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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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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景昭向来浅眠,房门被推开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惊醒。
一阵若有似无的橙花香气渐渐逼近,他数着脚步,等待着最好的时机将来人拉进怀里。
脚步声在距离他尚有一段距离时便停下,几乎是立刻,一股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他倏地睁开眼睛,来人浑身湿透,那张本应生动明亮的脸惨淡至极,一双漂亮的眸子空洞的盯着他。
陆景昭一把拔下手上的输液针,伸出手想去拉她,却被温染闪身避过,他又找出一床薄毯,毯却子只堪堪擦过她的肩头。
温染仍然面无表情,像一个毫无生气的娃娃。
陆景昭不觉心中慌乱,心里浮现隐隐的猜想,他捏紧了手中的毯子,骨节泛白。
“你是不是认识徐文利?”良久,温染才缓缓开了口,声音嘶哑难听。
“是。”陆景昭的瞳孔急剧放大,手中的毯子也掉在了地上。
“她被假释的事情是不是和你有关?”温染步步紧逼。
陆景昭身形不稳,慌忙间扶住了一旁的输液架,艰涩开口:“是。”
他承认的如此干脆利落,温染还有什么不明白?她眼中渐渐染上悲痛,对上陆景昭慌乱躲避的眉眼,一字一顿:“陆景昭,是不是痛不在你身上,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人命,在你眼里,是不是真的就轻如草芥?”说完最后一句话,她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开。
陆景昭跌跌撞撞的追出去,他知道无论如何他都要留下她,这段感情本就是他不择手段强求而来,一旦今天他放手,那么此生她都不会再回头看他一眼。
七月的天,艳阳高照,却也大雨如注。
从医院出来,温染脚步虚浮、泪流满面,过去的这一年间她就像一个跳梁小丑,而他始终静静的看着她的表演,偶尔附和,她竟还满心感激。
突然一股大力将温染推向马路另一边,“砰”的一声巨响,她颤抖着转过身,随即瘫软在地。
中心医院手术室的灯已经亮了十几个小时,温染看着自己满手的干涸血迹,瘫软的靠在墙壁上,她身上的衣服没有换过,湿漉漉的贴在身上。
周诺脱掉身上的西装外套,轻轻的披在温染身上:“放心,你还活着,陆总不会有事的。”
周诺是陆景昭的首席特助,遇事冷静沉着,陆景昭出事后,他第一时间封锁消息,对各种可能的突发状况做了最妥帖的安排。
温染麻木的点点头,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作罢。
靠在走道另一侧的陈涉江,看见温染的模样,满脸嘲讽:“惺惺作态。”
“陈少!”周诺皱了皱眉,“请您顾念陆总。”
陈涉江没有再开口,一时之间,空荡荡的走廊针落可闻。
温染紧了紧身上的西装外套,身上还是不住的散发出冷意。
东方渐渐泛出鱼肚白,新的一天已经开始,“啪”的亮了一夜的灯被熄灭。
等在手术室外的人心都提了起来,连一向散漫的陈涉江脸上都出现了少有的凝重紧张。
看着率先走出来的白大褂,温染的手指尖都在颤抖,她想,要是陆景昭真的没有挺过来,她就把自己这条命抵给他,陆景昭不是一直说,即使下地狱也要拉着她吗?
万幸,他活下来了。
陆景昭在从ICU转进普通病房的第二天就醒了过来,病房里一片昏暗,他动了动手指,眼睛艰难的在病房中巡视一周,并没有看到这些天一直盘旋在脑海中的羸弱身影。
周诺刚推开房门,就迎上了陆景昭期望的眼神,眼里的光在看到他的一霎那就熄灭殆尽,只留灰暗挫败。
周诺在陆景昭还没掌权陆家时便一直跟在他身边,自是知道他在找什么:“温小姐先回家换洗了,”走进几步,他又接着说,“您从加护病房转出来的一天一夜,温小姐一直不眠不休的守着您。”
话毕,陆景昭的眼里又渐渐有了光彩。
站在医院的走廊上,四周都是消毒水的味道,走廊上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的行人,陆景昭住在最靠里的高级病房,门前有两个保镖守着,格外的清静。
见到温染,两人微微点头示意,帮她拉开了门。
无疑,此时的温染心里是摇摆不定的,一方面,她不能原谅陆景昭的所作所为,他费尽心力包庇的人,是程亦然离开人世的罪魁祸首;而另一方面,陆景昭因为救她差点丢掉性命,她不是忘恩负义的人,这一年的朝夕相处,她对他也不是全然没有感情。
从温染进门的那一刻起,陆景昭就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温染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索性不看他的眼睛,也不开口。
多日的昏睡,使陆景昭的嘴唇干涩开裂,温染将棉签濡湿,细细的擦拭,怕他口渴,又扶着他喂了小半杯温水。
温染问了医生,陆景昭已经能进些流食,她来时熬了粥,盛了一小碗,用汤匙一勺一勺的喂给他。
