。当初进辛家的门，有您二老的见证，如今我要走，也要走得明明白白。”

　　辛妈妈闻言一怔，厉声反问道：“你要走？这是什么意思？”

　　乔妤没有回答，转而去问辛佰筠：“你没有说吗？”

　　辛佰筠蹙紧了眉头，他看着面前的乔妤，低头深吸过一口气，两手合拳搁到桌上。半晌抬起头，他定定的看着乔妤，语气中带着一些退让后的隐忍说道：“乔妤，如你所愿，两边的家人都到了。现在，我正式向你认错。我对不起你，你……”

　　乔妤本是含着笑意，待听见辛佰筠开口，越往下听秀眉皱得越紧。未等辛佰筠继续说下去，乔妤已是嫌弃地忍不住伸手打住。她撩了撩头发，深吸了一口气，有些不敢相信地问辛佰筠：“你在干什么？你道什么歉啊？”

　　辛佰筠“我……”了一声，犹犹豫豫的，下面的话几次张了嘴，还是有些说不出口。

　　乔妤显得从容极了，还有心情笑着提醒辛佰筠：“辛佰筠，你忘了吗，我们今天可是来说离婚的事的呀！”

　　辛佰筠一听反倒倔强起来，他别过脸去，不看乔妤的笑颜，硬声道：“我不同意。我不会和你离婚的。”

　　乔妤微微歪了下头，慢条斯理地问他：“为什么不同意，你不想做爸爸了吗？”

　　乔妤一直没有跟我讲，她要离婚的理由。只是说她心死了，这婚存续的没有意义，只想着快点断得干干净净。我猜想着，应该是辛佰筠外头的那些女人实在过火，不知道哪个闹得离谱，让乔妤忍无可忍了才会这样。

　　可是，此时听到这儿，我却猛地打了一个寒战，全身发冷，如坠冰窟。我一下子明白过来乔妤离婚的原因以及……这段时间她一直不愿见我的原因。

　　原来是我不要脸犯下的罪又报应到了我最心疼的妹妹身上吗？

　　我的手止不住地发抖，或者说，可能我整个身体都在发抖。我听见辛爸爸忽然怒拍了一下桌子，斥道：“这是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