陆景昭看着眼前的人,细心地将粥吹凉才小心翼翼的喂给他,纵使她还是不肯原谅他,可是陆景昭知道,自己赌对了,最起码她会留下来。
陆景昭回想起那天下午,看着暴雨里冲过来的货车,那一刻,他的脑中一片空白,他只知道,温染不能死,无论如何,他想让她好好的活着。
还有咫尺之遥的时候,货车司机发现了不对劲儿,猛踩刹车,其实以陆景昭的身手,他完全可以再救下温染的同时,让自己也幸免于难,千钧一发的一刻,脑海中浮现出温染在医院最后看他的那一眼,像看着什么垃圾,满满的厌恶,他止住了躲避的脚步……
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秒,痛感从四肢百骸涌出来,他想,如果自己就此死了,就当用这条命向她赎罪,要是老天这次放过了他,他用尽全力也要将她留下,用自己的后半生向她忏悔。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温染向公司请了假,全心全意的照顾陆景昭。
陆景昭身子虚,每次喂饭的时候,温染都捡有营养的多喂一些,陆景昭多年养尊处优,胃口早就被养刁了,挑食的习惯更是严重,但只要是温染送的,一勺勺,他都尽力吃下。
大多数时候,陆景昭都在用笔记本处理挤压的公事,温染也不打扰他,就静静的坐在床边削水果,陆景昭有些低血糖,她就把苹果橙子都切成小块,上面淋上蜂蜜,拿叉子喂给他吃。
陆景昭身体已没有多少大碍,车祸的消息也就在没有瞒着的必要。
不管是陆家人还是商业伙伴,每天来探病的人络绎不绝,这些人个个心怀鬼胎,陆景昭本来就疲于应对,再加上,病房里一有别人,温染就主动避出去,这就直接导致了陆景昭很难在三餐以外的时间见到温染的身影,他不想错失和她独处的机会,索性就交代下去,谁也不见。
隔着一段距离,温染就看见顾嫣提着满手的营养品,满脸通红的站在病房门口,一个黑衣保镖侧身挡在她面前,任她怎么说都面无表情。
“温小姐。”挡住顾嫣的保镖躬身向温染问好。
顾嫣顺着保镖的视线看去,温染站在离开两步开外的地方,手上提着保温桶,T恤牛仔,素面朝天,想到自己被保镖拦在病房外面的样子被自己一贯看不上的人看了去,顾嫣脸上更加红了,她扭过头去故意不看她。
温染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将手里的保温桶递过去:“以后麻烦你了。”
顾嫣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这么好的朝夕相处的机会,你就这样让给我?”
“你要还是不要?”温染语气淡淡。
顾嫣虽然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又怕温染反悔,手忙脚乱的接过了保温桶,看了看依旧挡在她面前的保镖,还没等到她开口,就听见温染的声音。
“放她进去,这是你们陆总的未婚妻。”
两个保镖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可是,陆总交代过,除了温小姐,其余一律不见。”
听闻此言,顾嫣脸上闪过一丝难堪。
温染道:“要是陆景昭怪罪下来,你们就直接说是我的意思。”
既然责任有人担,两个保镖也就不再坚持,走到一边将门让开。
“多谢你,我会照顾好他的。”顾嫣看着温染,语气真挚。
这恐怕是认识以来,顾嫣对她态度最好的一次,温染点了点头,转身朝外走去。
脚步声响起的一霎那,陆景昭就知道来人不是温染,他从笔记本上抬起头,盯着她手上蓝色的保温桶,语气不善:“她在哪儿?”
顾嫣心下苦涩,一听到他出车祸的消息,她就丢下满剧组的人连夜从法国飞过来,而他对他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问别的女人的消息。
“她不会来了,以后换我照顾你。”顾嫣压下心中不快,麻利的打开保温桶,盛出一碗鸡汤。
陆景昭一挥手打落了顾嫣递到嘴边的汤匙:“你给我出去。”
“陆景昭,你别太过分,我才是你的未婚妻。”热汤洒在手上,从小被人捧到大,顾嫣何曾受过这份气。
陆景昭微微眯起眼,语气中透露着危险:“未婚妻?顾嫣,你最好摆正自己的身份,我什么时候承认过你是我的未婚妻?”
顾嫣被他的语气吓到,不敢再造次,声音瞬间低下去:“可是……这是整个陆家都同意了的。”
“我看你怕是忘了,陆家现在的家主到底是谁?既然这样,我不介意帮你和顾家都长长记性。”陆景昭仿佛听到什么笑话,漫不经心的看着她,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
顾嫣被陆景昭的一个眼神看的心里发毛,陆顾两家三代世交,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不顾及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他也总该对她身后的顾家有所顾忌。
可是顾嫣怎么忘了?如今S市七分天下都攥在陆景昭手中,别说区区一个顾嫣,就算是顾老爷子今天亲自站在这里,也从他手上讨不到一分情面。
实力决定地位,一直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当天,顾嫣狼狈而逃。